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使了個眼神,雙兒推著輪椅就開始說了,這都是加工過的戰況,一路上林風教了她好幾遍,反複討論細節。他們夜襲昌平,用了偷襲的方式,原本可以無損完成暗殺,但最終驚動了敵人,浴血奮戰,總算全殲了敵人,隨後點燃糧倉,用大火吸引樂怡東旭兩鎮來援,打了個時間差,搶了戰馬反向偷襲樂怡,攻占樂怡四營,毒襲軍械庫,再用火雷埋伏李青,原地再埋伏張栩,最後殺入東旭,平了三鎮。


    整個過程在雙兒的糯糯童音中跌宕起伏,驚心動魄,每一計都是臨時安排,因地製宜,可謂險到了極處,又妙到了極處,白溪彤不停的跟其餘參謀打眼色,意思是,瞧見了吧,我早就說了,這家夥來了,大齊人就要倒黴了。


    祖重振故意又問:“那你們是如何讓嵐關守軍出關的呢?”


    雙兒笑道:“哥哥說了,有平三座重鎮的奇跡打底,就算嵐關守將再聰明,也不敢想我們就一百多人平了三鎮,所以肯定會認為我們是一隻大軍,然後我們就製造了一隻大軍出來……”雙兒說了千馬拴樹枝,跑出萬馬的氣勢,以及他們三十人要造三百口灶,同時點火……


    趙禁一臉灰青,他突然想哭,他望著雙兒推動的輪椅,那個帶著複仇銀色麵具的人,這一係列陰謀的策劃者,他心懷敬畏。


    此人自號天狼,卻從未聽過,看他體型和那丫頭的稱唿,顯然年齡也不太大,是上次送親時落下的傷殘,還是本身就不良於行?此子若是再成長下去,必成大齊的心腹大患!如此心計,何其可怕!


    趙禁終於明白,就是那個無法動彈,行走需要人背,需要坐輪椅的家夥,帶著一百多個半大的少年軍士,就將他們三座重鎮推平了,這樣的天荒夜談,簡直如鬼神在世。


    若是蒙大將軍出山,可否滅殺此子?


    “好!”祖重振聽到精彩處,擊節讚歎:“此次出征前,戚將軍說了,若是奪取嵐關,你們戰部能立下大功,就為你們在籍造冊,哪怕得罪朝堂權貴,也要為你們在軍中正名,天狼統領,此戰之後,你們就是我邊軍正規軍士了,隻是你這個隨意封的統領可能得拿掉了,不過朝廷再不濟,戚將軍也會為你爭取一個總兵的。”


    “替我先謝過將軍。”林風對此顯得不卑不亢,他們蟻軍除了外派的探子,其實加起來也就兩三百人,堪堪兩個營不到三個營的人手,兵力現在明麵上更是隻剩32人,其餘都是輔助,封他個總兵營長也差不多,這可是朝廷冊封,正式的,哪裏聽說過9歲就能當上總兵的?雖然聽聞大漢帝國有過8歲拜丞相的佳話,那畢竟是文官不是武官。


    趙禁被帶下去單獨羈押,祖重振帶著統領以上官員和林風他們幾名參謀商議,如何處理這一批降兵。


    “我們要長期留守嵐關,這糧草必定不夠,留著他們浪費糧食,還要擔心造反作亂,不如——”那鼠須軍師彭繼山做了個斬首動作。


    “欸,這樣不妥。”胡奎反對道:“這是大齊第一隻降兵,要是將他們斬首,必然激起大齊國內全民同仇敵愾,到時候反攻嵐關必定兇猛,我們鎮守也會死許多軍士。”


    “要說我,不如流放,任其自生自滅?”一名統領發言。


    “不妥不妥,這豈不是又多了一隻沙漠流寇?這是在給自己製造敵人,還不如……”另一名統領反對。


    “好了,安靜一下,天狼統領,你有何高見?”祖重振現在對林風寄予厚望。


    “我……”林風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門外有人大喝:“報——緊急軍情,呈都統!”


    “傳!”祖重振接過軍情密報,神色未變,收起密報直接道:“大家繼續商討方略,我去去就來。”


    不一會兒,祖都統迴來,叫了兩個人:“聞是,天狼,你們隨我進來一下。”


    來到後堂,祖都統臉色一下陰沉下來,幾乎咬牙告訴林風他們:“這是緊急密報,你們看看吧。”


    林風接過密報一看,也是眉頭緊鎖,戚將軍追擊狐衛中了埋伏,現在遠離邊荒大營,被困在沙漠深處,現如今距離大軍最近的隻有他們這隻奪取嵐關的隊伍,這是一封求援密報!


    “戚將軍重傷未愈,他怎麽又隨大軍出征了?”林風氣急。


    祖重振無奈的看了林風一眼:“你都這樣了你還出征呢,戚將軍傷得再重那也比你好啊,這或許就是我們邊軍的傳統吧,由上至下啊,現在我們怎麽辦?兩位還得拿個對策出來。”


    “密報軍士何在?”方聞是老成,先要確認消息來源。


    祖重振道:“已經昏死過去,正在軍中搶救,是張碧,戚將軍親衛營中士兵,我認得他。”


    “那消息就沒錯了,戚將軍出征,應該是在三衛大軍之外另領一軍吧?怎麽會被狐衛埋伏?”方聞是不解,密報上隻有寥寥數語,並不詳細。


    “隻能等張碧醒來再問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去救?”


    方聞是沉吟道:“嵐關不穩,雖然天狼平了三鎮,隻怕大齊國內震驚,隨時都會反攻奪關,而且我們玄甲衛行動緩慢,雖然路程更近,隻怕反而後到,要改變嵐關的攻守重點,我們需要民夫萬人,軍士至少兩千,如何派兵去救?”


    “你難道要本都統見死不救?”


    “非也非也,我隻是說出我們目前的難處,隻需針對這些難處下手,就能擠出兵士,前去救援,現在我們要分兵的話,就必須做到能拖延大齊進攻嵐關的時間,我建議派遊騎進山,對大齊增調兵源行騷擾戰法,隻是這隻遊騎可能全部折損在大齊境內,另外先以石木加固嵐關對內一側,就地取材,可以減少民夫五千人,那麽就能空出軍士一千人,不能再多了,否則,就隻能放棄嵐關,大軍直接開拔。”


    祖重振搖頭,放棄嵐關的話,這次戰略目標就全數落空了,此次軍事行動除了勞民傷財沒有任何意義,估計戚將軍被救迴來也會氣得再次重傷。


    “天狼,你的意見呢?”


    “現在形勢不明,戚將軍既然能派人突圍,說明敵我兵力相差並不懸殊,所以具體的救援行動我要等張碧醒了之後再做決定,不過兵力方麵,玄甲衛能擠出五百兵力,就足夠了,我們還有一隻大軍可用。”


    方聞是眼中精光一閃:“你是說……他們?”


    祖重振也明白過來,林風想起用那一千多的降兵,頓時為林風的膽魄感到震驚:“剛剛投降過來,就用他們去打狐衛?這恐怕不太妥當吧?他們要是半路反了,或是逃逸,你有把握將這隻大軍為我所用?”


    林風道:“這很簡單,既然投降了,真正反複二心的估計還是少數,而且對於降軍,有五重控製,一是重誓控製,二是藥物控製,三為親屬控製,四是將軍控製,五是連坐控製,有這五重控製,我擔保這批降兵不會反複,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得做降兵的思想工作了。”


    降兵都被關押到以前的苦囚房中,這還是修建嵐關的時候,征調的民夫難民和俘虜,時常有逃走的,所以修了大量苦囚營,幾十上百人關在大房間裏。


    降兵們都心懷不安,不知道自己將會迎來怎樣的命運。


    林風直接找了趙禁,他是主張投降的最高將領,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下麵士兵的思想工作就迎刃而解。


    趙禁被囚禁在單獨的廂房裏,倒是沒有施加束縛,他沒有想到,這個坐輪椅的銀色麵具竟然會親自來找自己。


    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個身高還不及自己胸口的孩子,可不知為什麽,看到那張銀色麵具,以及麵具上的豎紋,聽了林風他們屠滅三鎮的過程,現在趙禁一看到輪椅和銀色麵具,就有些發自心底的後怕。


    “天,天狼統領,降將趙禁有失遠迎……”


    “趙都統不要客氣,既然已經投降受降,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林風說得大氣,趙禁居然有一絲莫名感動!


    他也在懷疑,這張麵具下真的是一張娃娃臉嗎?該不會是鬼參謀那種大頭侏儒吧?


    “不知天狼統領來我這裏?”


    “哦,找你聊聊,”林風一副不急的樣子,“率軍投降,怕你壓力太大,心裏不過去,那我們大燕就損失一員良將了。”


    趙禁又莫名產生了一絲感動,投降之後,他也有悔意,尤其是知道了林風他們平三鎮隻有一營人馬,更是悔不該當初,獨自靜坐時,就反複想,若是固守不出,這嵐關現在還在自己手中啊……可是這一投降,一世英名,家中妻女,一切都完了。


    他搞不明白,這位天狼統領怎麽會這麽好心,來探視自己這位降將,若是收買人心,他職位似乎又不夠,這個統領好像不是正式的,看他這身體,應該是軍中參謀一類,不過若是祖重振都統前來,自己多半又會桀驁自抬身價了吧?


    就是這個看起來無論哪方麵都不及自己的銀色麵具,讓自己嚐到了完敗的苦果,現在勝利者放下姿態前來噓寒問暖,趙禁的心情格外複雜。


    林風指著額頭血紋道:“你看到這道複仇之紋了?小半年前,我奉命護送嫣兒姐姐迴樊城,一路遭遇大齊和大趙的……”


    林風開始訴說上一次送親的經曆,說到驃騎營如何舍生忘死,無數親如兄弟的士兵在自己麵前倒下,林風話鋒一轉:“趙都統可有家人?”


    趙禁神色黯然:“一妻一妾,一子二女。”


    “沒在嵐關?”


    “在齊京。”


    “啊……趙都統,問一句不當問的話,你此番率眾投降,又或者沒有投降,但丟了嵐關,你在齊京的家人,能保全嗎?”


    “不能!”趙禁潸然,心痛不已:“但全軍戰死,恐怕也難幸免。”


    “哦,願聞其詳。”


    趙禁屬於蒙克用一係,早就打上了軍神的標簽,但實際上,蒙克用這尊軍神,在大齊皇室遭到打壓。


    早年蒙克用為太子師,領軍數十萬,南征北戰,他的門生遍布軍隊,大齊軍神這個稱唿,除了表示此人兵法通神戰無不勝之外,還意味著,他幾乎手握大齊全部重兵。


    先皇在時,絕對信賴倚重,以為將蒙克用封為太子師,今後兒子當了皇帝,一樣可以信任這位軍神,但實際上,大齊先帝去世之後,這位新皇帝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請老師迴家休息。


    新皇沒有先帝的氣魄,總覺得蒙克用功高震主,是懸在自己頭上的一把利劍,蒙克用除了兵法通神之外,他的脾氣一樣火辣暴烈,新皇的做法令他心寒,一怒之下,這位老將也不提什麽休息,直接辭官歸田了,你的最終目的不就是想讓我放棄兵權嗎?何必惺惺作態,還一點一點來解除我兵權,我不要了,全部給你,你玩得轉你玩。


    新皇小心翼翼的在蒙克用的門生子弟和大齊貴族之間平衡,想慢慢的扶植一批隻忠於自己的將士,但問題是,大齊貴族的子弟不堪重用,每次帶兵打仗隻會捅婁子,若不是蒙克用的子女和門人弟子支撐著,大齊早就給新皇玩完了。


    新皇即位後十年內,大齊遭了三次大劫,每一次,都是到了大齊生死存亡關頭,皇帝沒辦法了,趕緊去拜請軍神出山,軍神帶領大齊反敗為勝,準備反攻之時,那新皇就在背後偷偷收軍神的兵權,總是掣肘與他,軍神一怒,又辭官不幹。


    最後一次,軍神被新皇的做法搞得失望透頂,放出話來,表示自己年紀大了,五年以內,頂多再為大齊出征兩次,此後大齊存亡,與他再無關係。


    軍神這話一出,周邊諸國都覺得有機可乘,虎視眈眈的盯著大齊這塊肥肉,唯有大齊皇室還渾然不覺,認為大齊國力正如日中天。


    在這種情況下,軍神一係和大齊真正的權貴之間,往往明爭暗鬥,像這一次丟了嵐關,趙禁隻怕以身殉國也無法洗脫重罪,幾乎可以肯定,會被朝廷安上重罪,株連三族。


    趙禁之所以投降,正是因為,蒙克用門下,對大齊皇室太失望了,效死也會被處決全家,他實在是心有不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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