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房的那群人,從來不會往這兒送膳食,每次都是她這把老骨頭去那裏拿,還拿不到相應的份例。這宮中,陳皇後養的狗比很多很多人吃得都好,而他們,卻遠遠不如那些人。


    “夜深了,您去休息吧。”梁玉鏘道,“還請嬤嬤以後看緊大門,莫要讓無關緊要的人進來,我還要讀書習武。”


    “殿下……您何必如此辛苦?您的病已好,不如告訴皇帝,到時候封個王侯,定會比現在過的好,也不至於,連勤奮用功都要藏著掖著。”


    “嬤嬤,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您是母妃的奶娘,也是我的恩人,我不想此生碌碌無為,也已經有了自己的籌劃,您且等我,君臨天下。”


    這完全不是一個十三歲少年的口氣,方嬤嬤一愣,隻道:“善於謀劃者,最終都會死在自己計謀的意外中。老奴雖然沒讀過書,卻看了很多人的一生,還望殿下能聽進去我的話。”


    “嬤嬤放心。”他說完,便提著食盒走了進去。


    破爛的臥房裏隻有簡單的幾樣家具,剛剛因為有人造訪被熄滅的小半截蠟燭又被重新點燃,他的眼角有些淤青,他卻毫不在意。梁玉鏘看著自己麵前的食盒,打開來看,裏麵是一小碟精致的綠豆糕,一盤子脆炒時蔬,竟然還有一盅魚肉湯和兩碗米飯。


    梁玉鏘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到過肉了,有的時候夥食好一些,能討來些禦膳房當天做出來的飯菜,甚至運氣好的時候,還能吃上一口熱乎的;可是大多數時候,在這春末尚好,若是在那盛夏,日日便都是餿味的飯菜。


    他已經習慣了,每日吃些本該仍在泔水桶裏的東西,眼下看著這魚湯,因為已經冷了的緣故,他能看到上頭已經發白的油,還有顯而易見的腥味,可是,他端起那碗便“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沒一會兒就見了低。


    剩下的,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留給方嬤嬤,還有以後的自己。


    手裏雖然捧著書本,可是梁玉鏘的腦子裏都是方才穿著披風的小姑娘。


    她裏麵隻穿著單薄的褻衣,沒有侍女跟著,還選擇了這大半夜,顯然是自己偷偷摸摸來的。


    她究竟……想做什麽?


    從那天起的一連好幾天,梁玉鏘都沒又看到靈瑤的身影,一切好像又恢複到了從前的樣子,他又開始了食不果腹每天偷偷用功的日子,而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鳳鳴宮,陳皇後正在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寫字。她雖已經三十多歲,卻依舊美豔,穿著繡著金鳳的大紅色宮裝,好歹看起來有了那點尊貴的模樣。


    “母後,兒臣不想寫了。”梁玉鉦放下手中的筆,“都已經半個時辰了,兒臣累了。”


    “才半個時辰就累了?若是以後像你父皇一樣,坐在那案前一坐就是三四個時辰,你怎麽辦?”


    “母後,瑤兒妹妹說不能拿自己和父皇比。”


    “哦?”陳皇後仿佛有了些興致,“她說什麽了,你細細說來。”


    梁玉鉦便把那日讓梁玉鏘喊他“爹”的事情和陳皇後說了一番,然後便委屈巴巴道:“瑤兒妹妹最近總和那個傻子在一起玩,都不和我玩了!”


    陳皇後能爬上皇後的位子,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細細一想便發現了其中的端倪,說道:“你瑤兒妹妹說的對,你父皇正值壯年,斷不能讓他看出他的兒子有繼位之心。”


    “可是母後,父皇就我一個嫡出的兒子,難道還會把皇位給別人嗎?”


    陳皇後看著自己精心護理的手,眼神卻很是陰狠:“本來可能還沒什麽把握,如今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另一個嫡子,如今還不如一個廢人。


    “好了,若是不想寫,便去找你瑤兒妹妹玩吧。”陳皇後道,“若是喜歡瑤兒妹妹,等你弱冠之年,母後便央求你父皇,將你瑤兒妹妹變成你的皇妃,可好?”


    梁玉鏘顯而易見地高興,隨即卻又頹靡道:“那……萬一瑤兒妹妹不願意怎麽辦?”


    “聖旨難違,隻要你父皇金口玉言,你瑤兒妹妹不會不同意的。”


    “好耶!”梁玉鏘明顯很高興,“到時候瑤兒妹妹就不會和那個傻子玩了!”


    他朝著陳皇後行禮:“母後,兒臣告退。”


    “去吧。”


    看著自己兒子離開的背影,陳皇後的心中有了自己的盤算。


    靈瑤正和梁玉錦在禦花園裏撲蝴蝶,嬌豔欲滴的花朵上還有著清晨的露水,靈瑤拿著網兜,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停息在花瓣上的彩翅蝴蝶還未察覺到危險,卻傳來一聲高分貝的響聲,嚇得它趕緊展開了翅膀,飛走了。


    “瑤兒妹妹!”梁玉鏘的大嗓門喊著,卻嚇跑了蝴蝶,兩個本來很有興致的姑娘頓時壞了興致,一見梁玉鏘走近了,梁玉錦便道:“三哥哥的大嗓門,把蝴蝶都嚇跑了。”


    “捉什麽蝴蝶啊,走,咱們去玩捉迷藏好不好?”梁玉鏘道。


    “不想玩。”靈瑤放下網兜,“累了。”


    “走吧,瑤兒妹妹,咱們去找那個傻子玩好不好?”


    梁玉錦翻了個白眼:“找他玩作甚?他不會躲,也找不到人,無聊得很。”


    “你看這天,夫子不是講過,這樣的雲會下雨嗎?到時候讓他藏,咱們才不找到他,讓他自己藏著唄!”梁玉鉦覺得自己這是個很好的辦法,正洋洋得意地笑著。


    “損人不利己!”靈瑤說道,“要玩你們去,我要迴宮了。”


    “哎,瑤兒妹妹!”梁玉鉦卻喊不住她,看著她走了。


    “若我是雲瑤姐姐,我也願意和二哥哥玩。”梁玉錦突然說了這麽一句。


    “為什麽!”


    “二哥哥生的好看,還聽話,雖然傻裏傻氣的,卻沒壞心眼。你看看你三哥哥,滿肚子壞水。”


    “你怎麽這麽說,以前欺負他的時候你不是也很開心嗎!”


    “我母妃說了,不讓我欺負人四處樹敵。”梁玉錦道,“不過,如果三哥哥真的想玩捉迷藏,帶著錦兒好不好?”


    她到底是個貪玩的小孩子,喜歡有人陪著,梁玉鉦便笑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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