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經過一片愁雲慘霧後,最終沒有發生人們想象中的兵變。官家,終究是個念舊的人。


    禁軍精銳,已經盡收於手。


    建隆二年七月,唐月輕迎接了新任刺史張遠之後,便辭去大名府團練使之職,張遠之再三挽留,無奈唐月輕去意已決,便隻好允之,並上報朝廷。


    無官一身輕的唐月輕,把莊子的一切交給小五和小三打理,人馬由張恆遠和楊楚雄節製,同李漣,歌笑,老杜還有老翟一起,帶一千精銳護送著二十多輛馬車,還有高清荷,高處俊姐弟二人,向著汴梁出發。


    楚天詞在京城收到消息,日夜前往城門口等候,與他同日裏一起玩鬧的權貴子弟們,都不解其意,隻有趙義每天陪著他去。當時同在大名府相識的馬慶,隨父親調往關中,故而不在京城。


    楚天詞如此異常,自然也引的京城權貴子弟無限瞎想。


    “聽說了麽,楚兄最近一直往城門跑,似乎在等待什麽人歸來。”


    “可不是嘛,以楚天詞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皇子,也不至於如此殷勤,我猜是位佳人也說不定!”


    “是嘛?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來給我們說說!”


    夏日漸涼,楚天詞每日起來,用完早膳,便去汴梁城北門城樓垛子上遠眺,趙義偷懶,起的晚些,不過也會去尋楚天詞。今日,多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斜紮著頭發,一身男兒裝,不施粉黛,腰間卻掛著寶劍,綁腿上帶著匕首,十七年紀,雖然不似大家閨秀般淑雅,卻多了一絲靈動。此刻正雙手叉腰,氣唿唿的看著城外。


    “哥,到底什麽人,讓你這麽隆重的對待?你都這樣子等他一個月了,母親都以為你得病了,差我來看!張家和王家的小子居然膽敢說你中邪了!剛才若不是你攔著,我非扒了他們的皮!”


    楚天詞神情平淡,溫和的說道:“問兒稍安勿躁,咱們不和他們計較。”


    這女子正是京都女霸王,宰執楚昭鋪的掌上明珠,京師第一才子楚天詞的妹妹,楚天問。


    趙義小心翼翼的過來,摸著頭說道:“哎呀,問兒也在啊,哈哈哈……”


    楚天問轉移了目標,盯著趙義問道:“趙義,我問你,張家老三和王家的小子詆毀我哥,你說怎麽辦?”


    趙義麵色為難的說道:“把他們綁了丟井裏?”


    楚天問咬著牙說道:“綁都綁了,不如直接殺了了事,丟井裏多麻煩!”


    趙義擦擦額頭的汗,那可是張佛玉和王彥超的兒子,姑奶奶,你說殺就殺啊……


    趕忙轉移話題問道:“問兒,你知道你哥哥在等誰嗎?”


    楚天問一聽,皺眉走到趙義跟前問道:“誰?”


    趙義神秘的說道:“那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對了,我聽高處恭說,清荷和他會一同來京。”


    楚天問聽了眼睛一亮,問道:“真的嗎?清荷姐姐也會迴來嗎?”


    趙義點頭說道:“千真萬確,我哪裏敢騙你。”


    楚天問食指摸著下巴想了想,點頭說道:“嗯,確實,量你也不敢唬我,清荷姐姐,我有些年沒見她了,想的厲害。當初你還欺負過她呢!”


    趙義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都說了那是個誤會,何況我已經道過謙了,你和高處恭都把我家門拆了,問兒,這事不是說好不提了嘛……”


    楚天問輕笑一聲,饒過趙義,扭頭看著自己那一向孤傲的哥哥。


    朝陽初升,遠處一層淡淡的薄霧,城外阡陌縱橫,村莊城鎮若隱若現,官道直通地平線,看不到盡頭。楚天詞負手而立,靜靜的等待著,背影挺拔。


    官道上,一匹馬由遠而近,騎手衣著繡著楚字,這是楚家家將。楚天詞急忙扶著城牆,向下看去。那家將勒馬停住,朝著城牆上的楚天詞拱手喊道:“少爺,他們來了!”


    楚天詞麵色激動,連忙轉身下了城門,趙義很快跟了上去,楚天問朝著遠方看去,一支騎兵隊伍出現在官道,前麵還有許多馬車和一輛她沒有見過的四輪長馬車,隊列整齊,旗幟隨風。她趕忙也轉身下城。


    城門口,楚天詞雙手搭在身前,麵帶笑容,說道:“可算來了。”


    趙義也有些麵色凝重,看著越來越近的馬隊。


    唐月輕騎馬走到城門外護城河邊,看到楚天詞和趙義竟然立在原地等他,立刻下馬走上前去,拱手說道:“哎呀呀,楚兄!好久不見了!你這是……”


    楚天詞很陽光的笑了,說道:“前些日子聽說唐兄要來京城了,天詞特意在此地等候唐兄。”


    唐月輕驚訝的看著楚天詞,這小子……這麽狂熱嗎?


    “清荷姐姐呢?在哪裏啊?”一個靈動的女聲響起。


    唐月輕循聲望去,一個小辣椒一樣的妹子,腰間還掛著一柄寶劍,正在朝自己身後張望。


    馬車裏的高清荷聽到,掀起簾子,驚喜的喊道:“問兒!”


    楚天問笑著跑向馬車,高清荷下了馬車,兩個人的手在一起,親密無間,李漣和唐歌笑也下來了,高清荷拉著楚天問四個各有千秋的絕美女子互相寒暄,引的遠處的人紛紛側目,但是看到護衛都是騎兵甲胄,都紛紛躲遠了。


    唐月輕也春風滿麵,笑著對楚天詞說道:“楚兄客氣了,唐某惶恐不安。”


    楚天詞伸手說道:“在下已經在雲杏閣訂好位子,唐兄且先去安頓,晚上我便到高府尋你,定要給在下一個麵子。”


    “好!”


    唐月輕心情很好,讓老杜先把軍隊帶去城外大營。騎馬和楚天詞趙義並轡走進城門,其他人在後,進了城。楚天詞和趙義把他們送到高家,便拱手告辭,約定晚上再見。


    高家門人見到楚天詞送來的唐月輕,正疑惑間,見高清荷下來了,趕忙迎上前去跪下說道:“恭迎二小姐迴府。”


    早有下人迴去稟報,不一會,高家中門大開,丫鬟小廝魚貫而出,一個白白胖胖的管家模樣的人出來,跪在地上喊道:“小人恭迎二小姐,三少爺迴府!”


    高夫人在一眾丫鬟的擁簇下走了出來,高清荷帶著高處俊走上前去,跪下行禮道:“孩兒給母親請安。”


    高夫人高興的說道:“迴來就好,快起來吧,呦,問兒也來啦!”


    楚天問乖巧的行禮道:“問兒見過高伯母。”


    高夫人笑著抬手,楚天問站了起來。高夫人撒開丫鬟的手,對著唐月輕點頭道:“月輕,辛苦你把他們護送過來,我在這裏謝謝你。想來你在京中無處可去,先進來吧,老爺和處恭上朝去了,一會下朝,你們再敘。”


    唐月輕拱手說道:“舉手之勞,伯母說的哪裏話。”


    一眾年輕人,男男女女進了高家,外麵路過的人無不猜想這些男女的身份和背景。


    唐月輕和老杜在大堂等候,高夫人帶著高處俊作陪,聊著一路來的情況。


    高清荷帶著歌笑李漣,還有楚天問一起到後宅。閨房中坐定,楚天問好奇的問道:“清荷姐姐,送你們來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啊?我哥哥等了他一個月,天天去城門等著?”


    歌笑吃著點心,插嘴說道:“那是我哥哥,唐月輕。”


    楚天問聽了,又轉頭問歌笑:“哎,歌笑,你和你哥哥到底什麽來頭?為何我從未聽說河北有姓唐的大族啊?”


    歌笑神秘的笑著說道:“我們原本是昆侖山人,奉師命下山扶危濟困,挽救天下人的。”


    李漣和高清荷都捂著嘴笑了。楚天問聽了,好奇的問道:“歌笑,昆侖山可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你莫要騙我。”


    歌笑笑著對楚天問說道:“我騙你做甚,我們真的是昆侖山來的。”


    楚天問不服氣的說道:“那你給我說說,你們那裏都有什麽異於凡俗的地方啊?”


    歌笑咽下糕點,說道:“在昆侖山巔,有一個圓盤,人站在上麵,便可以自行升到天空中。空中懸浮著另一個世界,那裏夜晚和白天一樣亮晶晶的,人們隔著很遠就能看到對方,比如說我在大名府,你們在京城,我們依舊可以說話,看到對方。天上飛著巨大的馬車,一次能帶幾百人,很多鐵做的殼子裏坐滿了人,巨大的火焰日夜不熄,人們想要吃什麽,有人做好,專門送到門口。哎,你們見過巧克力嗎?知道百褶裙嗎?你們見過黑色的人,白色的人金色的頭發嗎?還有比這座院子還大的魚,對了對了,你們一定沒有聽說過紫禁城吧?也一定沒有聽說過麵膜,skll吧?”


    歌笑說著說著便不說了,因為楚天問,還有高清荷,李漣都長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著自己。


    楚天問咽了口唾沫,高清荷張著櫻桃小嘴,兩個兔子牙潔白無瑕,仍然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李漣長發如墨,肘在桌子上已經沉迷在那個想象中的世界,深陷其中。


    楚天問圍著歌笑追問,歌笑說自己想出去逛街,楚天問連忙殷勤的帶著歌笑出了高府。


    閨房裏,高清荷收起剛才的驚訝,看著李漣說道:“漣姐姐……”


    李漣看著高清荷,並未言語。兩個人互相看著,許久。


    “漣姐姐,喜歡唐公子嗎?”


    李漣心裏一慌,麵色不變,問道:“清荷妹妹,喜歡唐月輕嗎?”


    高清荷一愣,笑了。


    李漣也笑了。


    唐月輕在大堂正同高夫人敘舊,突然感覺空氣變了許多,後背發涼,一陣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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