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瑞帝身為帝王是要與民同樂,與慧貴妃一齊乘車巡遊的。


    他們都出去了,宮裏可不就冷清了?


    傍晚時分,瑞帝一行人已經準備出宮,靈瑤遠遠看見慧貴妃神色端莊,穿著一襲大紅色的金絲勾勒的百鳥朝鳳宮裝,美極了。


    隻是……慧貴妃一直沒有見過自己,哪怕她一日三次去求見,都被拒之門外,她也去過太醫院,擔心她的身子,可太醫們都很誠懇的告訴她,慧貴妃的平安脈沒有任何問題。


    靈瑤也摸不著頭腦,遠遠看過去,慧貴妃目不斜視,鳳儀萬千,卻……好像少了幾分柔情,多了一些狠厲。


    靈瑤使勁搖搖頭——她怎麽如此揣摩慧貴妃?


    “瑤兒。”瑞帝突然有些嚴肅,“切記,今晚不要出宮。”


    靈瑤覺得瑞帝話中有話,好像外頭是阿鼻地獄般,不能踏入。她有些擔心,趕緊關心道:“怎麽了父皇,是有什麽事要發生嗎?”


    瑞帝笑笑:“無事,隻是之前兩個月,朕突然發覺有許多邊關之地的百姓進京。邊關邊遠,飲食習慣,尤其是禮儀方麵等都與我們不甚相同,略微奔放。夜晚燈火闌珊,乞巧節人山人海,朕恐下人保護不周,怕他們衝撞了瑤兒。”


    靈瑤心中知道瑞帝是為了自己好,便使勁點頭道:“父皇放心,瑤兒既答應了父皇,定不會反悔。”


    “瑤兒。”瑞帝有些欣慰地笑了,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朕知道瑤兒不悅,你且去重華門看看?”


    靈瑤一下子變得興高采烈了起來:“父皇為瑤兒準備了禮物,是什麽?!”


    瑞帝笑而不語,衣袖一揮:“出發!”


    陛下的儀仗慢慢地起行,靈瑤目送著儀仗遠去,帶著玉橋去了重華門。


    “陛下給瑤兒準備了什麽驚喜,臣妾竟是不知道的?”慧貴妃與瑞帝同乘馬車,馬上就要到了京城的主街,一會兒便會有沿路的百姓,到時候就不便交談了。


    “瑤兒玩心重,朕想著她今年及笄,需得收斂些性子,便在重華門那條路上,掛滿了名貴的彩燈,就與那熱鬧的街頭一樣。”瑞帝麵上帶著些許的笑容,慧貴妃知道,那是隻有提到靈瑤的時候,他才會露出的、真摯的笑容。


    “在那路的盡頭,朕還給她準備了一棵一人高的金玉樹。瑤兒遺失了她的金玉釧,其實一直耿耿於懷,朕得讓她知道,她想要多少金玉都可,她才是最重要的。”


    慧貴妃仍笑著:“瑤兒好福氣。”語氣一如尋常,隻是眸子裏的神色淡了幾分。


    這個她愛了十多年的男人,是個優秀的帝王,是位合格的父親……唯獨,不是她真誠的丈夫。


    這樣虛情假意的日子,她過了許多年——她不想過了。


    而到了重華門的靈瑤顯然已經被麵前的一幕給驚豔到了:華麗的各種各樣的彩燈掛滿了整條街,褪下宮裝的宮女太監們穿著尋常百姓的衣裳擺攤叫賣,甚至還有賣冰糖葫蘆還有民間小首飾的,她的眼睛裏盡是絢麗的顏色,瑞帝竟為她在皇宮修建了一整條民間的街道。


    待到盡頭,入目便是一棵一人高的金玉樹,手指粗的根根金條盤旋交錯,上頭綴著珍珠瑪瑙做成的樹葉和小果子,看上去華貴卻不庸俗,璀璨卻不失別致。


    “公主,陛下真真是用心了呢!”玉橋在一旁驚羨道。


    靈瑤的眸中硬著這景象,彎起的嘴角處有一個小小的梨渦,她微微仰著頭,脖頸袖長,美麗極了。


    “公主!”身穿玄袍的暗衛跪在她麵前:“小人乃是段世子之暗衛,如今段世子讓小人來尋您,請您務必出麵一救。”


    靈瑤的笑容頓時消失殆盡,她趕忙喚醒二七:“二七,段修然有危險嗎?!怎麽不提醒!”


    二七宛若剛剛睡醒,有些口齒不清,卻還是道:“沒……沒有啊,沒有檢測到攻略對象的生命值受到威脅。”


    靈瑤鬆了口氣,二七繼續問道:“怎麽了嗎,宿主?”


    “沒事。”靈瑤恢複鎮定,關了二七的係統,看向那個暗衛故意道:“可是你家主子有危險?”


    那暗衛沒有說謊,道:“公主無需憂心,主子沒事。隻是吳姑娘身陷困頓,還請公主一救。”


    靈瑤細若蔥削的手指微微劃過那棵精致華貴的金玉樹,淡淡道:“我與她沒有什麽過多的交集,也並非摯友,為何要去?何況在這京城,能有什麽危險?若我猜想,左右不過是,她為人不淑,惹了旁人厭惡,我又何必與她為伍,自討無趣?”


    “公主!”那人直接跪下,“主子命小人來請公主,還請公主給小人一條活路!”


    靈瑤皺眉:“怎麽,你完不成他交代的任務,就要以命相抵?”


    許是聽出靈瑤語氣中的失望之意,一個大男人嘴最笨,他慌忙想要解釋,卻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麽,最後幹脆額頭點地:“還請公主出手相救!”


    靈瑤生氣了,她本就不喜吳冰寧,何故要救她?何況她已經應允了父皇今晚不會出宮,她不想對父皇食言。


    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暗衛,靈瑤歎息了一聲道:“是我不願意去的,與你無關,若是段修然責備於您,盡管拿我出來擋——玉橋,送他出宮!”


    “公主……”那人還想說什麽,卻被太監們拖走了。


    靈瑤頓時失了興致,道:“都散了吧,無需和父皇說這些,懂嗎?”


    “是。”奴才們應聲,靈瑤便抬腳迴了自己的宮殿。


    而正處在水深火熱的吳冰寧根本不知如何是好,隻見長公主言辭犀利:“大膽奴婢,竟敢穿公主製度的衣裳!”


    吳冰寧趕緊解釋:“不……是三公主,是趙靈瑤!”


    她害怕到了極點,有些瘋瘋癲癲:“不……不是我,是趙靈瑤!”


    “還敢攀咬瑤兒?!”長公主更生氣了,她看吳冰寧的眼神如同看一隻螻蟻,“來人,把她拖下去,打四十棍!”


    “不可!”孫氏沒有任何異議,段修然不得已隻好出麵,道:“此女冒犯了長公主,乃是無心之失,所謂‘不知者無罪’,長公主鳳儀萬千,寬宏大量,想必……不會與這等鄉野村姑計較。”


    鄉野村姑……吳冰寧一愣,還未來得及難過,便見長公主勾起一抹冷笑:“那好,既然段世子發話了,那便免了四十板子,改成……二十板子吧。”


    段修然還想說什麽,但長公主已然是煩了:“一會兒乞巧要開始了,世子一個英氣男兒,不適合在此吧?”


    段修然依舊沒有動,直到他看到自己的暗衛出現,心中便有了些希冀,可沒一會兒這點希望便悉數破滅——暗衛沒有帶靈瑤來。


    段修然手握成拳,指關節哢嚓作響,用力之狠可見一斑,他咬著牙,雖不情願,去還是恭敬道:“是。”然後便離開了長公主府。


    繁華依舊繁華,熱鬧依舊熱鬧,可是段修然卻有些失神地守在街道口,過了片刻,他才招來暗衛:“去,護送表小姐迴府,把我那瓶白玉創傷膏給她送去,切記要保她無虞。”


    “是。”暗衛領命,便趕緊去了。


    段修然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已經接上逐漸密集的人群,握緊了手中的劍。


    瑞帝與乘車在街上遊行,兩旁皆是歡喜的百姓,瑞帝麵容威嚴,慧貴妃與往年相比也略顯淡薄,突然,慧貴妃笑了,很突兀地問道:“陛下,其實慧兒一直想問陛下一件事。”


    瑞帝卻目不斜視:“百姓皆在看著你我,有什麽事迴宮再說。”


    可是慧貴妃置若罔聞,仍問道:“臣妾跟了陛下十多年,隻想問陛下一句——陛下可曾,真心愛過慧兒?”


    她隱有哭腔,瑞帝驚覺,立即看向她,皺眉道:“發生了何事?”


    慧貴妃的眼角掛著一滴晶瑩的淚珠,卻始終不曾落下,她吸吸鼻子,強顏歡笑:“陛下的所作所為,慧兒已經知曉;或許慧兒一直蒙在鼓裏才好,但是陛下,您為何要如此疏忽呢?”


    瑞帝直覺事情不對,可眼下不能過多詢問,隻耐心安慰道:“此時並非談論此事的時候,待迴了宮……”


    他話還未說完,天上突然放了一束煙火,瑞帝一愣——現在還沒到預定的放煙火的時辰。他一下子警覺起來,果然人群突然動蕩了起來,原來許多暗影殺手隱匿在人群之中,隻待信號發出,一聲令下便展開刺殺計劃。


    百姓們四處逃竄,瑞帝趕緊握住了慧貴妃的手,拔出車上的寶劍,將她護在身後,道:“來人,護送貴妃離開!”


    發現身後的人如此淡定,瑞帝迴眸,滿眼不可思議。


    慧貴妃端坐在原地,嘴角彎起了一抹苦笑,那滴原本搖搖欲墜的淚珠也滾落下來,在塗了胭脂的臉上留下一道淒美的紅痕,她深情地看著他,聲音一如往日般溫柔:“陛下,您害了慧兒一生,慧兒背叛您,我們……算是兩清了吧?”


    瑞帝不可置信,隻覺得心中似有寒劍刺入,又涼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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