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他來,快!”上官亭突然如此著急,小廝趕緊行禮,跑了出去,然後把那連湯勺都沒來得及放下的廚子帶了來。


    “小人拜見將軍。”廚子有些惶恐。


    上官亭看向他:“你……精通八大菜係?”


    “算不得精通,卻也都是知道的。在入府之前,小人曾隨著師父走遍九州,莫說翊國,便是遠到南疆,各地的美食,也都是知道的。”


    “那你可知……雲鳳糕?”


    “雲鳳糕?”廚子愣了一會兒,道:“這恐怕……不是人間的吃食啊!”


    上官亭看著他,示意他繼續,廚子便繼續道:“小人也是聽小人師父的師父講過,雲鳳糕乃是天宮的美食,傳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君,為討自己的小嬌妻高興,知道她嘴饞,便研究了這道點心。那雲鳳糕,不僅用料講究,皆是天南海北、天上地下罕見的食材,那造型更似鳳凰,每一塊糕點都是用仙法捏的造型,每一塊都不盡相同,那些用模具做出來的精致點心,根本沒法兒比。”


    “那位仙君……叫什麽?”


    “小人忘了……”廚子撓撓後腦勺,卻被上官亭的眼神嚇了一跳,忙道:“好像是……月什麽……”


    “越珩?”


    “對對對!就是這個!”廚子立即道。


    上官亭緊皺的眉突然更緊了,他手握成拳,突然用力地錘向自己的頭,阿尚嚇得趕緊上前製止,按住了他的手:“將軍……將軍您這是做什麽!”


    “疼……好疼!”上官亭咬著牙,像是從牙縫中好不容易擠出來幾個字。


    “愣著做什麽,去請太醫!”阿尚趕緊道。


    “是……是!”廚子聽了,趕緊跑出去了。得虧他不僅廚藝精湛,更是學識淵博,否則這次沒準就不能活著出來了。


    將軍迫切知道真相的模樣……為何這般可怖呢?


    水牢中。


    靈瑤被鎖鏈扣住了雙手,吊在那水牢裏,胸部以下全是水,胸口的傷口被泡的發白,而這一片發臭的死水,已經染了紅色。


    她昏迷了很久,最後竟自己醒了。


    她睜開眸子的瞬間,二七便喜極而泣:“宿主……您終於醒了!”


    “我……我沒死?”她有些錯愕,她記得那把匕首,插在了她的後心啊!


    “千鈞一發之際,我用了些手段,讓上官州的匕首偏了些,雖然你沒有死,可是也受了重傷,需得趕緊好好醫治,要不然也活不久的!”


    靈瑤垂著眸子,突然聽到了外頭說話的聲音,便有氣無力費盡道:“你先休眠。”


    二七不想她再費力氣,這次竟很聽話地閉嘴了。


    靈瑤失血過多,已經沒什麽力氣,但她還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來人。


    是柳月牙。


    她站在那裏,捂著鼻子,應該是不適應這裏難聞的氣味。她保持著距離,站得老遠,似是不敢靠近,隻試探著問道:“雲令瑤,雲令瑤?你還活著嗎?”


    靈瑤“嗯”了一聲,已經是很努力地迴答了。


    “我知道……你是妖,我也很害怕,可是……”她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措辭,“可是陛下失了愛子,而太子落得如今下場,皆是因為你……所以,你必死無疑。”


    靈瑤輕輕一笑,蒼白無力:“他的下場,是因為他自己,若是他沒做那些事,我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無能為力。”


    她聲音很小,柳月牙知道,她多說一個字,都很費勁。


    “你莫要說話了!”柳月牙趕緊道,然後沉默了片刻,似是不知如何開口:“陛下的意思……明日正午,將你在京都百姓麵前燒死,好能保住天家顏麵,讓百姓安心。”


    “所以呢?”


    “你……那會很疼,所以我給你帶來了這個。”她說著,看了看身後,掏出一顆藥丸,“這個見效很快,不會痛苦的。”


    “你膽子這麽小,怎麽還敢深夜來這?”靈瑤突然問道。


    柳月牙一愣:“我……你畢竟救了亭哥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活活燒死。”


    “上官亭呢?”靈瑤突然問道。


    “亭哥哥……若是不出意外,他將是未來的帝王,怎麽能與妖有瓜葛?到時候還怎麽服眾?”


    “這話……是他說的?”


    柳月牙一愣,狠心點了點頭:“他說,感謝雲姑娘的救命之恩,隻是此事陛下鐵了心讓您死,他也無能為力。”


    “好。”靈瑤突然道,“還請柳姑娘,答應我一件事,我便死而無憾了。”


    柳月牙走到水牢外麵的時候,眼淚“唰”地便落了下來,她說謊了,為了她的亭哥哥,她害死了一個善良的女子。


    岑公公走上前來,問道:“柳姑娘,事情辦妥了?”


    柳月牙點頭:“她已經當著我的麵吃下了毒藥。”


    “安國公會感謝您的。”岑公公道,“雲姑娘是個好人,可是,便是我們相信,世人也不會信的。您問問這世間,有誰會相信一隻妖心存善念呢?”


    本來上官家就隻有兩個孩子,一個入了昭獄,不可能成為太子;那麽下一任帝王,便是上官亭無疑。太後是覺對不允許,以前在宮中和她處處作對的那些賤人們的後代成為翊國的帝王的,皇位上的人,隻能是她的親孫兒。


    她要為她現在唯一的孫兒鋪路,即便靈瑤對她有恩,她也不能因為這個,讓她成為上官亭的汙點。


    靈瑤的口中含著那枚毒藥,二七見柳月牙走了,便趕緊道:“宿主,您快吐了啊!”


    可是她下一秒便將那毒藥咽了下去,苦笑道:“我這一輩子,大夢一場,潦草一生。為他而來,因他而死,也算是另一種圓滿。”


    “宿主……”二七帶著哭腔道,“您還記得,您中了匕首後,在上官亭耳畔說的話嗎?”


    “記得……怎麽不記得。”靈瑤道,“人之將死,便會把這一生中最重要的畫麵重現一遍。那個時候我以為我要死了,腦海裏出現的,竟是上官亭。”


    “上官亭?”


    “也是段修然,是宋朔,韓俶,梁玉鏘也是白無非。”靈瑤道,“他和他們有著相同的容貌,可是我卻突然記起了,他的名字……叫越珩,他尊貴無雙,唯一會下廚做的,是一種叫做雲鳳糕的點心……”


    她好像在陳述很遙遠、很陳舊的記憶,斷斷續續的,聲音疲倦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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