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71年秋,趙老大班師迴朝。一迴到東京城,就頒布旨意,召賢侯唐月輕迴京。


    成都城門口,無數川蜀百姓夾道而立,送別唐月輕。吳延,費直壽,章同率四川文武百官和世家權貴為唐月輕擺酒宴送行,酒喝完,唐月輕準備上馬,南固,李鵬東,老杜,小五皆隨行左右。


    “刺史大人,你這一去,還會迴來嗎?”


    一個老翁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被軍士擋住。


    唐月輕連忙鬆了馬鞍,走過來揮手令軍士退下,扶著老翁說道:“老丈,此去迴京複命,自然是會迴來的。”


    老翁眼眶濕潤,花白的胡子有些隨風飄蕩:“大人讓我們擺脫了山匪困擾,又給了我們活路,讓蜀中百姓糧足錢富,我們實在舍不得你走啊~”


    吳延笑著上前:“老丈,正是因為刺史大人為咱們巴蜀百姓做了這許多好事,陛下才召他去京城封賞,這是好事啊~”


    老翁聽了,連忙擺開唐月輕的手,顫巍巍的拉著他到馬跟前:“這是好事,確實該如此,大人快快上馬,莫要耽擱了。”


    唐月輕扶著老翁,扭頭對立在兩道的百姓說道:“各位鄉親父老,這次我來成都府,就是奉陛下之命,清除匪患,減少徭役,讓大家都能過上一個安定的太平日子。大家以後要遵紀守法,勤勞持家,不要辜負了陛下的心意!”


    無數百姓紛紛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旁早有兩個農家漢子扶住老翁,一個孩子跑過來,奶聲奶氣的說道:“大老爺,以後你要來靠我們哦,等我長大有力氣了,就跟著你殺賊。”


    “哈哈哈哈~”


    眾人都笑了起來,唐月輕走過去笑著摸摸他的頭說道:“好,那你要聽你爹娘的話,以後我還會來成都府找你的。”


    “拉勾,騙人是小狗!”


    孩子的娘連忙拉住他,嗔怪的說道:“這孩子,瞎說什麽!”說罷惶恐有尊敬的看著唐月輕:“大老爺,他年紀還小……”


    “無妨。”


    唐月輕擺擺手,蹲下來伸出小拇指,很認真的和那孩子拉勾。眾人都帶著笑意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人。


    辭別了成都府的父老鄉親和官員同僚後,唐月輕率領大軍一路前行,趕迴了東京。


    剛到東京城門口,楚天詞,高處恭,唿延讚,張恆遠,趙義,苗度,石允,王師定,邵同,張遇明,王玉,柳宣,李漣,歌笑,宋靈顏,劉凝,趙誌英,李沆,孟玄喆,寇準,呂蒙正。所有的親朋好友都望眼欲穿的等他。


    唐月輕下了馬,軍隊轉而向城外軍營去駐紮了,他隻帶親隨進城。歌笑一路上一直揪著他上下查看,確認沒有缺胳膊少腿後才放下心來。待一大群人擁簇著迴到唐府,早已有酒宴擺下。眾人入席坐定,高處恭先倒了酒,就要灌唐月輕,被宋靈顏一把攔住:“唐大哥才迴來,你就要喝酒,如此貪嘴?歇歇在喝。”


    眾人都笑了起來,高處恭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又放下了,唐月輕笑著說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幹嘛這麽講究,喝吧喝吧。”


    高處恭被宋靈顏說的不好意思,也不急著喝酒了,反而興致勃勃的問道:“老唐,聽說這次你不但把西川治理的井井有條,還把南詔和吐蕃狠揍了一頓?痛快啊!我就說嘛,老唐就是老唐,走到哪裏都能幹出些名堂了!對了,聽說你手下新收了兩員猛將,可是這兩位?”


    眾人看向李鵬東和南固,唐月輕心情很好,指著李鵬東說道:“這是李木端將軍之子李鵬東,這次在西川沒有恆遠,全靠他勇猛無敵,才能迅速解決戰事。對了……”唐月輕有指著孟玄喆對李鵬東說道:“這是玄喆。”


    李鵬東連忙拜倒在地:“末將李木端之子李鵬東,拜見……公子。”


    孟玄喆冷不丁的被拜,有些手足無措,身份敏感,前蜀舊臣如此……


    “你,你起來吧。”


    二人都有些拘束的坐下,唐月輕麵帶笑意,又指著南固說道:“我初到西川,便遇到南固,此乃義士,更兼勇武,正是有他做向導,我才能了解西川實情,亦是英才。”


    南固向眾人見禮,男子抱拳拱手,女子微福還禮。


    說罷這些,正要言語,忽然聽到一聲嬰兒啼哭,唐月輕心中疑惑,不是吧,老子才出去幾個月,家裏哪裏來的孩子?誰的?


    楊氏頭戴布巾,抱著孩子出來,唐月輕一拍腦門,怎麽把這茬忘了!


    “兄弟迴來,本不應……”


    “嫂子說的哪裏話。”唐月輕打斷楊氏的話,笑著上前,好奇的看著繈褓中的孩子,眼睛閉著哭啼,嘴中有些口水,臉色發紅。


    他忍不住用手摸摸孩子的臉蛋,隨口問道:“男孩女孩?”


    楊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靦腆:“男孩。”


    唐月輕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李兄得了消息沒?恐怕他要是知道了這事,得丟了官職不要忘來趕了!這小子虎頭虎腦的,日後定是國家棟梁!”


    “陛下恩賜,教相公迴京,估摸著就在這幾日便到了,令我們母子在過些時日,就隨著他一道迴銀州,隻是孩子容易病著,我便想著留到年節過了,明年開春再迴銀州。”


    “嫂子考慮的周到,應當如此。”唐月輕點著頭說道:“這次聽說兄長同李大哥一道橫掃大漠,戰功卓著,若是向陛下請求,必定會允諾兄長所請。這東京名醫眾多,孩子易染疾,自然是留著長大些再走的好。”


    宋靈顏閃著明媚的眼睛打趣道:“說的有模有樣的,倒像是有過孩子一般。”


    “哈哈哈哈~”


    歡聲笑語充斥著院子。廊下的風鈴在陽光下,被微風吹的“叮叮當當”,院子中種下的槐樹,已經林蔭遮道,高過屋簷了。遠處天空中,幾朵白雲變幻形狀,又卷,又舒。


    夜裏,眾人喝的酩酊大醉,女眷都被家中接了迴去,男的沒什麽講究,通通睡在唐府裏,杯盤狼藉。


    第二日,趙老大宣唐月輕進宮。唐月輕帶上了李鵬東,進宮後央張德帶他去了花蕊夫人的棠溪宮,他自己則在小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延福宮。


    宮門口衛鷹持劍而立,見唐月輕來,走上前來,他是要見禮,誰知唐月輕直接給他來了個擁抱,一拳錘在衛鷹胸口,便在衛鷹驚恐的目光中走進了殿中。


    “都把嘴縫緊了!”衛鷹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幾個禁軍侍衛,驚魂未定的扭扭肩膀,這小子還有著愛好?自己不過是想跟他寒暄幾句,他竟然……


    “你來了,快些過來。”


    趙老大麵容依舊帶著至高無上的威勢,隻是多了些笑意。唐月輕見禮後,坐在禦案旁邊的墩子上。


    “陛下此去辛苦,可還順利?”


    趙老大笑著說道:“一切都好,你在西川的事朕聽說了,收了那些前朝遺老的心,重整了權貴勢力,做的很好。”


    “分內之事。”


    說到這裏,兩個人都有些找不到話題。陷入了沉默。


    良久,趙老大略微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徽州的戰事,做的很漂亮。”


    唐月輕嘴角微動,說道:“可惜了溫暉和朱寺,皆是能臣,若是能為我大宋效力……唉!”


    “忠義之士,確實可惜。有時候朕在想,他們為何寧死不願投朕?朕自以為一心為蒼生,也算得上是明君……”


    “陛下,若是臣被李唐所擒,自然也是寧死不降的,這無關對錯,士為知己者死,李昪對溫暉有知遇之恩,他做的對。朱寺想來也是。”


    “嗯,這倒也是,朕想追封溫暉為忠唐王,朱寺為姑蘇侯,你覺得如何?”


    “既能了陛下心願,亦能收江南之心,自無不可。”


    ……


    又是一陣沉默。


    “調你去西川,委屈你了。”


    “天子所指,臣下所往,理所當然。”


    “曹彬和潘美,朕也撼動不得。事關國祚。”


    “臣自然知曉,陛下勿憂。”


    “你這般模樣,想來是怨朕了。”


    唐月輕抬起頭,直視著趙老大:“世家難除,曹家掌軍機重要,潘美統各地廂軍,陛下宜自察之。”


    趙老大歎了口氣:“這是忠義之言。他們的意思是,江南決計不能由你取,必須是曹彬潘美平定,才會通力配合。朕知你通謀善戰,但要取江南諸地,沒有世家的幫助是不可能成功的。”


    唐月輕眸子清澈透明:“隻要天下一統,四海歸一,他日陛下流芳百世,臣亦無怨。但這口氣,臣定會出的,隻求陛下莫要阻攔。”


    趙老大愕然看著唐月輕:“這是你第一次求朕……”


    從延福宮出來,唐月輕心情不太好。雖然他一心一意輔佐趙老大,為大宋披荊斬棘,南征北戰,可趙老大並沒有站在他這一邊。因為他沒有那些世家體量中,畢竟是大宋朝堂,都說天家無情,今天確確實實見識到了,唐月輕有心心灰意冷。


    “哈哈哈哈~”


    唐月輕大笑著離了延福宮,隻留下一些禁軍侍衛和躲在遠處柱子後的衛鷹一臉茫然。


    待到了前宮,李鵬東早已等待多時了,眼眶還有些泛紅,似是剛哭過一般。


    前塵往事,山河故人。


    唉!


    唐月輕拍了拍李鵬東的肩膀,摟著他一起出了皇宮,坐上馬車迴府了。棠溪宮中,花蕊夫人神色哀傷,又帶著一絲喜悅。李木端為了大蜀最後的尊嚴忠心戰死,自己這些年一直想祭拜他,卻沒有機會。如今得見故人之子尚在,心懷忠義,往後即便自己沒了,有唐月輕和李鵬東護著玄喆,應當能讓他安然的了此一生。這也算是,她最後能為孟昶做的了吧……


    唐月輕終於偷得浮生半日閑,安心在家聽老翟匯報登臨意這一年的運作情況,也同福清大師,老王頭一道煮酒論茶,過一段平淡日子。


    七月,發生了許多事,汴水決堤,朝廷派謝臣傑去治理。建武節度使何繼筱去世,這是大宋建國以來第二個重要地方將領去世,趙老大親自為其扶棺送葬,這個人唐月輕不怎麽熟悉,卻也聽說過,此人常居北疆,作戰風格喜歡以少勝多,他的離世,代表大宋又失一員大將。


    遼國方麵,鑒於遼西諸地被李繼隆和李沂輕鬆攻破,遼主處斬了指揮不利的耶律圖,以兵馬都知耶律賢適為西北兵馬都部署,抵抗李繼隆,李沂。


    紛亂的天下,漸漸穩定了下來。大宋百業興旺,就在這蒸蒸日上的日子裏,一件事又搞的大宋君臣很不開心。


    迴鶻,吐穀渾,北漢同時向遼國進貢。


    擔憂倒是不擔憂,惡心是真的被惡心到了。


    迴鶻地處西域,大宋鞭長莫及,向遼國進貢在情理之中。吐穀渾地處高原,同是馬背上的民族,親近遼國也還說的過去。劉繼元的北漢向遼國進貢,實在是讓大宋文武感到憤慨,在他們眼裏,哪怕大家打來打去,也都是漢人,你他娘的跑去向蠻子朝貢,臉都不要了?!


    不過也不全是壞消息,李煜自從徽州軍敗亡,精銳盡喪以後,就學乖了,又派他那便宜老弟李從善來東京進貢,不管怎麽樣,明麵上還是很讓大宋受用,鄭王李從善這次來,主要有三件事,第一還是進獻金銀珠寶,賄賂朝臣打點關係,第二是上表去除李唐的國號“唐”,改稱江南國。之所以這樣,是為了讓大宋能把江淮的鹽買給他們。唐月輕經營江淮數年,對江南的打擊不可謂不大,林仁肇,溫暉,顧陵,朱寺,樊金等李唐重要將領一個接一個的失去,最能打的徽州軍大半馬革裹屍,其他的不是散了,就是歸降了大宋,戰略上又失去了產鹽重地,失去了連接江東和江西的重鎮徽州,整個國家被一分為二,慘不忍睹。


    千年世家,吳越王錢俶派長子鎮海、鎮東節度使錢惟濬親自來東京進貢,趙老大命燕王德昭親自陪同。吳越王的歸順和依附,直接使李唐腹背受敵,讓原本就舉步維艱的江南國雪上加霜。


    大宋打的四方臣服,唐末以來的藩鎮割據,軍閥混戰漸漸消失,天下一統,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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