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沫垂著頭,不敢看念姬的臉,動了動唇角,說道:“尊主,屬下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念姬隻道:“你覺得當說便當說,不當說便不當說。”


    珠沫權衡了片刻:“尊主,狸貓精她們在烏頭鎮……被一個捉妖師全部剿滅了。”


    “廢物東西。”念姬淡淡說了一句,卻並未上心,手中幻化出半顆妖丹,一口便吞進了腹中,“死了便死了,她心心念念的半顆妖丹隻能孝敬本座了。”


    珠沫垂著頭,不敢多言。


    念姬坐得直了些,看著她,輕飄飄地說道:“你還有事沒稟報。”


    “奴婢……”珠沫本想否認,可是下意識對上念姬的目光,隻好狠狠心道:“龍女已從烏頭鎮前往西海方向,隻要從這條線上找,一定能抓到龍女。”


    “你那個小跟班探聽到的消息?”


    珠沫不敢隱瞞,老老實實說道:“是。”


    “怎麽都是烏頭鎮啊……”念姬似乎在自言自語,下一刻卻笑得有些陰森,“罷了,本座親自去看看。”


    說完,便消失不見了蹤影。


    三天時間稍縱即逝,紅蓮跟著宋朔到了一處鐵鋪,隻見宋朔把他那把寶貴的劍交了出去,說是劍有些破損,讓鐵匠給修一修。


    那鐵匠算是個識貨的,看著那把劍便知道不是什麽凡品,也不敢欺負一個瞎子,趕緊道:“我這兒現在沒什麽好材料修補,要不您看看,等幾天?”


    “不用,我這兒有。”宋朔說著,便解開了乾坤袋,那裏麵是裏麵攢了許久的妖丹。


    紅蓮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宋朔竟然將斬殺的妖孽的妖丹用法術化作原鐵,讓鐵匠加到那把劍裏去。


    怪不得這劍單單隻是劍氣,就讓她退避三舍不敢靠近,裏麵大大小小的妖丹,至少得幾百顆了。


    那鐵匠隻覺得那是不可估價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接過來,道:“您要是著急,今兒晚上過來拿便是,隻是得多加些銀子。”


    “可以,我便晚上過來拿。”宋朔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鐵鋪。


    “宋朔大哥,那鐵匠一看便是識貨的,你不怕他對你的劍做手腳,或者幹脆拿著跑路嗎?”紅蓮仍舊天真的語氣,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很現實。


    “不會。”宋朔隻說了這兩個字,便再也沒有過多的話了。


    他突然停下步子,站在那兒有些猶豫,卻還是道:“紅蓮,人妖殊途,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修行,不應貪戀兒女情長。”


    紅蓮眨眨眼睛,絲毫沒有避諱道:“宋朔大哥,你要趕我走嗎?”


    “我隻是不想你誤入歧途。”宋朔說道,“對於妖來說,修為越高壽命就會越長,以你現在的修為,壽命還不如人類。”


    “我不需要那麽長的生命。”紅蓮幹脆利落,句句發自肺腑,“若是能與宋朔大哥同入一塚,便是隻有百年壽命又如何?”


    她不以為然:“生命的真諦不在於時間長短,而在於有無意義。對於紅蓮而言,宋朔大哥就是我活著的意義,若是以後漫長的時光裏沒有宋朔大哥,那便如水般寡淡無味,像我這樣的小妖,想要得道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我從來不會做不切實際的春秋大夢,我隻爭朝夕。”


    “我是意義嗎……”宋朔咀嚼著這句話,沒了下文。


    突然,風動了,樹上的葉子搖晃了起來,發出了沙沙的聲響,隻見一群黑衣人不知從何處現了身,為首的那個拿著劍便對宋朔道:“宋朔,你身為捉妖師卻殘害人命,天理不容,今日我等便來取你性命!”


    “宋朔大哥!”紅蓮一急,卻並無他法,她法力低微,對付一兩個還行,可是這一群……她可能要拖後腿了。


    宋朔二話不說衣袖一揮,紅蓮便化作了一顆蓮子,被他不知送到了何處。


    “嗬,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考慮別人?”黑衣人似乎很是不屑,看了一眼他的身側,便笑道:“兄弟們,他連劍都沒有,給我上,到時候那十萬兩銀子,我們一起分!”


    可能是金錢的誘惑,那群黑衣人得了指令便雙眼冒光,提著劍便朝著宋朔蜂擁而至。宋朔也是個練家子,可是他手中無劍,又顧忌著不能殺人,沒過幾次招便落了下風。他自顧不暇,剛剛躲過了麵前的殺手,卻不成想後麵竟有人偷襲,待他反應過來,隻感覺到了淩冽的刀風,本以為自己要命喪於此,千鈞一發之際,宋朔隻覺得一陣涼風吹過,幾滴不知是什麽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臉頰上,便聽到那群殺手猝不及防的一聲嚎叫,便都沒了動靜。


    靈瑤出現在他們麵前,掌心中還有一個水球:“怎麽樣,你們是想被淹死嗎?!”


    為首的殺手嚇傻了,顫抖著喊著:“她……她是妖怪!”


    說完便連滾帶爬地逃跑了。


    領頭的都走了,剩下的自然也不敢再逗留,不出片刻,就都散了。


    “靈兒?”宋朔試探著喚了一聲,蒙著眼睛,不知道該看向何方。


    靈瑤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喜歡他,心悅他,縱使二七再三警告,可是給出去的心寧可被人家按在地上磋磨,也不願意被收迴來了。


    “我才剛剛離開三天,你就險些喪命?”靈瑤看著他,覺得又氣又心疼,“所以你趕我走,就是為了到時候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我是為了不讓你陪著我一起死!”宋朔一改平淡或調侃的語氣,似乎在隱忍著什麽。


    “所以呢,我還活著。”靈瑤說道,“宋朔,在這個世界上我隻認識你,不管是神是人,也不管妖怪還是邪祟,我隻認得你,你讓我去哪裏?”


    “靈兒……”宋朔話還未說完,懷中便鑽入了一個軟軟的、香香的人,她的聲音悶在他的胸口:“宋朔,不要趕我走好不好?就算你的生命隻有一瞬,可一瞬也是永恆,即便是還有上億年的光陰,都與我們無關,我們隻要珍惜這一段時間就好。千年萬年,滄海桑田,可是我不會變,我的心也不會變。”


    她捧著他的臉,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上去,宛若一片雪花落唇,又輕又涼。


    輕輕地一個吻,卻勝過了千言萬語,宋朔一愣,察覺到她放下的腳,幹脆二話不說抱住她的腿,微微一用力,隻聽見她驚唿一聲,竟就半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為了避免滑下去,她隻好死死地抱住他的脖頸,雖說荒郊野嶺的,卻也是晴天白日,她隻覺得陽光太盛,照的她臉頰發燙。


    “年輕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傷風敗俗不好吧?”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靈瑤一驚,趕緊從宋朔身上下來,有些無措地拽著自己的袖口,低著頭不好意思看那人。


    來者是一個老婆婆,看上去已是花甲之年,拄著個拐杖,穿著一身麻布粗衣裳,荊釵束發,看起來很和藹。


    “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隻有一個擔心自己打鐵打擾村民休息而搬出來的牛鐵匠,眼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你們還不著急找落腳的地方?”老婆婆說道,打量了一番靈瑤,笑意更濃,“小女娃娃長得實在是好看,就跟那仙女似的,若非親眼所見,老嫗我可不敢相信人世間有這樣標致的人兒。”


    靈瑤因為羞澀沒有看那老太太,隻躲在宋朔的身後,更是沒認真聽她講話。


    “謬讚了。”倒是宋朔一臉清明,好像剛剛那些事兒和他無關似的,“既然如此,老人家,您有推薦的地兒讓我們落腳嗎?”


    “自然是有的。”老婆婆笑了笑,“我在這半山腰開了一家茶館,因著此地乃是許多地方的匯點,去哪兒都少不了要經過,我便在那半山腰開了個茶館,也有兩間客房,如果二位不嫌棄寒舍,老嫗倒是歡迎。”


    “自然,那便麻煩婆婆了。”宋朔客氣道。


    待到了那茶館,說是茶館,不過是就地取材,用山中的木頭和石頭搭建的罷了,就算是烏頭鎮那小地方的小茶館都比不得。


    “條件簡陋,還望海涵。”老婆婆笑道,“今兒剛在山裏采了蘑菇,我去給你們做飯。”


    說完,便離開了。


    這個房間倒是還不錯,一張竹床,張桌子,兩把椅子,雖然簡陋,卻也幹淨。


    “那婆婆都這麽大歲數了,她的子女怎麽不接她去享福,偏要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討營生呢?”靈瑤一邊參觀著這簡單的竹屋一邊說道,“趕路的也不是天天都有,怪不得老婆婆希望咱們過來。”


    她坐了下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對了,紅蓮呢?”


    “剛剛事情緊急,我怕她舍命相救,便關了她的靈識化作原形扔了出去,那麽小一顆蓮子也不知道滾落到了何處。”許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宋朔頓了頓繼續補充了一句:“不過,明日一早她便能化作人形了。”


    其實他想的是,明日一早,那群人定是走遠了,紅蓮這時候清醒,還能幫他收屍。


    靈瑤“噗嗤”一笑,倒是淡了幾分他心中生死無話的擔憂。不再胡思亂想,宋朔起身,道:“隨我去把劍取迴來,算算時辰,應該已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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