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隆三年四月,李處耘,慕容延釗率大軍迴京,荊南張文表被殺,周保全,高繼衝來汴梁朝拜,兩湖皆平,京城裏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大宋威震四方,除了江淮地區還在打仗,其他地方都穩定祥和,趙匡胤的威望大增,朝堂一心,民心歸附。


    這天,清荷隨著母親一起,進宮給皇後請安。一同進宮的還有各個命婦,貴女,以及朝臣的妻女。


    王皇後坐在鳳榻上,用銀勺攪著玉碗裏的奶粉,神色頗為慈祥儀貴。見高夫人帶著清荷進來,高興的說道:“清荷來了?快過來,讓本宮瞧瞧。”


    清荷看了母親一眼,高夫人朝她微微點頭,她乖巧的走上前去,早有宮女取來一個錦墩放在皇後旁邊,清荷坐了下來。


    “越發出落的標致了,這些年在外麵想煞本宮了。迴京這麽多日,怎麽不隨你娘來看看本宮?可是討厭我這絮絮叨叨的老媽子了?”


    清荷低著頭答道:“清荷也是想娘娘的緊,隻是怕年幼無知,不懂宮中規矩,衝撞了您,好在聽母親說了些娘娘的近況,知曉您身體康健,便放心了。”


    皇後假裝埋怨的說道:“真是個能耍嘴皮子的,這點像極了你娘。”


    高夫人坐在下麵,聽了這話,不滿的朝著太後說道:“娘娘,我是個嘴笨的,要不然小時候也不會被陛下常常說教。清荷若是隨我,那便是笨的厲害了。”


    高夫人話音剛落,滿屋子的女人都笑了起來,皇後更是笑的斜躺在榻上,指著高夫人對一眾女眷說道:“你們都看看,我這沒規矩得姐姐,都四十多了,還是這麽潑辣直率,不減當年。”


    在座的除了趙普的夫人,晉王妃,楚夫人,還有宋賢妃,徐美人,劉妃。


    其他人都在嗬嗬的笑談,唯有宋賢妃閉口不語,笑吟吟的盯著清荷看。皇後不經意瞥見,問道:“妹妹盯著清荷,可是要看出花兒來?”


    眾人都看向宋賢妃,她用手絹捂著嘴低頭一笑,環配作響,眾人皆不解其意,劉妃更是嘴快,問道:“姐姐這是在樂什麽?莫要小家子氣,快快說來我等也聽聽呀。”


    宋賢妃笑夠了,眼神看著清荷說道:“我是看這個外甥女,出落的如此標致,不知道讓多少兒郎心心念念呢,哈哈哈哈。”


    清荷羞得背過身去,扭捏的坐在上麵,皇後也抿嘴一笑,說道:“清荷今日難得到宮裏,本宮正好問問你們,哪家的子侄文武雙全,相貌端正,說來本宮物色物色,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清荷聽了,心裏一慌,急忙說道:“娘娘,我年歲還小。”


    皇後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說道:“胡鬧,都十八了,再不尋可就成老姑娘了。你皇祖母在世時,常常念叨你,說起來……”


    說到這裏,皇後麵色有些哀傷,高夫人更是眼眶通紅,皇後歎息道:“唉,那會兵荒馬亂的,你們也來不了,她去的時候,嘴裏還念著你的名字呢,諸多兒孫,就你們娘倆最讓她心疼,臨了也沒能見上……”


    清荷想起那張慈祥的臉,不由得傷心起來,趴在皇後的腿上低聲抽泣,高夫人也擦了擦淚痕。


    “這是怎麽了?”


    趙匡胤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眾女眷連忙拜倒在地:“吾皇萬歲。”


    趙匡胤起身,坐在皇後的鳳榻,皇後連忙起身,清荷也起來垂立在一旁。


    趙匡胤看著眾人,皇後捂著嘴咳嗽了一聲,說道:“都怪我,大好的日子想起母後,引的大夥傷心。”


    趙匡胤唏噓的歎了一聲,說道:“她老人家走時沒什麽遺憾,唯獨想見見姐姐和清荷,命不由人。不必過於傷懷。清荷,來皇舅這。”


    底下一眾權貴的夫人女兒,都紛紛側目,皇後喜歡,已經是不得了的恩寵,陛下都如此喜愛,可見高清荷得寵之盛,以後誰若是娶了此女……


    趙匡胤看著清荷,點頭問道:“處恭那小子隨著陳存南下,你們不必牽掛,讓他多攢些軍功,也好多些履曆。清荷最近都在京中做什麽?你常年在北,如今來了京城可曾習慣?”


    清荷低頭答道:“迴稟陛下,臣女一直同一些閨中好友走動,京城繁華,北方未曾見識,不覺枯悶。”


    趙匡胤點點頭,看向高夫人:“姐姐這一來,進宮也沒幾次,可是嫌棄了朕?”


    高夫人笑著答道:“陛下不要嫌棄我就好,知曉你國事繁重,也該多注意身體。”


    自從杜太後去世以來,很久沒人,也不會有人敢用這樣的口吻囑咐趙匡胤,所以也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趙匡胤起身說道:“朕知道了,皇後,你就帶著她們好好轉轉,聊聊。朕今日還有事,就先走了。”


    皇後笑著說道:“陛下去忙吧,臣妾遵命就是。”


    趙匡胤便出了屋子,一眾女人齊聲答道:“恭送陛下。”


    一群貴婦等趙匡胤走了,便又嘰嘰喳喳的談論起奇聞異事,八卦緋聞來。趙匡胤出了延福宮,喊了衛鷹,命宮中禁軍扮作隨從,抬著兩箱子銀錠,朝著唐府趕來。


    老翟已經認識趙匡胤了,見下人請了他進來,立刻就去找唐月輕。不一會,睡眼惺忪的唐月輕就打著哈欠從堂後出來。


    趙匡胤驚奇的看著唐月輕說道:“這都中午了。你還在貪睡?”


    唐月輕看了看趙匡胤,又打了個哈欠,才懶懶的說道:“匡大人,你是朝中大官,不起早會有人管,晚輩一介草民,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這有什麽好稀奇的?今日大人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不知大人這次來,有什麽賜教?”


    趙匡胤盯著這小子看了半天,說道:“李處耘,慕容延釗迴京了,你可知道?”


    “我知道啊,怎麽了?”


    “之前說好的賞賜……”


    靠!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唐月輕立刻就醒了過來,抖擻精神問道:“怎麽?陛下可有給匡大人升官?”


    趙匡胤打著哈哈說道:“升了,升了,本官托小唐兄弟的福,已經添為開封府節閱,大理寺從事了。”


    唐月輕滿臉笑容的問道:“那陛下可曾有過賞賜?”


    趙匡胤看了一眼衛鷹,衛鷹會意,朝院子裏的隨從喊道:“抬上來。”


    幾個隨從上前,放下兩個箱子,抽取棍子,打開。


    一片銀光照射在唐月輕的臉上,唐月輕不顧眼睛刺痛,撲了上去查看,嘴裏念叨著:“官家還是挺大方的啊!這得有三四百兩吧!”


    趙匡胤笑著端起茶杯說道:“八百兩。”


    唐月輕抬頭看了一眼趙匡胤,不確定的摸著箱子問道:“八百兩?匡大人全給我了?”


    趙匡胤心裏好笑,這臭小子。


    “咱們說好的,自然是說話算話,今日來既是兌現承諾,也是有事相求。”


    唐月輕拿起一錠銀子,在趙匡胤和衛鷹驚訝的注視下用牙咬了咬,說道:“匡大人盡管說,晚輩一定傾囊相助。”


    呸!衛鷹心裏吐了一口唾沫,就你這個貪財的樣子,還傾囊相助,放屁!


    趙匡胤泯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說道:“江淮如今正在激戰,依你之見,形勢如何?”


    唐月輕手裏動作一頓,放下銀子,照顧老翟進來抬了出去,放去庫房。拍拍手坐到趙匡胤旁邊的椅子上,說道:“匡大人,想聽真話假話?”


    “自然是真話。”


    唐月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不瞞你說,照現在的情況看,等今年夏初的時候,沒丟掉淮北,就已是萬幸了。”


    趙匡胤皺眉問道:“何出此言?”


    “處恭於我,既是徒弟,也是好友,對我說過一些情況。林仁肇此人,久經沙場,經驗老練,本就謀略過人。這次更是聽說有猛將為之驅使,更攜江南精銳。雖說忠武軍,右衛,保節軍亦是大宋精銳,可陳存此人……”


    趙匡胤看著唐月輕說道:“本官與陳存不熟,你盡管說來。”


    唐月輕點點頭,放心的說道:“陳存防守自然是不凡,可他不善攻擊,兩軍交戰,豈有隻守不攻對敵之理?哪怕是消耗他的糧草補給,也應當適當還擊。況且此人太過刻板,必定每一地都會分兵防守,我怕他會被各個擊破。”


    趙匡胤低頭思索,唐月輕說得一點都不錯,陳存太過保守,說白了就是迂腐,可總比貿然出戰被盡數殲滅的強。不過……


    “小唐兄弟不再朝中,為何對朝堂之人了如指掌?”


    趙匡胤冷不丁的拋出這句話,緊緊盯著唐月輕。


    唐月輕看著趙匡胤說道:“匡大人,書生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多讀讀書,多聽聽消息,你就會了解這些。至於說對朝中官員了如指掌,還談不上,晚輩愧不敢當。”


    書中?能把書讀到這種地步,那可真是神鬼莫測了!趙匡胤按下疑惑,繼續說道:“如今陛下憂慮江淮,小唐兄弟可否為我獻計,到時咱們依舊如此分成,你看如何?”


    唐月輕搖搖頭,說道:“這次恐怕要讓匡大人失望了,放眼當今大宋,能抵禦林仁肇的,恐怕隻有陛下,你總不能讓陛下禦駕親征吧?”


    “難道除了陛下,再沒有人能對付一個林仁肇了嗎?”


    唐月輕靦腆的笑笑:“有倒是有,在下不才,應當也能對付一二,隻是晚輩無名無分,憑空掌兵,恐怕還未出征,就已經被京城的老頭子們罵死了。”


    趙匡胤聽了一陣無語,你個毛頭小子,謀劃韜略還有些東西,可真正派你去戰場,就你這貪財膽小的樣,恐怕早就被林仁肇抓去寫降書了……


    “那我為陛下進言,拜你為大將軍,南下征淮!”趙匡胤一本正經的說道。


    唐月輕驚了:“別別別,我和你開玩笑呢,匡大人莫要害我,那林仁肇豈是等閑之輩?若是大人上奏,晚輩這一去恐怕此生不能再與大人相見了!”


    趙匡胤看著唐月輕假的不能再假的淒淒慘慘模樣,一陣嫌棄,說道:“好好的一個少年郎,不去投考功名報效國家,一天天的就想著這些銀子,你真是白白浪費了一身本事。”


    唐月輕最討厭這樣的說教,當下便心中不喜,隻道是自己沒有好的計策,這吃大戶的狗官不高興了,便敷衍的說道:“大人這一身本事,不也是幹著急麽?實在不行,你去上奏陛下,讓王審琦繼續做他的淮北節度使唄,雖說勝少敗多,可總比丟了江淮的強。”


    趙匡胤被噎了個半死,沒好氣的說道:“罷了罷了,今日銀錢已經送到,本官未曾失信,你既不願多言,我也不多打攪了。告辭!”


    唐月輕坐在椅子上隨意的拱拱手道:“大人慢走,老翟,送送匡大人。”


    “不用!”


    唐月輕看著趙匡胤氣急敗壞的身影,輕哼一聲:“老東西,比我媽還煩人,那麽有本事,你去打林仁肇啊!”


    趙匡胤氣衝衝的出了唐府,衛鷹上前說道:“陛下,此人竟然如此狂妄無禮,末將這就召集禁衛,將他打入大牢!”


    趙匡胤憤怒的對衛鷹說道:“打入大牢?你莫不是想讓朕的身份暴露,被天下人都知道朕被一個毛頭小子不待見?”


    衛鷹慌忙拜倒:“陛下恕罪!末將萬萬不敢!”


    “行了行了!迴宮!”趙匡胤煩躁的鑽進馬車。


    衛鷹惶恐的起身,下令禁軍趕著馬車,匆匆迴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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