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雲姑娘請您過去。”小廝來報道。


    “知道了。”他淡淡應了一聲,便見柳月牙的臉頓時誇了下來,上官亭注意到了,便安慰道:“我去去便迴。”


    他都這般解釋了,她便也不好再不高興,乖巧地應了一聲,就看著阿尚推著他走了進去。


    靈瑤正在房中寫信,娟秀的小字隻有寥寥數行,印在那一小塊宣紙上,竟沒有墨滲透過去。她將信紙卷起來,放在信鴿的腿上,放飛了信鴿,看著它遠去。待收迴了視線,便見上官亭來了。


    她莞爾一笑,很開心的樣子:“隨之,你來了!”


    “嗯。”上官亭也看到了那信鴿,便隨口問了一句:“寫信了?”


    “對啊!”她絲毫沒有猶豫地點頭,很坦然道:“寫給藥王穀的,我得報平安才是。”


    阿尚推著上官亭進了屋子,靈瑤便也跟了進去,見阿尚關上了門,才道:“我好像……知道你的腿疾是誰搞得鬼了。”


    “你覺得是誰呢。”他似乎漠不關心。


    靈瑤頓了頓,深唿吸了一口:“太子。”


    這兩個字在上官亭耳邊炸裂開來,他動了動唇,卻怒道:“大膽!”


    “並未是我不懷好意地揣測,翊國位置乃是在東北方,太子竟精通南方茶道,而那毒恰好來自南方,我不得不懷疑!”靈瑤道,“聽聞太子府中有一位名為尤娘的妾侍,我打算借用你這安國公夫人的名頭,去拜訪一下。”


    那尤娘他略知一二,隻知道她是太子南征時帶迴的俘虜,因為貌美頗為受寵,旁的再也不知了。


    “那是你的事。”他道。


    “你怎的如此冷淡?!若真是太子,我們便要防著些了!”


    “管你何事?你隻要治好我的腿便好。”他說完,又補了一句:“還有月牙兒的眼睛。”


    靈瑤一愣……她險些忘了,這一世,她來晚了。


    他先愛上別人了。


    自嘲一笑,她便假裝釋懷道:“我自然是要醫治好你的,今晚我便開始給你用銀針祛毒,每日去一點,加以複建,便是沒有那極寒之地的雪蓮,半年也就好了。”


    他似乎沒有很高興,也許他早就學會了如何掩飾自己的喜怒,隻淡淡地“嗯”了一句表示認同,便問道:“還有何事?”


    “無……無事了。”她聲音弱了幾分。


    聽了她這話,他扭頭便要走,靈瑤心中實在難忍,便朝著他問道:“你為何如此不高興?!”


    他一愣,背對著她的身影微頓,午後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卻隻讓人覺得單薄。


    他沒有迴頭,似是歎息了一聲,幾乎輕不可聞:“我高不高興,有那麽重要麽?”


    “自然是重要的!”她趕緊道,怕是趕不及似的,“你高興與否,自然是重要的!由始至終……都是重要的。”


    她在每一個世界,都不單單是保護他們,她更希望……他們能好好地活著。


    何況,所謂的他們……其實很大概率,都是一個人,一個——對她一定很重要的人。


    她護了他五生五世,不是讓他在這個世界受盡算計的。


    他背對著光,叫人看不清表情,靈瑤站在原地,看著他單薄的背影,突然很想好好地抱著他。


    可是……這一世她來晚了,他先愛上別人了。


    他怎麽可以愛上別人?他不知道有一個人為他而生,為他而活,追隨了他好幾個世界嗎?


    他愛上別人了……她該怎麽辦呢?


    靈瑤勉強讓自己彎起嘴角:“我替你治病,你也不要幹涉我,我想查明真相,是我自己好奇心重,與你無關。隻是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得到答案,不知道將軍能否嚐試解答一二?”


    “你問。”


    “有一個靈魂在投胎的時候,發現自己前世的愛人患了重病,命不久矣,於是她便放棄了做人的機會,投生成了一株罕見的、卻能治她愛人的藥材。她在能生在的高原崖壁艱難紮根,瘋狂生長,可是她後來才知道,她愛人的病,早就用別的法子治好了。”靈瑤道,“敢問將軍,她這餘下的一生,該如何過呢?”


    上官亭沉默片刻,才道:“既是前世的戀人,今生便不該再執著。”


    “可若是若非執著呢?”


    “愛人已經不再需要她了,她若是執念不改,不如蒸幹晾曬之後,常年陪著他。”上官亭道,“雖然,這是極其無用的。”


    靈瑤卻笑了:“將軍真是英明,那棵藥草,也是如此想的。幾輩子的執念,不是說忘就能忘的,若是不能在一起,遠遠地瞧著,也是心滿意足的。”


    “嗯。”上官亭沒有多言,自顧自地轉著輪椅離開了。


    靈瑤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臉頰落在地上,不一會兒便消失幹淨,好似從未出現過。她垂下眸子,輕輕一笑:“是啊,遠遠地看著,也是好的。”


    入夜了,靈瑤應約去了上官亭的臥房,幫他紮針。


    第一次施針,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得虧他腰間的香囊一直幫他壓製著毒性,否則還真不好整。


    外頭傳來阿尚的聲音:“柳姑娘,您真不能進!”


    “從前進的,怎麽今日進步得了?”柳月牙問道,“莫不是……莫不是我做了什麽,亭哥哥惱了我?”


    “並非如此啊姑娘!隻是……隻是將軍他在沐浴,實在是不便見您啊!”


    “若是在沐浴,怎的感覺不到溫熱的氣息?你莫不是在騙我吧?”


    門外的喧囂吵得靈瑤有些心神不寧,她本就是第一次施針,每個病人的生理不完全相同,上官亭更是體製異於常人,她本就精神緊繃,如今被人打擾,更是手中的針都不穩了。


    她做慣了被偏愛的人,雖也講理,卻是受不得這樣的憋屈。扔下銀針,她便幾步走到門口,上官亭甚至都來不及叫住她,便見她拉開了門。


    門外的喧囂果然止住了,柳月牙眼眶通紅:“你……你……”


    “柳姑娘現在知道我在,便莫要打擾了。”她冷冷扔下一句話,便又關上了門,走了迴去。


    終於安靜了。靈瑤捏起針,卻突然察覺上官亭的神情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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