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人滿為患,店小二見又有人來,急忙衝過去。


    “眾位客官,樓下沒位置,不如去樓上?”樓上客房已經改造成雅間,這個客棧,幾乎變成不倫不類的酒樓飯店。一行人上樓,坐在欄杆邊,剛好能聽到樓下的喧嘩吵鬧聲。


    “客官,今日有上好的河鮮,不如來一道?您看這是菜單,您選好了我讓廚房安排。”


    小二氣喘籲籲卻滿麵紅光,三言兩語將招牌菜報出來,見樓下又有人來,匆匆忙走了。


    臨走前,還交代他們點好菜記得叫他,新來的廚子架子大,一天就那麽些菜,售完不補。


    他走後,問道宗幾位修士麵麵相覷。


    “趙師兄這客棧當真這樣出名?”一個麵色紅潤的練氣修士問道。


    被叫做趙師兄的修士劍眉星目,正數著草莖。這是種古老的算卦方式,四十九根草莖,取天道四九遁去其一之含義。大抵還是用六十四卦。


    數完草莖,趙師兄麵上皆是苦楚。


    “阿諾你師姐來過這裏。”


    麵色紅潤的練氣修士阿諾猛地站起,左右查看起來。


    “雲川師姐死在這裏?”他恨不得現在找出罪魁禍首。


    “稍安勿躁。”趙師兄將師弟拉迴座位上,強行抑製衝動,目光掃了樓下食客一圈,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雲川和瑤兒的仇必然要報。”


    肖雲川是問道宗比較得意的弟子,再加上那副長相,簡直就是門內弟子的夢中情人。


    一朝隕落,牽動著門內所有人的心。以這位趙師兄為首出來探查的修士們已經找了一個多月,終於有了眉目。


    心中除了憤恨,還因即將塵埃落定而鬆了口氣。


    小二很快又上樓,師兄弟幾人隨便點了些菜,心思全都在樓下食客的交談上。連他們點了什麽都不清楚。


    “難道又是看龍姝的人?一群色胚。”


    小二下樓,轉去後院,衝正蹲在牛馬棚前扒拉幹草的白青招手。這小姑娘什麽都好,就是不太機靈。小二見白青沒發現自己過來,幹脆撿了顆喂牛的黃豆丟過去。


    白青手裏的棍子向後一揮,黃豆原路返迴重重砸在小二眉心。


    “啊啊啊,我要告訴掌櫃你偷懶!還不趕緊去上菜!樓上雅間,先把涼菜果盤上了。”


    客棧掌櫃給雅間定了最低消費,這偏遠縣城除了當官的沒人吃得起。看來小二又把外鄉人坑上去了。


    白青仰頭看向二樓,肉眼無法穿牆,用神識到可以看出二樓坐著的幾位是修士。


    “小二哥,這次你怕是看走眼了。”


    “什麽走眼?”小二捂著眉心,狐疑質問,“你說二樓那幾個吃不起?他們身上衣服的布料我見都沒見過,肯定值錢,不可能吃不起。”


    白青對他的話不置一詞,去廚房取了專門給二樓雅間提供的瓜果,手起刀落切了個有幾分賣相的果盤。


    小二伸手捏了一塊,他想不通,刀功這樣出色的人,怎麽做菜就那樣難吃。要不是她江湖騙子的師父廚藝好,這對師徒早就被掌櫃送去官府。


    小二心中腹誹,想要再吃一塊,伸出手才發現白青已經捧著盤子走遠。腳下步伐明明不快,卻幾乎瞬間就出了後院去到前堂。他隻來得及看清四平八穩的衣角,別人走路衣角會晃動,這位倒是奇怪,走路像丈量出來的不說,就連衣擺都不動。


    廟裏那些連衣服都雕刻的菩薩金身似的。


    “這丫頭難不成還是練家子?哎呀,真疼。”小二衝到水缸邊,就見水中倒影是個眉心一點朱砂的俊秀小哥。“被顆黃豆破相了。”


    他罵罵咧咧迴前堂,想要找白青要個說法,卻見她已經到了二樓。


    “我等著你下來。”


    不過是個長得不錯的丫頭,城中多的是人想要她做小妾,隻是她那師父不知為何不肯,真是白瞎了這幅好皮囊。小二思索著如何做個拉皮條的,混到幾兩銀子。倚靠在櫃台邊,想得出神。


    另一頭白青放下果盤剛要走就被男修扣住手腕。


    “我觀姑娘骨相絕非凡人,為何在這種小地方苟且?”說話的是個眼睛黑沉的修士,看不太出年齡,金丹修為。扣住她手腕的是個小練氣,看著稚嫩。


    白青看了眼其他人,發現他們都是統一著裝,碧綠簪子將頭發高高束起。看著倒還真有幾分風姿。


    師父說過,問道宗的人死了,肯定會派人來查。什麽時候能找到這裏,就看他們的能力了。若是過個十年八年,還沒人找來,他就去問道宗說明情況。


    她不知道該說師父料事如神,還是不要臉。


    “幾位是問道宗的?”


    目光黑沉的修士眼底色彩越發深邃。


    稚嫩練氣修士已經抽出兵器。


    “你是何人?”


    練氣修士手裏的是和雲川腰間相似的長鞭,白青看到鞭子就想起之前掌門想要給自己的鞭子,不著痕跡地摸了摸頭頂赤色龍角,她燦然笑道:“師父說了,做好事不留名。你們是找名叫瑤兒和雲川的女修嗎?”瑤兒便是那個冰雪般的女修對小兔子的稱唿。


    “既然如此,我等名諱也不必告知於你。”


    金丹修士拔劍,“說了,饒你一命。”


    鄭北山端著一道菜上樓,便看到自家徒弟被威脅,直接一盤子扣在對方腦袋上。


    哪來的東西,竟然欺負我徒弟!他直接捏著對方後頸,將人提起來。金丹修士的反抗統統被壓製。


    忽地金丹修士看到鄭北山背在身後的凡鐵劍,再看對方長相,心中一個咯噔。


    能製住他的,定然金丹以上。金丹以上修為,身負凡鐵劍的人,隻有一個,那便是……


    “前輩可是九闕門凡鐵劍?晚輩問道宗趙玄玉。”


    趙玄玉?鄭北山可不記得這號人。直接將人丟到一邊,又掃了眼不敢妄動的其他修士。他才從這些人龜毛的氣質上,看出問道宗的遺風。


    “你們以為我徒兒是妖孽?”


    趙玄玉啞口無言,他的確是衝動了。沒想到這種地方,會有玄鐵劍這種強人。他張嘴,想要說話,卻沒敢說。那道蓋在頭上的菜是熱菜,辣油滾燙,口味不錯。隨著他張開嘴,鹹香的汁水流進嘴角,讓他身體僵直。


    “前輩晚輩先去清理一番。”


    簡直沒臉見人了。


    滾燙熱油對金丹修士來說,問題不大。就是難看難聞了點。


    趙玄玉直接衝到窗邊跳下去,在後院水缸邊足足清洗了三遍,才水淋淋地迴來。


    “前輩您徒兒剛提到了雲川師妹。您可知道些情況?”這一個多月來踏破鐵鞋,終於有了眉目。趙玄玉決心要斬殺罪魁禍首。


    鄭北山應了肖雲川的請求,自然知無不言。隻是那個冰雪般的女修死亡的原因,需要由白青來扯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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