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此戰並非常大人不用命,對方乃是林仁肇,且聽說有悍將再前,故而不能敵也。”趙普出列,為常慶安說情。


    趙匡胤怒不可遏,冷聲問道:“哪裏來的什麽悍將?你倒是給朕說說!”


    趙普躬下身子,恭敬的說道:“淮南節度使韓岩豐的兒子韓重登,驍勇善戰,悍勇無比,廬江之戰一騎當先破我中軍,打的常大人潰不成軍,又在舒城殺了壽春團練使羅覺珍,斬通判王之宣,實在是悍勇無比。如今賊寇入境,江淮緊急,臣懇請陛下給常大人一個戴軍立功的機會,調撥能征善戰之士,發兵救援,至於降罪,戰後再定也不遲啊。”


    趙匡胤臉色陰晴不定,這時,楚昭鋪出列,站在趙普旁邊說道:“陛下,荊南六百裏加急,李處耘,慕容延釗已經平定張文表,周保權不日來京。可南下大軍還有諸多事宜,臣請陛下暫息龍怒,給常慶安一個機會。”


    “荊南已定?何時的事?”趙匡胤略顯驚訝的問道。


    楚昭鋪抖著胡子說道:“剛剛到的消息。”


    趙匡胤坐了下來,思索起來。唐月輕這小子真的如此厲害!竟然決勝於千裏之外,若是這樣,那他說的先蜀後唐……


    底下朝臣見陛下陷入沉思,都靜立等待,趙普和楚昭鋪對視一眼,繼續低頭垂立。


    “告訴常慶安,這帳先記著,日後再找他算!讓他守好壽春,若是壽春再丟了,他就不用迴來了。”


    “遵旨。”


    趙匡胤怒氣暫時消散了一些,看著大殿裏的臣子們問道:“你們說說,讓誰去抵擋林仁肇比較合適?”


    光祿大夫,參知政事曹彬出列,低頭拜道:“啟奏陛下,微臣舉薦一人,可領兵據敵。”


    “卿家說來。”


    “山東廂軍都指揮使,王城。”


    趙匡胤說道:“此人朕有所耳聞,確實有謀略,但恐怕不是林仁肇的對手。”


    曹彬聽了,再次說道:“臣再舉薦一人,潭州防禦使,潘美。”


    趙匡胤又搖頭:“潘卿家朕得留著,萬一北方有變,還要靠他。”


    曹彬為難的站在殿中,趙普見狀,又出列說道:“陛下,微臣舉薦一人,定能勝任。”


    趙匡胤看著趙普說道:“則平,你說。”


    朝臣紛紛側目,曹彬,潘美乃是陛下心腹愛將,都未能有如此待遇,宰執大人卻得陛下如此親近稱唿……不愧是從龍首功之臣啊!


    “可調上護軍陳存為主將,輕車都尉高處恭為先鋒,抵擋林仁肇。”


    陳存是禁軍右衛統領,年約四十,柴榮在世時便追隨趙匡胤,穩重且有章法,是信的過的,高處恭更不必說,勇貫三軍,且是趙匡胤的親外甥,二人無論身份和能力,都可。


    “傳旨,加封陳存為太子少保,淮北節度使。高處恭為蕩寇將軍,壽春團練使,兼淮北防禦使。起右衛,忠武軍,保節軍三營人馬七萬之眾,南下江淮,不惜一切代價,把林仁肇給朕打迴長江南岸去!”


    “遵旨!”


    唐月輕和一眾弟兄看著站在屋子中間高處恭:“你要去江淮?”


    高處恭點頭,說道:“宰相大人舉薦的我,聽說南邊有個叫韓重登的很囂張,讓我跟隨陳存大人去對付他。”


    唐月輕暗自皺眉,趙普到底什麽意思,林仁肇可不是好惹的,這種高風險重擔子的事幹嘛要舉薦高處恭?


    “處恭,林仁肇這老頭子可不好對付啊,你去了,萬事要小心。”王師定第一次認真的和高處恭說道:“我爹都被他打的疲憊不堪,你上陣切勿意氣用事,凡事聽陳將軍的,他為人穩重,必能保你無虞。”


    高處恭點頭說道:“我明白。”


    一群人都圍著高處恭囑咐,隻有唐月輕眉頭緊皺,坐在椅子上不言語,高處恭應了眾人,看到唐月輕皺眉坐著,從人堆裏擠出來,看著他說道:“老唐,你放心,我知道這次比較危險,我會見機行事,保管活著迴來的。”


    唐月輕抬頭,高處恭和一眾弟兄都看著他,他站起身,語重心長的說道:“林仁肇雖是南人,卻精通騎兵戰術,善於引誘騎兵出戰,再破中軍,分割軍陣。你去了不要管那個什麽韓重登,守好陳存,抱成一團,他便拿們沒有辦法,壽春如果守住,他打哪裏都沒有用,等糧草耗盡,自然就會退去,記住,千萬不要逞一時之勇,如果中了他的計策,性命堪憂!”


    高處恭凝重的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林仁肇是誰?柴榮自高平之戰大破遼軍之後,攜大勝之威,親自帶領中原王師南下,被林仁肇依據長江天險,生生拖垮。後來趙匡胤奉命率十萬大軍再次南下,李唐還是命此人掛帥,用六萬人以少敵多,四處出擊,打的趙匡胤手忙腳亂,最後竟然是平手收場。這一戰也被趙匡胤視為奇恥大辱,林仁肇是趙匡胤的心腹大患,李唐的頂梁柱。這樣的人,十個高處恭也不是對手,陳存此去,能守住壽春,就是萬幸。盡管如此,依舊是困難重重,禍福難料……


    一群人為高處恭舉行了送別宴,不多日,高處恭便披甲執掛,跟著陳存率大軍南下。


    楚天詞等人知曉唐月輕心情不太好,這些日子沒有來打擾他,唐月輕自己宅在家中,連春景也無心欣賞。


    李漣拿著一堆賬本來找唐月輕,放在桌子上,坐了下來。


    “還在想處恭的事?”


    唐月輕看著桌子上的賬本點頭說道:“嗯,他此去兇多吉少,我很擔心。”


    李漣挽起耳鬢的頭發,攤開賬本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氣運,你擔心也沒用,就別瞎操心了?這幾日歌笑嚷著讓我帶她去城郊轉轉,我便去了,結果在城外發現一些水田,帶著兩處坡地,主人家裏遭了難,急著出售,我見時機難尋,便自作主張買了下來。總共是三百一十畝,你看看。”


    唐月輕望著窗外說道:“這種事你做主就行了,不必和我商量。”


    李漣見狀,繼續說道:“嗯,還有啊,清明節快到了,我想在宅子給我爹娘立個牌位,你看……”


    唐月輕迴頭看著李漣,說道:“你怎麽了?這些事不都是你來作主嗎?問我幹什麽?難道你忘了,你才是真正的東家。”


    李漣欲言又止,最終,低頭一笑。


    唐月輕看著李漣秀麗絕美的臉蛋,開口問道:“你的那些親戚,後來還有消息嗎?”


    自從西陵渡分家之後,李漣就再也沒有親人在身邊了。唐月輕舊事重提,則是想解開老杜口中所說的那個,李漣哥哥的謎團。


    李漣睫毛抖動了一下,說道:“那日分道揚鑣,就沒了消息,想來是迴隴右了。”


    關隴地區,大概包括陝西的關中地區,以及甘肅的東部,還有寧夏的一部分。這塊地方從秦時起,就是中原王朝重要的兵源地和軍馬場。物產豐富,山清水秀。秦以鹹陽為都,漢、隋、唐以長安為都。皆是占據關隴而統禦天下。後來中原勢微,戰亂不止,外族入侵,關隴地區的邊緣地帶變成了多民族聚集地,倒也融洽。如今負責鎮守關隴治所慶州的,是大宋武將之首李處耘的兒子,李繼隆。


    唐月輕繼續試探李漣:“他們為什麽迴隴右啊?”


    “因為我們的祖籍就在那裏。”


    唐月輕繼續問道:“你的祖籍是隴右?巧了,我雖然在昆侖山學藝,可祖籍也在隴右安定。你家在哪裏?”


    李漣看了看唐月輕,又想起以前他好像確實說過自己是隴右人,便說道:“我祖籍秦州。”


    唐月輕感慨萬千:“原來我們竟然是老鄉……真是造化弄人啊。”


    李漣撥弄了一下燈芯,看賬本看的乏了,便合上賬本,爬上臥榻,跪立著打開窗戶,看著窗外欣喜的說道:“今晚夜色真美,你快過來看。”


    唐月輕爬上榻去,伸著脖子看向外麵。銀輝灑落大地,月上中天,皎潔溫柔,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月亮的光落在樹丫上,落下斑駁的黑影,零星的泛著點點銀光。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瀉於石隙之下。那是歌笑平日打理的花草,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在院子中間的一顆槐樹下,石桌石凳,太師椅全都變成了白色。


    院裏的池子之間。青溪瀉玉,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沼,石橋三港,獸麵銜吐。


    唐月輕看著這美不勝收的夜色,一時竟然癡了,李漣盯著唐月輕望向院落陶醉的臉龐,一時悸動。


    月夜寂靜無聲,雕鏤畫棟,飛瓦白牆,人兒的心思,早已泛起道道漣漪。


    高府院落中,閣樓的窗前,高清荷捏著手絹坐在窗邊,清澈明媚的眼睛望向天空中,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丫鬟雲夕見了,急忙尋來一件絨毯披在高清荷的肩膀上。埋怨的說道:“小姐,這天如此涼寒,你怎麽隻穿素衣?若是得了風寒可怎麽辦呀?”


    高清荷迴頭,笑著對雲夕說道:“好雲夕,我知道啦,你快看那月亮,你說,會不會有人現在也在看著它呢?”


    雲夕放下針線,笑著說道:“自然是有的,今夜月色朦朧,肯定會有沒法安睡之人,同小姐這樣望著月亮發呆的。”


    “是啊……他會不會也沒法入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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