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笑看著眼裏充滿恐懼的唐月輕,安慰道:“哥,別想了,後世發生了什麽,我們目前肯定不可能知道了……再說了,與其想這些,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哄漣兒姐吧,你居然吼她,她性格倔強,你哄不好她很有可能再來一次負氣出走。”


    一語驚醒夢中人。


    前世還是同世,後世的事,已經不可接觸,慢慢查找。


    但,李漣的事,迫在眉睫。


    “都怪我,一時沒控製好情緒,唉,可是這會她正在氣頭上,我去了不得火上澆油,明天吧,我還要再好好想想今天的事,你去陪她,讓清荷晚上跟我一起睡,我一個人不敢睡。”


    歌笑忍不住翻白眼:“你一個大男人,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你是我親妹妹,這話跟你說怎麽了?我又不給別人說,你快點去。”


    歌笑無奈的看了一眼唐月輕,轉身除了房門,留下唐月輕坐在床上,眉頭緊鎖著深思。


    晚飯李漣沒吃,清荷和歌笑在李漣房間不知道在做什麽,唐月輕一看,自顧自的出了房間,去找老杜。一到老杜的房間,房門輕掩著,他走到門前,正要推門,突然一頓。


    唐月輕愣在原地。


    透過門縫,他看到裏麵光著膀子,後背有著猛虎下山刺青的老杜,雄壯的身影正在……


    納鞋底?!


    唐月輕推門走了進去,老杜察覺到聲音,急忙把鞋底收了起來,迴頭不好意思的看著唐月輕。


    唐月輕走到桌子旁,把籃子上的布掀開,老杜急忙伸手要阻攔。


    “嗯?”


    見唐月輕看著自己,老杜頓了頓,又害羞的坐了下來。


    “我知道你會縫衣服縫襪子,這活我也會,可是你什麽時候學會納鞋底的?”


    老杜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說道:“嘿嘿,讓公子見笑了……”


    唐月輕聽了這話,心頭一暖。


    無論自己什麽身份,老杜永遠都喊自己“公子”。這個身份是大名府剛認識的時候,他對自己的稱唿。


    時隔多年,老杜沒有一點改變。


    “你也該考慮尋個家室,總不能一直這樣單著。”


    老杜撓撓後腦勺:“公子,咱都這把年紀了,就不禍害旁人了。一個人習慣了,咱不像公子會疼人,文采好,娶了也是耽誤人。”


    唐月輕鄙視的看著老杜:“你妹的,你說自己能不能別扯我,這話聽著像罵人……”


    老杜哈哈一笑,反正被唐月輕發現了,他也不遮遮掩掩了,拿起鞋底繼續穿針引錢,手法嫻熟,針腳縝密,看的唐月輕一愣一愣的。


    “老杜,我沒和你開玩笑,跟你認真說呢,找個婆娘,生個兒子,當然你要是生個女兒就更好了,我和你做親家。”


    老杜納鞋底的手一頓,看著唐月輕說道:“那公子可要好好努力,王妃和漣兒肚子到現在還是癟的。”


    我靠……老杜這貨今天說話怎麽句句像罵人呢?這貨一定是在罵我!


    “老子才多大,你都多大了?誰更急?”


    “都差不多,公子想要做親家,得先拿出誠意來,你有後人之時,就是我娶妻之日,如何?”


    唐月輕看著老杜:“一言為定?”


    “一口唾沫一個釘!”


    “行了行了,這事你得抓緊了,這是命令,今年年底辦不成,我親自給你物色。”


    老杜笑了笑,不置可否,繼續專心的納鞋底。唐月輕就坐在他旁邊,認真好奇的看著。


    遼國,皇家獵場。


    秋日裏的動物,都吃的膘肥體壯,準備過冬,這時候的獵物,是最好的,皮毛鮮亮,肉質肥美,都是一等一的。


    王二狗在獵場幾公裏遠的山上,看著遠處煙塵滾滾。那是遼國皇室大隊人馬在遊獵。


    遼國最精銳的騎兵有四支,控鶴,神武,羽林駐守上京,皇帝在哪裏,他們就在哪裏。


    還有一支叫“九女”,這支部隊隻聽說過名字,在遼國軍隊中是有建製的,也有軍餉,物資和俸祿,但是沒有人知道它的駐地在哪裏。統帥這支軍隊的,是蕭皇後的親弟弟蕭達覽,蕭家兩一女,長子蕭討古是都製,大將軍。說白了就是首都軍隊總司令。長女蕭綽是大遼皇後,而幼子蕭達覽,是九女軍的統帥。從十五歲離開蕭家,便不知音訊。隻知道他為大遼皇室做事。


    言歸正傳,王二狗不是一個人,他的旁邊站著一個遼國貴族裝束的年輕人,英氣逼人,卷著頭發辮。


    雖然裝束是遼國人,可他是個地地道道的黨項人。


    李漣的父親留在遼國的臥底,小七。現在他的名字叫蕭巨。


    “王壯士,這幾日是秋獵的好日子,後日晌午耶律賢和耶律隆緒都會在獵場遊獵,我會想辦法將你提前送進林子裏,到時候將他們騙入林中,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王二狗看著遠處,目光冷靜,開口說道:“蕭大人,你要喊我王先生才對,以後我兒子若是成了官,他爹不能是個武夫。”


    蕭巨一愣,進而點頭說道:“我知道了。王先生,你迴去準備一下,我會把你裝在喂馬的水桶裏送進去。”


    “蕭大人現在在遼國是什麽官?”


    蕭巨迴答道:“九女軍的副將。”


    王二狗扭頭看著他問道:“我以前在舊唐軍中效力,是徽州軍出身,早就聽說過契丹九女軍的大名,可我還聽說,九女軍神秘莫測,來去無蹤,今日竟能見到九女軍的副將,也算不枉此生了。”


    蕭巨略微驚訝的看著王二狗:“早年我也聽人說起過,徽州軍戰力彪悍,多次打的大宋潰敗,直到遇見小姐的姑爺,蓋世威名才被終結,難怪姑爺會派王先生來,幸會了。”


    王二狗看著蕭巨說道:“此去有死無生,不如蕭大人陪我論論這天下的軍鎮,哪個才是最厲害的。”


    蕭巨笑著說道:“徽州軍被姑爺的威戎軍打敗,自然是威戎軍更勝一籌,自從大宋開國皇帝死後,他的部署也都被遣散,現在大宋能和九女軍對抗的,恐怕隻有天雄軍和李繼隆的西北軍了。”


    “那支威戎軍,隻是王爺訓練出來的,並不是真正的威戎軍。”


    蕭巨有些疑惑的看著王二狗:“那真正的威戎軍是什麽樣的?”


    王二狗歎了一口氣,說道:“當年江淮之戰,我記憶猶新啊!他們就像是從羅刹地獄裏出來的一樣,逢人便殺,像是砍瓜切菜一般麵無表情,即便刀斧加身,也不皺眉頭,悍不畏死,毫無感情……”


    “他們去了哪裏?”


    王二狗看著蕭巨笑道:“一半留在了銀州,是因為漣主母和李沂想重新建立當年你的老主人手下的定難軍。”


    蕭巨驚訝的看著王二狗:“王先生的意思是……現在的定難軍……”


    “沒錯,定難軍,是李沂手下最精銳的部隊和威戎軍合並在一起的。不過我覺得,李沂從來沒有真正使用過這支軍隊,他應該是藏了起來,領著大宋俸祿的那支定難軍,連遼國地方軍隊都打不過,跟本就不是真正的定難軍。”


    “那還有一半呢?”


    王二狗笑著,像是在對蕭巨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唐府的護衛,登臨意的鏢師,怎麽看,都帶著一股殺伐之氣,在我看來,如果王爺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殺進大宋皇宮。”


    蕭巨震驚的看著王二狗,二人都沉默了。


    清晨的露水,沾在衣服上很難受,從水桶裏出來,衣服好不容易風幹,又濕了。


    王二狗坐在樹幹上,抽出手中的刀,透著詭異的碧色。隨手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刀刃前,輕輕一吹,葉子斷成兩片。


    遠處傳來馬蹄聲和喧鬧的叫喊,王二狗合上刀,裹了裹身上用樹葉包著的衣服,靜靜的等待。


    神武軍檢查了一下空曠的營帳,確認沒有異常,開始散開,圍著獵場放哨。


    蟲子在王二狗的臉上爬開爬去,他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連唿吸聲都微不可聞。


    晌午時分,更多的人和馬匹進了獵場,耶律賢今天很開心,因為自從上次見識了兒子的勇武,也在群臣中樹立了威望,一想到以後遼國蒸蒸日上的情形,他就很欣慰。燕燕說得沒錯,一味地訓誡兒子,會讓他變得自卑。自從給了兒子鼓勵,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讓自己滿意,讓大遼滿意了。


    燕燕在高坡草地裏搭建的營帳上坐下,看著丈夫和兒子收拾馬具,檢查弓箭,丈夫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心中湧現出一股幸福感,笑容明媚燦爛。


    “兒子,聽侍衛們說今天有隻猛虎闖進了獵場,在林子裏,你可敢射來?”


    耶律賢豪氣幹雲的對耶律隆緒說道。


    耶律隆緒不卑不亢的答道:“父皇想要,隻管開口,兒臣定要拿這虎的筋骨給父皇做藥膳。”


    “哈哈哈!有子如此,夫複何求?走!”


    “遵旨!”


    大隊人馬陪著父子二人在草場上先射了些鹿,野驢,而後聽得林中一陣虎嘯!


    “嗷~”


    這聲音,驚的馬兒們都慌亂不已,各個都不耐煩的蹬著蹄子。


    耶律賢麵色一喜,說道:“我兒,隨我進林!”


    耶律賢和耶律隆緒二人策馬入林,侍衛們急忙跟上,無奈林中多木,無法緊緊跟隨,隊伍漸漸的有些稀鬆。再加上陛下和太子跑得快,馬匹又有些躊躇,他們心中焦急,幹脆舍棄了馬匹,下馬跑著進來。


    王二狗一動不動的伏在樹幹上,卻汗流滿麵。因為那隻斑斕大虎,就在自己樹下!


    耶律賢和耶律隆緒順著聲音尋了過來,他們也舍棄了馬匹,在齊腰深的草叢裏穿行。


    直到看到王二狗樹下的猛虎。


    這虎渾身斑斕的黑黃條紋,虎須上還帶著血跡,爪子和人的臉一樣大!正眼神不善的盯著父子二人。


    蕭巨用母虎尿撒在王二狗爬的樹根下,所以這隻老虎才一直待在這裏,不願離去,也許是為了求偶,也許是為了驅趕它占領地盤,但不管怎麽樣,它在這裏盤旋,不到別處去,就足夠了。


    耶律賢立定不動,開口問道:“怕不怕?”


    耶律隆緒年輕的臉上浮現倔強:“父皇在兒臣身邊,莫說一隻,就是十隻,兒臣也敢拔刀相向。”


    “拉弓,搭箭,它和我們相距二十步,你隻有射兩箭的機會。”


    耶律隆緒眼中露出精光,猛地從肩膀上取下弓來,從後背箭扣裏抽出一支箭,箭頭棱形倒刺,冒著寒光!


    那老虎聽得弓弦聲,怒吼一聲,虎嘯山林!它前抓撲地,左右閃躲著,朝耶律賢父子二人衝了過來!


    耶律隆緒靜靜的瞄著,耶律賢看著撲過來的老虎,說道:


    “兒子……”


    “兒子……”


    他突然扭頭對耶律隆緒大喊道:“兒子!”


    “咻~”


    利箭破空,帶著殺意射了出去,老虎急忙躲避,被一箭射中右前腿,巨大的慣性讓它來不及刹住,前爪一軟,摔倒在地。


    但它立刻翻滾起身,扭頭就朝來的方向跑去,跑過了王二狗待的樹下。


    又一箭射來,正中虎尾下,這裏的肉軟,直接穿透進去,老虎的尾巴下,隻看到幾根帶血的羽毛。


    整支箭都穿進虎身了!


    “好!我兒神勇無雙!哈哈哈哈~”


    耶律隆緒隻是笑笑,並沒有特別高興,但可以看到臉上的開心。耶律賢開懷大笑,拉著耶律隆緒往前走,直直的走到王二狗的樹幹下,離喘氣倒地的老虎,隻有兩三步了。身後十幾米,侍衛們已經追了上來。


    耶律隆緒突然停下腳步,因為他聽到了刀出鞘的聲音。


    這種聲音,是利刃!


    他猛地扭頭一看,耶律賢被他看的一愣:“皇兒,怎麽了?”


    父皇沒有拔刀……也對,倒了的老虎父皇是不屑拔刀的,這些事都會交給手下人去做,他一直是個有尊嚴的人。


    那……拔刀的是誰?!


    “父皇!危險!”


    話音剛落,一片樹葉,刷著耶律隆緒的鼻尖掉落。


    寒光湧現,耶律賢隻看到一團樹葉出現在自己眼中,瞳孔中,一片帶著翠綠色光芒的刀刃,慢慢的,碰到自己的額頭,臉頰,下巴……


    “噗呲~”


    刀入肉,血霧飛!


    耶律賢整個頭都被劈歪了,胸口上的鎖子甲和護心鏡都被割開,露出往外翻的白肉,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


    王二狗一刀劈倒耶律賢,摔在地上,根本不等絲毫,起身舉起鋼刀,反手直直的插入已經麵目全非的耶律賢的胸口,狠辣的往腹部劃了一道大口子!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脖子一涼,耶律隆緒的怒吼聲和刀一同而至。


    “父皇!”


    “噗呲~”


    王二狗感覺自己飛了出去,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握著刀插著耶律賢的身體,隻是沒有頭……


    這一刀,我是為了你和孩子揮出的。


    瑾兒,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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