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喜歡清荷??”唐月輕蒙了。


    “怎麽,你怕我跟你搶?”李漣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唐月輕。


    唐月輕搖搖頭:“那倒不是……”


    二人便沉默下來。


    唐月輕身上背負著太多離奇的故事,曾幾何時,他也確實在某個瞬間,對李漣心生愛慕,彈指一揮間,已經匆匆數年過去,說沒有感情是假的,可是哪種感情,他自己都不清楚。唐月輕不想耽誤李漣,因為自己一直在尋找如何迴去的方法,雖然毫無頭緒。


    李漣心裏也很忐忑,她是真的愛上唐月輕了,這個男子的才氣,本事都是極其優秀的。而且自從西陵渡出逃以後,與其說唐月輕跟隨著她,還不如說她追隨著唐月輕。唐月輕給了她希望和安定的生活,可她性子倔強,更兼背負著血海深仇。雖說大周已亡,仇人已經不可找,可內心總難以放下。


    兒女情長,終歸是最難的一個關卡,兩個人誰都不主動,都害怕被對方拒絕。


    漫步在街道小巷,兩個人懷著同樣的心事,一言不發,唐月輕望著壽春城裏的祥和安樂,終於開口說道:“漣兒,從我下山以來,你是我見過的女子裏,最好看的。”


    李漣的臉上浮現罕見的羞紅,望著周圍的建築一言不發。唐月輕內心緊張,見李漣不說話,慌張的說道:“我不是亂說啊,我說的都是真話。”


    李漣依舊沒有什麽反應。唐月輕垂頭喪氣的繼續走著,突然手上傳來一絲冰涼,李漣抓住他的手,握在了一起。


    唐月輕驚訝的看著李漣,她的頭別過去,望著其他地方,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掩飾不住,眼睛彎成月牙。


    唐月輕憨憨一笑,內心激動不已,緊緊握住李漣的手,二人牽著手,天空中煙雨朦朧,青石板的小巷被雨水洗刷的十分明亮,凹凸不平,牆角還有不知名的花長在青苔上。


    “舊時老階生新苔,庭落堂前花自開。


    蝶舞戲影追風去,傾心一片漫江來。”


    唐月輕拉著李漣的手迴到壽春府衙中,碰到老杜,老杜正要說話,眼睛看到二人拉在一起的手,見了鬼似的愣在原地,唐月輕往他腿上踢了一腳,說道:“愣什麽呢?”


    老杜結結巴巴的說道:“公……公子,京城又來信了。諸位將軍都在等你……”


    唐月輕看了一眼李漣,說道:“我一會就迴來。”


    李漣點了點頭,唐月輕便匆匆進堂屋去了。老杜臉上的表情漸漸欣喜,說道:“漣兒,你終於……”


    李漣臉有些紅,說道:“杜叔……”


    老杜高興的說道:“你眼光真好,公子是我見過的少年郎裏,最適合你的,可是……你們打算何時成親?沂兒那邊……”


    提到這個名字,李漣臉上的羞澀不見,恢複了往日的寒冷:“杜叔,他與我再無瓜葛,投靠殺父仇人,我絕不會原諒他,若有機會,我定要報仇雪恨!”


    老杜歎了口氣,兇惡的臉上浮現一絲悵然:“可你們畢竟是親兄妹……沂兒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絕不是認賊作父的性格,或許他有什麽難言之隱也說不定啊!”


    “能有什麽難言之隱,杜叔,此人休要再提。”


    老杜望著李漣離開的背影,歎了口氣。


    堂屋中,眾將齊聚,唐月輕坐了下來問道:“京城來信了?”


    高處恭點頭說道:“嗯,陛下下令我們撤退,西川剛剛平定,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北邊戰事不斷,實在不宜兩線作戰,老唐,咱們迴京城吧。”


    唐月輕原本沒打算過撤退,他要一統江南,永絕後患。可現在和李漣的感情已經上升到新的地步,他也無心打仗了,既然趙匡胤說了,他自然樂見其成,隨即說道:“既然如此,那便班師迴朝吧。”


    大軍迤邐前行,一個多月後,唐月輕率兵迴京。交割了兵權,唐月輕便立刻拉著李漣迴唐府。


    唐府中門打開,歌笑在一群丫鬟的擁簇下站在台階上,看著雙手牽在一起的兩人,笑的合不攏嘴,唐月輕看著這傻丫頭,上前拍了拍她的腦袋:“傻笑什麽呢?”


    歌笑捂著嘴說道:“我笑哥哥的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說罷又望向李漣:“漣兒姐,以後我便喊你嫂嫂了。”


    一大幫子人都看著呢,歌笑如此沒個正形,李漣羞惱不已,上前就揪著歌笑的耳朵往院子裏拉,歌笑連忙討饒,唐家裏裏外外喜氣洋洋,唐月輕大手一揮,每個下人賞了十貫錢,人人都歡喜不已。


    趙匡胤等了許久,也不見唐月輕來宮中稟報,心中疑惑,喊來衛鷹,讓他去唐府看看,這個臭小子在幹什麽。


    衛鷹到唐家時,唐月輕笑著迎接他,客氣的請他進屋,把衛鷹弄的一頭霧水,早知道平日裏唐月輕可是很不待見自己的,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也沒有改變態度,今日這是怎麽了?


    衛鷹也來不及多想,拱手道:“唐大人,末將就不進屋了,陛下在宮中還等著你迴去複命呢。你看……”


    唐月輕不舍得看了看裏麵,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自然是國事要緊,辛苦衛大人了,我們這便走吧。”


    衛鷹懷著一肚子的疑惑把唐月輕領進宮中,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小子竟然一蹦一跳的進了延福宮,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趙匡胤看著一臉喜色的唐月輕,心中微微有些愧疚,說道:“你來了?”


    唐月輕跪下參拜道:“微臣幸不辱命,林仁肇敗退而去。”


    趙匡胤點頭,有些話,卻沒法開口。朝中反對聲遠遠超過他的想象,唐月輕從布衣直接躍為王侯,實在讓其他人心懷不滿,如今大勝歸來,自己卻頂不住壓裏,要解除他的官職和兵權,多少有些不厚道,想起過往種種,本就對眼前這年輕人虧欠許多……


    趙匡胤看著唐月輕輕鬆愉快的表情,心中更是有些微微犯難。


    誰知唐月輕卻率先開口了:“陛下,微臣有一事懇求陛下。”


    趙匡胤看著唐月輕說道:“你先起來,起來說。”


    唐月輕點頭起身,垂立在側說道:“微臣想向陛下請辭。”


    趙匡胤看著唐月輕,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確信的問道:“什麽?”


    唐月輕抬頭,看著趙匡胤說道:“陛下,微臣年幼,此戰全賴燕王和郡王支持,將士用命,大宋的錢糧源源不斷的支持,才能僥幸耗垮林仁肇,這樣的事有一次,卻未必能有第二次,臣想辭去江淮節度使,禦龍直指揮使的官位,迴家經商,懇請陛下準臣心願。”說罷再次跪倒在地。


    趙匡胤看著唐月輕說道:“荒唐!你剛剛大勝,朕剝了你的官職,讓天下人怎麽看朕?!”


    “這些臣都想好了,臣這次是帶兵支援燕王,在燕王的帶領下取得了勝利。”


    感情這小子,早就想好辭官了。這理由都想好了,好啊,功勞給燕王,將士用命,那得賞啊,到頭來這次出征的人全都得利,就眼前這位最大的功臣什麽都不要,偏偏要辭官。


    “給朕一個理由。”


    “微臣上了戰場,看到殘忍血腥的畫麵,深感罪孽深重,實在惶恐不安,不能再為陛下效命了……”


    趙匡胤假意的歎息後,順水推舟:“既然你執意如此,朕隻好準了。隻是有一點,往後你有任何困難事,都來找朕,隻要你不是造反,什麽事朕都替你辦。”


    唐月輕難掩心中的喜悅,恭敬的拜道:“微臣謝陛下。”


    唐月輕迴去了,趙匡胤坐在禦案前,卻百思不得其解,他能看出自己準了唐月輕辭官後,這小子絕對是真的歡喜,隻是……因為什麽啊?難道他真的視功名如糞土?


    幾天後,張德給了趙匡胤答案,趙匡胤拿著一張密信,難以置信的看著張德:“就……就為了一個女子?!”


    張德尷尬的點點頭,沉默不語,趙匡胤顯然不能理解這種行為。唐月輕卻不管這些,什麽狗屁功勞,官位,爭來鬥去累都累死了,守著李漣這樣既美貌又有性格的小娘子,關起門過日子不好麽?


    朝會上宣布了此次大宋討伐後的結果,王全斌升樞密院判官,加封平西郡公。劉廷讓升右散騎常侍,加封柱國,開國縣公。王師定,石允,張遇明,張恆遠,楊楚雄,皆封禁軍各衛大將軍。唿延讚封京城團練使,高處恭不再任京城團練使,而是升為穎昌府都統。各個將士,皆有封賞。


    燕王趙德昭,同平章事趙光美將功折罪,不予追究,唐月輕輕敵冒進,無功而返,撤去官職,貶為庶民。


    這個結果各方都能接受,有些吹毛求疵的人還不停的捏住老翟說事,老翟是唐月輕推薦添為轉運使的,轉運使掌握糧草,軍餉,財務,是一等一的肥差,幾個官員剛剛開口,老翟便主動辭官。朝會散後,那幾個官員對老翟冷嘲熱諷,老翟留下一句:“轉運使窮鄙,虛耗光陰也。”把幾個官員氣得夠嗆。


    唐月輕呆在金明池的船上,將李漣的胳膊攬住,李漣頭靠在唐月輕的肩膀上,二人望著湖麵上的粼粼波光。


    “那麽大的官,你怎麽說辭就辭了?”


    “因為做官占用我陪你的時間啊。”


    唐月輕騷話連篇,讓李漣聽的臉紅不已:“說的好聽,以前認識那麽久,也沒見你有多想陪我。”


    “……”


    這他娘的,怎麽說才能優雅而不失風範?李漣見唐月輕不迴答,身子坐正,盯著唐月輕問道:“說,你從什麽時候覬覦我的?”


    唐月輕微微愣神,說道:“剛到大名府那會。那你呢?什麽時候覬覦我的?”


    李漣聽了前半句,正要滿意的點頭,徒然聽了後半句,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相公~你好像忘記了,奴家會武功~”


    唐月輕冷汗連連,習慣性的左右一瞄,李漣笑道:“這是船上,相公想往哪裏跑?”


    唐月輕急忙說道:“夫為妻綱……”


    “還沒成親呢,相公~”


    “啊!”


    小船在湖麵上搖曳,傳來殺豬般的慘叫,岸邊立著啃豬蹄的老杜聞聲望了望,搖搖頭繼續啃著,遠處炊煙嫋嫋,汴梁城繁花似錦。


    晉王府,書房。


    晉王坐在案前,盯著手中的書信,問道:“陶老,你怎麽看這件事?”


    下首椅子上衣著樸素的老頭緩緩開口:“急流勇退,卻交好了燕王,雖然沒有官位,可威望和勢力都得到增強和鞏固,殿下,這個人您想用就要極力結交,不想用便要趁早打壓,否則他日羽翼豐滿,必然是殿下心腹大患。”


    晉王放下書信,喃喃道:“我這個兄弟,是個厲害人物啊……”


    陶老眯著眼說道:“殿下,近來朝中局勢變幻,宋鹿城有意向燕王靠齊,這個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宋皇後上位後,更是如虎添翼,殿下,咱們怎麽做?”


    “什麽都不做,我那兄長看似厚道,心裏卻明鏡似的,跳來跳去,總歸不得他喜歡,我們以靜製動,靜待變化。”


    陶老點點頭,臉上布滿老年斑和褶皺,詢問道:“殿下,遼國那邊……”


    晉王靠後一躺,說道:“耶律休哥說,他國中繁忙,無意南下,天雄軍暫且撤迴來吧,潘美和曹彬不好對付。”


    陶老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秋雨綿綿,卻難擋情侶的熱情,唐月輕和李漣把汴梁周圍的景色都看了個遍,直到剩下最後一景——相國霜鍾。


    唐月輕還恨著那個老和尚,這邊卻有了新的煩惱,清荷和劉凝,趙誌英齊齊來了唐府,要一起去大相國寺遊玩,唐月輕總覺得李漣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刀光劍影。


    這也就罷了,清荷看自己的眼神裏,滿是哀怨……


    唐月輕摸著額頭輕歎:“造孽啊!”


    馬車裏幾個女孩說說笑笑,她們之間的關係多麽錯綜複雜唐月輕不清楚,隻知道自己騎在馬上淋著小雨很不舒服。到了大相國寺的山門口,四個女子都下了馬車,聯袂進去,歌笑今日不舒服,沒有跟來。


    唐月輕擦了擦鼻子,也跟了進去,雖然是雨天,大相國寺依然人潮擁擠,廣場上的鼎中,香火旺盛。正在唐月輕無聊的跟著轉悠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小施主,別來無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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