“給我跪下!從今天開始,你給我關禁閉!”


    諾爹怒火中燒,他萬萬沒想到閨女竟然會如此出格。


    “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


    白青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盯著膝下半寸地方心中狂喜。有了這次,諾爹總不能把自己嫁給什麽好友家的兒子了吧。


    關禁閉就關禁閉。


    劉氏聞聲趕來,見舊病剛愈的閨女跪在地上,連忙將手裏的家法遞過去。


    “打,狠狠地打。打死了算我的!多大人,竟然還一副小孩子做派,她爹以前喝酒上街裸奔,她病剛有起色就不穿外衣跑出去,當真是女承父業。打吧,反正也有小的了,打死就打死。”


    頗有幾分大號養廢了,換小號的架勢。


    劉氏煞有其事,反而緩和幾分。


    “快歇著,這事情不用你來管。阿苗快帶著你師母出去,是不是改換藥了?”


    劉氏單手叉腰,手中家法重重打在諾爹肩膀上,發出沉悶響聲。她怒目盯著丈夫,胸膛起伏,眼眶發紅。


    “劉太傅好大威風,竟也要做賣女求榮的事情了。區區一個江南道官員,也值得你拉攏。老娘不計較你招惹趙原,你倒是來戳我心窩子。”


    諾爹心中咯噔一聲,見阿苗偏著頭盯著腳尖,哪裏還不知道緣故。


    本以為能瞞幾日,結果還是被捅了出去。諾爹心中微歎,從妻子手裏拿過家法,輕輕撫摸她肩頭讓她冷靜下來。


    “聽我說,閨女總要有個歸宿。如今的局麵你也看到了,皇位之爭我算是哪邊都落不得好,與其讓閨女受連累,還不如早些嫁出去。”


    劉氏冷笑。


    “劉青山你怎麽就這麽窩囊?都說你河西劉氏都是慫貨,原是真的!授你丞相你不敢做,拉著我去窮鄉僻壤,每日畏畏縮縮殘喘度日連累閨女。


    如今又因為狗屁都皇位之爭便要賭上閨女終身。劉青山你可真是好樣的!我河東劉氏,可從沒你們那種慫貨!小草給我起來。”


    劉氏拍開諾爹的手,轉身出了房門,站在門口,她一手扶著阿苗,另一隻手朝聽到動靜走過來的劉林招手。


    “劉木木收拾行李,這鄧家不住也罷。娘帶你們迴娘家!”


    諾爹頓覺頭大,連忙要攔,卻被閨女抱住了腿。


    “娘,外祖家在哪裏?”


    “就在這江南道。”


    劉氏讓劉林去收拾東西,打發阿苗去整理藥材,並準備給鄧家主母叨擾的賠禮。


    諾爹有心阻撓,奈何劉氏態度強硬,也不能硬逼。


    次日白青換了身窄袖衣裳,綁緊袖口褲腳,蹦蹦跳跳跟在劉氏身後,走了兩條街便到了一處宅子。


    宅子不小,位置也不錯。巷子口有一株桂花樹,葉子深綠,淺綠花苞匿藏在其中,隻等時候到來滿巷飄香。


    陳林已經先行給了拜帖,此時宅子側門開著,靜待來客。


    阿苗見開的是側門,表情有些不太好。劉氏見了,搖頭輕笑。


    “家裏雖然沒落了,家底還在,祖宗規矩不可違。非婚喪嫁娶正門是不開的。”


    阿苗微微張嘴,她沒想到師母家裏竟是大戶人家。劉氏見她一副呆愣模樣,再看看自家毫無詫異之色的閨女,頓生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優越感。


    自家閨女,還是要淡定許多啊。


    說話間,門房聽到動靜走出來,看清劉氏後連忙撲上來,涕淚縱橫。


    “大姑娘您總算迴來了,十八年了,十八年!老爺夫人都盼著您呢。”


    劉氏虛虛扶住門房,顧不得說話,便匆匆往家裏走。


    宅子分東中西三路,雖麵積不小,可犄角格拉的雜草青苔,都昭示著家中敗落。劉氏徑直朝著正房走,老仆連忙跟上,沒走幾步就已經氣喘籲籲。


    “瓊哥去買藥了,老爺夫人在家,夫人一大早念叨著給您做桂花糕,去年桂花漚爛了,今年的沒開,這會兒正躺床上生悶氣呢。”


    劉氏的腳步更快了,阿苗見了,連忙虛扶著師母。


    “師母走慢些,平心靜氣才好。”


    劉氏那裏顧得上平心靜氣,一路走到正房外,她反倒是近鄉情更怯,居然生出了扭頭就走的心思。與劉青山成婚十八年,她整整十八年沒有歸家,如果不是正好來到這裏,她幾乎都要忘記故鄉在何處。


    白青站在劉氏身側後方,忽地,她聽到不尋常的腳步聲。尋聲看去,原來是廂房屋頂上站著個人。那人一身群青衣衫,腰間是個暗綠色一掌寬的腰帶,同樣的窄袖,手裏提著三個藥包。


    他逆光站著,看不出容貌,從身形看大約和阿苗相仿年紀,十多歲的樣子。


    這大概就是門房說的瓊哥了。


    “小草,你開門。”


    劉氏的手虛虛放在門上,好似千金重般,半餉都沒有推開門。終究還是指派閨女去開。


    白青剛往前走一步,剛要伸手推門,忽覺側麵來了一陣風聲,連忙攬住劉氏,左腳撐地,右腳踹飛少年丟來的藥包。


    門房見了,大吃一驚。


    “瓊哥你這是幹什麽?這是大姑娘,是你爹的妹妹啊!”


    “我爹才沒什麽妹妹,讓她們走!若不是兵器被祖父收了去,今日我定要她們好好吃苦頭。隻是可惜了上好的藥材。”


    被白青用力一踢,藥包早已散開,藥材滾入滿是雜草的石板縫隙,已經髒了。


    瓊哥聳肩,轉身想要再走一趟,忽地腳踝一重,硬生生被拉下了房。


    “跪著。”白青捏著他脖子,一隻腳踩在他肩頭,強行讓這少年跪在房下。


    “道歉!”


    “你誰你,敢讓我道歉?”瓊哥梗著脖子死活不肯妥協。“看你是個女流之輩,小爺才不和你計較!”


    劉林背著一大包草藥,見門口沒人,知道這家沒什麽人,徑直尋過來,就聽到有人這樣說妹妹。


    “阿草!別理他!他是個混混!”


    劉林從別人口中聽說了,這個河西劉家中獨子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劉林可不想妹妹被欺負。他絲毫沒有看出來,被欺負的從來都不會是妹妹,而是別人。


    劉林嗓門大,驚飛了房簷上的幾隻鳥。白青一愣,猝不及防差點被瓊哥掀翻在地。


    劉林見狀,直接衝過來一拳頭砸在了瓊哥臉上。


    門房想要攔,已經來不及了。


    劉氏單手扶額,無奈地推開門徑直走入正房。


    正房的窗戶被擋著,室內光線暗淡,走入內室,架子床上躺著個老夫人,旁邊椅子上一個精瘦老頭正閉目養神。


    劉氏眼中淚水滾落,噗通一聲跪下。


    “爹,不孝女迴來了。小草,阿苗來跪下。”


    白青走進去,見到老頭的山羊胡子鞋拔子臉,一時間有些困惑。這老頭長得和劉氏並不像。


    阿苗見她發呆,連忙拉著她衣角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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