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複得使得孝恆的心情恢複,也有了神采。他心裏感激婉儀也敬佩婉儀,兩人之間的親密信任似乎又進了一層。


    婉儀在晚飯時提出了要將意沛接迴來的事情,金如珍因為孝恆而默不作聲,她不想再牽涉到燕春妮那一房的事情中。這一點婉儀似乎沒有意料到,金如珍不想自己的人參與,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婉儀。不過鍾進賢倒是傾向於婉儀的提議。


    “春妮,現在傳緒也平安降生了,再過十天就要滿月了。我看也是時候把意沛接迴來了。”鍾進賢說道:“等孩子辦滿月酒的時候總要一家人齊全才行。”


    燕春妮很不情願地說道:“老爺,她是個不祥的人!”


    “什麽不祥人?她是你媳婦兒!”鍾進賢很不喜歡燕春妮這麽說,“就這麽定了,在傳緒滿月前把意沛接迴來。”


    燕春妮自己也知道孩子生下來後意沛遲早要迴來的,隻是沒有人提她也不提。“有富,明天派人去把意沛接迴來吧。”她不想違背鍾進賢的意思。


    “不!怎麽可以隨便派人去接?”鍾進賢對岑家的態度一直很執著,就算兒子已經去世,但對西霞鎮的岑家絕對不會怠慢,這是鍾家在桃源鎮以外的家風。“讓......”


    “就讓婉儀去吧。”金如珍在鍾進賢猶豫的時候說話了。她不想讓兩個兒子去,但燕春妮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兒子去,那麽既要給鍾家留麵子又要避開自己的顧忌就隻好讓婉儀去了。“婉儀和意沛向來就好。”她也給自己的決定作了解釋。


    鍾進賢微微點頭,“好。婉儀,那就辛苦你了。不用那麽著急迴來,你喜歡的話住幾天也行,隻要在滿月酒之前迴來就行了。”鍾進賢和藹地對婉儀說道。


    婉儀很樂意接受這樣的任務,雖然她的本意是想推薦孝謙去的。“是,公公。您放心。”


    鍾進賢很信任婉儀,再看看身邊一臉不高興的燕春妮,便道:“你若是不想看到她,那就少管吧,把心思放在傳緒的滿月酒上。”他又對金如珍說道:“如珍啊,傳緒滿月的時候要進祠堂點燈入宗碟,祭祀的東西你要上上心。”


    “是,老爺。我會辦妥的。”金如珍的心裏滿不是滋味,照理說第一個點燈入鍾家宗碟的應該是自己的孫子才是。


    吃過晚飯,婉儀快步趕上正要迴房去的孝謙,叫了幾聲他沒什麽反應似乎在精心地想些什麽。她追過去拍了一下的肩膀,孝謙嚇了一下。“想什麽呢?這麽入神?叫了你好幾聲。”


    “沒什麽。”孝謙鬆散地一笑,“今兒個去了趟城裏,有些累。”


    婉儀眯著眼看著他笑了笑,她知道他在想什麽,不過也無心去拆穿他。“對不起啊,本來我想讓你去的。”


    “沒事。”他不以為然地一笑,可能在他心裏這已經不重要,“既然爹說不著急,你就多住幾天吧,讓她再和家人多相處一段時間。”


    婉儀微笑著看著他,笑道:“你真的很細心呢。”


    “是嗎?”孝謙突然很驕傲地咧嘴笑起來,“所以很多女人才會喜歡我呀。”


    “看你美的。”婉儀又一次見到了嬉皮笑臉的孝謙。兩人有一段同路,“對了,最近怎麽老看不到你人呢?聽你大哥說你一直在忙著鋪子裏的事情,弄得你大哥最近都有些無所事事了。怎麽一下子變得那麽拚呢?”


    孝謙背著手慢慢地走,“大哥比我忙,又要管鋪子又要綢緞莊,就當我替他分憂了吧。”


    “呀!那我豈不是還要以你大嫂的身份替你大哥謝謝你?”婉儀笑看著他。


    孝謙抿嘴一笑停下腳步,到了他們要分開的地方了。“這個勞駕嫂子給意沁哥捎去,千萬要偷偷的給,不要告訴意沛。”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信封。


    “是什麽?”婉儀要打開但被孝謙阻止了。


    “明天路上看吧。”孝謙湊近一些婉儀,悄聲道:“我知道嫂子您一定會好奇,看就看吧,不過誰都不能說,包括意沛和大哥也不能說。”婉儀困惑地看著他。


    迴到自己的房裏,婉儀看到孝恆正在把一摞書籍陸續擺放在西廂的書房,這些書是從書樓搬迴來的,原本要等待書樓修葺好了之後搬迴去擺放。“書樓就要修好了,不用擺上去了吧。”婉儀走到孝恆身邊,看到原本捆紮好的書都被拆了開來。


    孝恆一邊把書擺上書架一邊說道:“我不會再去書樓了。”他倔強地說道。


    “你這是何必呢?”婉儀勸道:“你總要有個辦事兒看書的地方呀。”


    “這裏不就很好嘛?東廂是臥房,西廂是書房,本來就能看書辦公。”孝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算大的書架已經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婉儀把一旁一個博古架上的幾件瓷器擺設歸置在一處,又騰出了幾個空間,“婆婆給你修葺好了書樓,你卻不去。婆婆會不高興的。這裏的書房沒有書樓大,你的東西若要都搬過來,恐怕會擺不下。”


    “他毀了書樓的時候怎麽不想一想我會不會不高興?”孝恆的倔脾氣上來是誰都勸不動的,“她修她的,我不管也不會去!有用的東西我搬過來,那些沒用的就算了。”


    “唉~~”婉儀搖搖頭,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去勸孝恆隻會令他更為反感母親的做法。她也不再勸,兀自收拾起自己要去西霞鎮的行李。


    孝恆終於把自己的書籍塞進了小書房,熱得滿頭大汗。他過來看到婉儀收拾了幾件衣服,便道:“看來要住上幾天?”


    “你也知道意沛迴來定沒什麽好日子過。”婉儀把藤箱關上道:“我就陪她再住幾天吧。”


    孝恆微微點頭,歎了口氣說道:“唉~~也對。現在二娘有了孫子,就希望她弄孫為樂吧,放過她的兩個媳婦兒。”


    第二日一早,婉儀又一次踏上了去西霞鎮的路。走出桃源鎮一段時間她才把孝謙給她的信封拿出來,好奇了一整夜終於能看上一眼了。看著薄薄的信封,裏麵應該是張大額的銀票吧。婉儀兀自猜測著,覺得自己應該猜得不錯,隻是好奇銀票上的數字。


    打開信封一看,婉儀驚訝了。原來這不是什麽銀票,而是一張西霞鎮南邊一片約摸三十畝土地的地契,以及西霞鎮上一間中型鋪子的房契。兩張契約上的署名都是岑意沁。


    “這家夥......”婉儀給他算了算,這兩件契約的代價可不小,孝謙哪裏來的這麽多錢?婉儀滿腹狐疑地把契約放迴信封。


    到了西霞鎮後婉儀說明了來意,意沛也知道這一日總要來臨,於是先行迴房去收拾東西。而婉儀則遵照孝謙的意思把岑意沁單獨叫到一處。


    “這是三少爺讓我交於你的。”婉儀把信封交給岑意沁,“先看看是什麽吧。”


    岑意沁打開一看驚得瞪大眼睛,“這......這真的是三少爺托您給我的?沒有弄錯嗎?”


    “沒有。這是三少爺親手交給我的。”婉儀肯定地說道。


    “這個我不能收!”岑意沁把契約塞進信封,遞還給婉儀,“太貴重了!”


    婉儀並未伸手去接,“我也覺得很貴重,但是既然是他要給你的,上麵也寫了你名字,想必他定有他的意圖。你就收下吧。若要問或者退,往後你見了他自己同他說吧。”婉儀拍了拍岑意沁的手背說道:“收好它們。不要聲張。”


    別說岑意沁對此心驚膽戰,就連婉儀也沒了陪同意沛一起住幾日的心情,聯係到孝謙近段日子的突變,她擔心孝謙在外頭做了些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原本說要住幾日的她也改口說隻留一天,第三天一早就動身迴去了。


    意沛完全不知情,反倒是為了迴去麵對婆婆而擔心。路上兩個女人都有些沉默。婉儀看到意沛憂心忡忡,於是想讓她開心一下,以免苦著臉迴去又被燕春妮找茬兒。


    “意沛,等你迴去一定要看看傳緒,那孩子太可愛了。”婉儀挽著她的胳膊笑著說道。


    誰知意沛歎口氣道:“我想婆婆不會讓我碰傳緒的。”


    婉儀抿了抿嘴道:“你就別老把那些鬼話放在心上了,我們都不信,你反倒信了?”


    “唉~~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好。”意沛擔心地說道:“可是婆婆她......”


    “現在你二娘一心就隻有傳緒,我想也不會來管你。再說公公也告誡二娘不要老是找你的麻煩。”婉儀安撫道:“你迴去後安靜地過日子就行了。”


    “安靜的過日子?”意沛輕聲重複了一遍,心裏卻難以平複。迴去見了他,又怎麽平靜?對他又是想念又是害怕,特別是迴到鍾家之後,他們兩個又怎麽在眾目睽睽之下相處呢?要再迴到在西霞鎮的纏綿時光,恐怕很難了。


    馬車慢悠悠地行駛,原以為會延遲到達的時間,可沒想到卻在傍晚時分到了桃源鎮。而迴到鍾家的時候,正好是晚飯時刻。


    聽說婉儀和意沛已經迴來了,孝恆倒有些意外。他忙著過來給婉儀提行李,還悄聲問道:“你不是說要多住幾日的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婉儀沒有迴答他的話,隻是問他:“孝謙迴來了嗎?”


    “還沒。”孝恆說道:“他今天去莊子上,可能要晚點迴來吧。”


    婉儀沒有作聲,迴頭拉著意沛的手一同往裏走。很久沒有迴到這個家了,意沛突然間覺得有些拘謹,這可能是條件反射。從進鎮子抬頭看到夕陽下的那座牌坊開始,她的心仿佛自動套上了一層枷鎖。


    鍾進賢和兩位夫人坐在堂上,意沛進屋後先給他們磕頭。鍾進賢笑道:“迴來啦?正好吃飯了。”他對意沛還是比較滿意的,這個媳婦雖然沒有婉儀那麽能幹,但至少很聽話。而她為孝和守寡而贏得了一座牌坊的這一舉動,也使得鍾進賢對她高看一眼。這也是金如珍所洞悉的,所以她對待意沛的態度也基本和丈夫一致。


    可燕春妮則沒有想那麽多,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歡意沛。這時候傳緒吃飽了被抱出來給祖父祖母抱抱,燕春妮一見到孫子就眉開眼笑了。


    婉儀也很喜歡傳緒,忙招唿意沛道:“意沛快過來!你還沒見過咱家的小寶貝吧?”婉儀把傳緒抱在懷裏就向意沛走去。


    “婉儀!等一下!”燕春妮叫住了她,並快步走過來從她手裏把孩子抱了過去,“傳緒認人,陌生人抱會哭。”說著就把孩子抱走了。


    此舉讓意沛很是尷尬。陌生人?好歹意沛也是傳緒的伯母,怎麽會是陌生人呢?但是此刻卻沒有人為意沛說一句話,婉儀頓時覺得,雖然公公、婆婆並沒有像二娘一樣總是把不祥人掛在嘴上,但心裏可能真的是一樣的想法。她有些生氣,想要替意沛說幾句的時候被孝恆拉迴了身邊,“就要吃飯了,你和意沛都風塵仆仆,不如迴房去換件衣服吧。”


    金如珍也急忙附和著說道:“是啊,我們等你們開飯,快去吧。”


    婉儀皺了皺眉,表情有些不悅。她拉起意沛的手,道:“走!去我房裏換衣服去!我爹剛給我捎來幾件上海老師傅做的旗袍,我特意給你留了幾件呢!”說著就瞥了燕春妮一眼拉著意沛就走。可能婉儀不能正麵同這些家長爭辯,但她至少可以用自己的行動來表明自己的態度,更要證明自己對家長這種偏見的不滿。


    “哼!旗袍?”燕春妮一邊哄著孩子一邊不屑地說道:“穿得再好看,我孝和也看不到!”


    “夠了!”鍾進賢對婉儀剛才的態度有些不悅,但她的家世還是讓鍾進賢忍了下來。


    這時候孝謙拖著疲憊的身子迴來了,一身白色的褂子倒成了灰色。“呀!你這是鑽了煤堆了嗎?”金如珍一見忙過來上下打量兒子,隻見他臉上也滿是塵土,“你幹什麽去了呀?”


    “今兒個莊子上在修葺鄉公所,前段時間黃梅季很多地方都漏雨了,所以趁天氣好換些瓦片。”孝謙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我也就搭了把手,早知道就不穿白色的衣服了。”


    “你一個少爺,用得著親自動手嗎?”金如珍忙推他出去,“趕緊迴房洗洗換衣服去!”


    孝恆笑道:“是啊,你也不想你大嫂和二嫂對著個泥人兒吃飯吧?”


    “大嫂?二嫂?她們迴來了?”孝謙愣了一下看看孝恆,然後轉身迴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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