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浪深深的望了虛辰妖一眼,半句廢話沒有多說,裹緊鬼袍,隱身離開了這火山溶洞。


    他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必要了,虛辰妖應該沒有說謊,他隻是稍微散出了一股氣息便震的張浪神魂紊亂,這恐怕連仙尊都難以做到。


    也就是說,虛辰妖很可能也是個聖者,隻不過在此棲息,懶得過問世事罷了。


    所以,張浪若是再繼續逗留下去,惹怒了那虛辰妖,恐怕就真的想跑都跑不了。


    “哎,越修行,越能體會到自己的弱小……”張浪歎道。


    嗖!


    張浪飛離火山,再也沒有好奇心,用最快的速度穿過血魔山,當即看到前方立著一道兇焰滔天的魔門。


    這魔門足有數丈高,每一寸都在散發濃鬱的滾滾黑煙。


    魔門中不斷有醜陋的血魔族進進出出,這些血魔應該就是虛辰妖口中的“新生代血魔”。


    “看他們這垂頭喪氣的樣子,那日的血魔尊者應該被海族殺了……”


    張浪若有所思的低喃著,他路過魔門時俯瞰下界,發現諸多血魔亂嗡嗡的,儼然一副烏合之眾的模樣,顯然血魔尊者已經不在了。


    “這是件好事,我報仇的時候少了一個大敵。”張浪自言自語道。


    隨後,張浪不再關注血魔族,如閃電般疾馳而過,很快便越過了血魔山,來到了一片荒涼的大地上。


    “想必這血魔山就是西方十三峰的最後一座山。”


    張浪低喃著繼續向前飛馳。


    果然,沒過多久張浪便看到了一片汪洋大海,正是浩瀚無垠的南海。


    南海上七零八落的漂浮著許多小島,而中心最大的那座島嶼,便是張浪最熟悉的湛仙洲。


    如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張浪自從離開湛仙洲後就再為迴去看過,沒想到如今再次迴歸,卻變成了個從陰間來的鬼魂。


    唿~


    一陣輕柔的海風刮過,南海水波粼粼,此時倒沒有什麽風浪。


    半空中有幾隻海鷗自由自在的翱翔著,張浪盯著那幾隻海鷗看了一眼,心裏感慨萬千。


    “哎……我若也能像那些海鷗般自由就好了。”張浪唏噓道。


    唳!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隻蒼鷹飛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將一隻海鷗叼在嘴裏,一仰頭便活生生的屯了下去。


    幾息後,蒼鷹心滿意足的吐出幾根羽毛,又用翅膀擦了擦那帶血的長喙,這才拍著翅膀飛上了蒼穹。


    “……”


    張浪無語了,神色古怪的喃喃自語道:“好吧,看來我還是比那海鷗自由的,起碼我命由我不由天……”


    就這麽嘟囔著,張浪飛到了湛仙洲的上空,他頓在空中,低頭觀望這許多年未曾過來的湛仙洲,發現湛仙洲早已變了模樣。


    昔日,湛仙洲風火林山四域全都籠罩在仙氣之中,就算較為貧瘠的霜雪雷電也有不少仙人和風景優美的場地。


    可如今,就連曾經最強的那風雨都變成了魔門的地盤,如今四下走動的全都是大小魔頭,他們整日吃喝玩樂,在湛仙洲八域裏燒殺掠奪,搞得滿世界烏煙瘴氣,隨便掃上幾眼都能看到許多人間悲劇。


    曾經的八派大玄門也全都破滅了,隻剩下斷壁殘垣的廢墟與一具具腐臭幹枯的屍體。


    “弑仙盟呢……也臣服魔門了嗎?”


    張浪帶著疑惑在湛仙洲上空飛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一棟“弑仙閣”,仿佛隨著八派大玄門一起坍塌了。


    唰!


    一頓巡視過後,張浪悄無聲息的落在了風域的柳家舊址。


    正前方是那再無桃花的霞莊,十裏桃樹被砍斷了,隻剩下孤零零的木樁訴說著過往的悲涼。


    “立芸……”


    張浪站在許立芸倒下的那個位置,他俯身,想抓起一把泥土來嗅嗅許立芸的氣息。


    可惜,他剛捧起來泥土,沒等湊到鼻尖,土壤就順著他的手縫稀稀拉拉的掉了下去。


    說到底,張浪現在隻是個陰魂而已,想做的太多,卻又什麽都做不了。


    “立芸,你要等我,我會給你報仇的。”


    “一定會。”


    唿~


    一陣微風吹過,張浪消失了,他並沒有離開風域,而是來到了另一個讓他銘心刻骨的地方。


    許家。


    這裏,是張浪與許立芸相愛之地,也是張浪魂牽夢縈,無數次做夢都想迴來的地方。


    如果當初,張浪沒有那麽多的想法,就這樣陪著許立芸,安安穩穩的過完餘生。


    說不定,也不會有後來那些遺憾。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有的隻是悔不當初。


    嗖!


    張浪穿過大門,來到許家大院,這裏昔日鶯鶯燕燕的有不少歡聲笑語,但如今隻剩下了死氣沉沉的破舊房屋與隨處可見的蛛網灰塵。


    “看來很多年沒有人來過了……”張浪低喃道。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一步步走過那些熟悉的地方,在每一個臥房前都會停留一陣,無數迴憶湧上腦海,似是又迴到了當初,牽著許立芸的手在這裏散步。


    “哈哈,那是野豬的屋子。”


    張浪來到一個堆滿灰塵中等臥房前,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由心的笑意。


    野豬曾經在這裏鬧出了不少笑話,比如隻會說一個“好”字,後來又學會了個“疼”字,每次怒吼的時候就喊“好疼”,讓人啼笑皆非。


    後來啊,野豬學會的話越來越多,可是它……


    “休傷我主!”


    “他們……該死!我……沒……錯!”


    “我不是奴才,我不是蠢豬,我不想被侵犯,我不想……不想被欺負……”


    “我殺人……是因為他們該殺……”


    “主人……斬我一臂……我便再也不要這一臂……”


    ……


    野豬的話似乎又在張浪耳邊響起,張浪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張浪怔在原地,盯著那臥房看了許久。


    半晌後,張浪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長歎。


    “老豬啊,我對不起你,也不知你現在是死是活,如果以後還能見到你……真想抱你一下。”


    這喃喃自語聲很快便隨風散去,張浪繼續往前走,一路經過那許鶴的屋子、許山的屋子、許立靈的屋子、許家主的屋子,還有……許立芸的屋子。


    奇怪的是,許立芸的閨房幹幹淨淨的,不沾半點塵土,像是經常有人前來打掃。


    而那屋前,立著一座堆滿枯花的矮墳。


    噗通!


    張浪腳下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饒是他陰魂之身輕飄飄的都摔出了沉悶的響聲。


    “立……立芸……”


    張浪呆住了,他清楚的看到墳上立著一塊碑,碑上寫著“舍妹許立芸之墓”。


    想必,許立靈把許立芸埋在了這裏。


    也就是說,這些年許立靈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就藏在這裏,時不時的過來看望一番,替許立芸收拾好房間,再往許立芸的墓前插上幾朵鮮花,就像在替許立芸梳妝打扮一樣。


    從墳上那些枯萎的花瓣就可以看出,這座墳已經立了不短的時間了。


    “立芸,你這一走就是十年,我很想你,你知道嗎……”


    張浪眼角滑落兩行血淚,他悲痛欲絕的爬到許立芸的墳前,頗有種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以前有許立芸在的日子裏,張浪從未擔心過什麽。


    反正一切都有許立芸在身後指點,以許立芸那心智近妖的算計,張浪還需要擔憂什麽嗎?


    但是,自從許立芸離開以後,張浪吃的虧越來越多,而且一吃就是大虧。


    柳家、渡生散人、魚人族、蕭乞、蕭縹緲……每個人都在算計張浪,而且一算一個準,張浪就像個被牽著鼻子走的笨蛋,一步步淌著血水摸爬滾打,直到如今終於掙脫了棋盤,開始真正走上“自由”的路了。


    “你的離開,是為了幫我成長麽……”


    張浪趴在許立芸的墳前,癡癡的看了好久。


    直到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張浪這才轉過了頭。


    模模糊糊的,張浪看到了許立靈的身影。


    許立靈模樣大變,再也不像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仙尊弟子”了,他現在披散著頭發,滿臉煞氣,乍看去就像個作惡多端的魔頭。


    隻不過,當許立靈的眼神落在矮墳上的時候,頓時化作了滿腔的溫柔。


    “妹妹,我在那魔門中已經混上了個大魔頭的稱號,你再等我幾年,等我突破了仙王,就從內部瓦解了魔門,慢慢為你報仇!”


    許立靈從懷中取出幾朵嬌嫩欲滴的鮮花插在墳土上。


    “妹妹放心,我隻要活著,就一定要讓那蕭乞和張浪全部為你陪葬,我要割下他們的每一塊肉,再把他們融成膿水方可解恨!”


    說著說著,許立靈就咬牙切齒的露出了滿臉的恨意,這種恨讓他接近癲狂,不由自主的就散發出鋪天蓋地的殺氣。


    半晌後,許立靈像是壓下了這股怒火,他又恢複了一臉溫和之色。


    “來,妹妹,你吃些酥肉,記得小時候你最喜歡吃這種酥肉,我有一次舍不得吃,就放在了口袋裏想留給你。”


    “但沒想到,你這臭丫頭居然去娘那裏告狀,說我把油水弄到了衣服上,害我被娘親狠狠的揍了一次!”


    許立靈從口袋裏取出一些油紙包著的酥肉,把它們小心翼翼的放在墳前,仿佛這些酥肉比那些神材異寶還珍貴。


    “這幾年我每次都把酥肉放在口袋裏,你怎麽不去告狀啦?你再去告狀,讓娘來揍我一頓唄!”


    “哈哈哈,你做不到了吧!”


    許立靈大笑著,眼角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湧了下來。


    ……


    張浪默默地離開了,他沒有現身與許立靈一見,也沒有留下半點存在過的痕跡。


    他沒有臉見許立靈,更無法化解許立靈的恨,因為許立靈說的一點沒錯,當初張浪害死了許立芸,如果不是張浪一意孤行……恐怕許立芸直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立芸,對不起,我會拿兇手的頭顱來祭奠你。”


    “到了那時候,就算你要我陪你一起魂飛魄散,我也願意!”


    ……


    霜域,昔日的鬼鎮,張浪與許立芸初識之地。


    這裏已經沒有了半隻厲鬼,所有鬼魂都被張浪殺死了,如今唯一的一隻鬼恐怕就是如今的張浪。


    “穿過這鬼鎮,就是我第一次遇見蕭乞的地方……”


    張浪默念著,迅速從鬼鎮中穿梭而過,他實在不想在此地停留了,怕再次勾起關於許立芸的迴憶,揭開那塊無法愈合的傷疤。


    穿過鬼鎮,前方赫然是一片空曠的廢墟,曾經的那些破舊營地早就被風吹走了。


    由於這裏被戰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方圓數百裏寸草不生,故而也沒什麽人來,隻有黑硬的泥土,與滿地碎步、碎石之類的破爛。


    張浪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一座廢舊的宅院中,這裏曾經是弑仙盟的府邸,裏麵住著兩個仙王。


    而辛斬魔和蘇走心,就是在這裏被困入了地下鬼獄之中,要承受整整一千年的痛苦方能解脫。


    曾經,張浪與湛仙定下舊約,說張浪如果在百年內成了仙尊,那麽湛仙就要放辛斬魔與蘇走心離開。


    今日,二十年過去了,張浪成了個沒有肉身的仙王,卻迴到了這裏。


    張浪沉默了幾息後,忽然撤去鬼袍,現身於天地間,仰頭大喝道:“湛仙何在?!”


    他這一聲喊的極大,仿佛滾滾雷霆擴散了出去,遠到數百米之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張浪之所以要喊這麽大聲,是為了讓聲音穿透虛空,落到湛仙的耳中。


    他沒有時間再等八十年,也沒有時間等到位列仙尊的時候了。


    張浪必須現在就把蘇走心和辛斬魔救出來,因為他依稀記得辛斬魔的“湮滅之道”,那絕對是一種足以媲美自由之道的存在!


    張浪雖然不喜歡那辛斬魔,但他不得不承認,辛斬魔確實是世上少有的奇才,在陷入鬼牢前就成就了仙王之身。


    要知道,曾經辛斬魔在“弑仙鬼釘”的牽製下都能力戰兩位仙王,如今過了二十年之久,誰敢說辛斬魔在鬼牢中就不能修煉?!


    所以,張浪要解救辛斬魔和蘇走心,若是有了辛斬魔相助,那麽張浪對付魔門的把握將再多幾分,說不定能夠直接向魔門正麵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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