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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琊山


    火,這火燒得真旺,


    他是誰?


    他是林殊,他是赤羽營的少帥。他一定可以帶著赤羽營將士衝出重圍,衝出北穀。


    可為什麽?


    北穀的兩頭都被堆了幹柴,穀口還被灌入火油。


    火油漫進了北穀,流得到處都是。


    帶火的羽箭破空飛入穀中,肆意飛舞的火龍在北穀內橫衝直撞。


    “聖上有旨意,北穀不可有活口!”冷冷的聲音透過火牆傳入他的耳。


    為什麽?


    火舌舔上他的臉,火龍纏上的他的戰袍,他大聲地叫:為什麽?


    沒有人給他迴答。


    唯一的迴應仍然是帶著火的羽箭。


    可這火為什麽是冷的?舔在他身上的火舌是冷的,燒盡他戰袍卻依然纏著他的火龍也是冷的。


    痛,每寸骨,每寸肌都碎裂開來……


    誰,誰在他身邊,他想幹什麽?


    雙目一睜,奮力一抓,直直地坐起來,入目的是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眉宇間和藺如風有幾分相似之處的白衣男子,他的手腕正被自己抓個正著。


    這容貌是像,可神情……


    “醒了?醒了就自己把汗擦幹淨吧!”白衣男子聳聳肩,輕輕一掙,輕而易舉地抽手而出,丟出一塊巾帕道,“我爹為了方便行路,給你下了藥,這裏已是琅琊山了!”


    這個人就是藺前輩口中的琅琊閣現任閣主藺晨?


    起身坐起,迴看房內四周,清清爽爽的屋子,竹製的家具簡單而實用。


    “這是琅琊山的隱秘之地,世上到這兒來的人不超過五個,卻因為你一下又多了五個,或許還不止!”


    “……!”和自己同行的黎綱、甄平呢?


    “在找你的人?”見林殊四處張望,藺晨湊上前去,一張掛著淺淺笑容的臉映入林殊眼中的同時,耳邊又響起與眼前俊逸男子完全不匹配的話語。


    “我爹不準我向你收食宿費、診療費、信息費、擔心受怕連累費、連日奔波辛苦費……虧得血本無歸的我,隻好打發他們一個去劈柴一個去挑水了,多少彌補點損失嘛。”


    “……!”他真的是藺前輩的兒子嗎?!


    “放心,雖然劈柴的一時半刻迴不來,但挑水的再過一刻鍾就可以迴來了。


    “……啊!”林殊張口想要問些什麽,可出口竟隻剩下簡單的字節。


    “唉,你出不了聲的!這毒太深了,足足十層呢!能撐到現在,一是你本身武功好,二是最初的時候遇到了我爹和素伯伯!”藺晨從桌上取了水杯倒了水,拉了隻竹製板凳坐在林殊的身側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在不緊不慢地喝了幾口後似乎想到了什麽,開口道:“靖王府平安渡劫了,皇帝裁定靖王府與赤焰案無關,懸鏡司已撤走了所有懸鏡使。


    “……!”嫂嫂,太好了。


    “喂,你有銀子嗎?”藺晨皺著眉頭看著鬆了一口氣的林殊道。


    “……!”林殊疑惑地抬頭看向藺晨,銀子?


    “我爹不許我用金陵的消息向你收費,說是你費用都付清了,可我要說的是故事,是靖王妃鬥懸鏡司首尊夏江的故事,甚是精彩呢,你要不要聽?我算你便宜點,十兩銀子就好!”


    “……!”他給嫂嫂寫了三個方案,這三個方案均可變通,若有變數,以嫂嫂獨上梅嶺的手段也能平安渡劫,嫂嫂又會有什麽故事呢?


    他不清楚嫂嫂到底會使出什麽手段,但卻知道自己若要喝水,從這位公子哥手上是求不到的,故咬了咬牙,翻身下了床榻,移步到桌子旁,伸手為自己倒了水,徐徐地喝著。


    “喂喂,你不想聽嗎?連我都佩服靖王妃的手段呢,這些比她獨上梅嶺精彩多了!”藺晨見林殊不搭理他,甚至連興趣都沒,忙跳到林殊麵前伸出手道,“十兩銀子拿不出對吧?那就看在老爹的份上算便宜點,一兩!”


    這人,這人眼裏怎麽盡是銀子!本就心存積鬱的林殊被勾起了火,拿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


    “喂喂,小心點,這是前朝官窯的青釉,一隻就要……!”話音未落,隻聽吧嗒一聲,青釉茶杯已碎成兩半。


    “你……!”藺晨本欲大罵,卻見林殊怔怔地看著青釉茶杯發呆,整個身軀不停地抽動著。


    並非故意,而是失手,隻因關節粗大。


    提早醒來並非藥力散盡而是被活生生地痛醒。


    藺晨隻是恍惚了片刻,就立刻翻手一掌擊向林殊,林殊一時不防被毫無勁力的掌風逼退到了床榻旁。


    “你若痛暈了,我可沒力氣把你搬迴床榻上!”藺晨心頭滴著血,嘴上卻道,“沒事,沒事,那青釉杯子是仿冒的。不值錢,不值錢!”


    林殊似沒在意他的話,低頭看著覆蓋著白毛、骨骼巨變的手。這雙手持長弓的手,手握銀槍大刀的手,如今卻連一隻茶杯都拿不住?


    “放心,會好的!這是關節變形的原因,等解了毒就沒事了!”藺晨又取了個水杯倒了水,塞進林殊手中寬慰道,“不過你真的要選第二種解毒方式嗎?與其說解毒不如說拔毒,痛得很呢。而且選了第二種方式,雖然拿得動茶杯,可長弓啊,銀槍啊,大刀啊就別想使了,你那一身武藝就廢了,不可惜嗎?”


    “……!”林殊抬頭接過水杯雙手握住,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


    “……唉,我說你,你知道我為什麽年紀輕輕就成了琅琊閣閣主嗎?”見林殊穩穩地將水杯握於手中,慢慢地喝著水,藺晨不由出口問道。


    “……!”林殊搖了搖頭。


    “就是因為你!”藺晨從攏袖中抽出折扇指著林殊道,“我本來還能多玩兩年,但我爹說林殊十六歲就有了自己的獨立營,你十八歲就該管著琅琊閣!於是琅琊閣在去年莫名其妙地到了我手上!”


    “……!”林殊嘴角抽動,暗想,這跟我有關係嗎?


    “如果不是一入琅琊深似海,我就能投了軍貼弄個軍職進到你赤羽營下,指不定我就可以……”藺晨打開扇子正準備搖,卻在下一刻緘了口收了嬉皮的神色,合了象牙扇,雙手一抱,身子微曲,低著聲音道,“告罪,藺晨失言!”


    “……!”林殊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微微動了動唇。


    幸好你不在。


    藺晨真希望自己沒那麽聰穎,這樣他就不會從微動的唇中讀出林殊說的話,臉色瞬時一僵,卻又馬上嬉皮起來,拉過板凳大大咧咧地坐下後,笑道:


    “好了,好了,我就把靖王妃的故事告訴你算是賠禮了!”


    “……!”清澈的眸子看向藺晨,嫂嫂又做了什麽?竟然連琅琊閣閣主都……敬佩不已。


    “我也是聽雲丫頭說的,雲丫頭入府後,夏秋就去了懸鏡司迴報夏江,這事在你意料之中吧。夏江手持聖旨衝進靖王府這個也是你設想中之事,對吧!”見林殊頻頻點頭藺晨得意地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夏江為此付出的代價?”


    “……!” 私闖王府,降職罰薪?喉頭滾動著模糊的句子。


    藺晨靠著唇間抖動知道林殊在說什麽,他輕笑道:“不止,夏江啊……一百宮杖,官降三級,罰薪三年,外加全體參與搜府的懸鏡使去靖王府修繕院子!”


    “……!”林殊麵露不信地看向藺晨。


    “靖王妃在夏秋前往懸鏡司後,就立刻吩咐人準備了熱水沐浴更衣,隨後讓兩個婢子在房內服侍,待夏江衝入府後,她按兵不動,隻讓宋奶娘守在門口。自己則換了衣裳,讓婢子梳妝……結果夏江一個等不及就直接衝入房內……!”


    “……!”嫂嫂……她居然……


    “夏江一無所獲後,一聲告罪就折身離去。她隨即就按著先前就請過旨意的時間進宮覲見太皇太後,陪坐間卻故意流露出神情恍惚之樣。這模樣當然是被同在的太後和皇後說教責罵。靖王妃也因此下跪請罪,太皇太後見靖王妃委屈難述,就忍不住問她怎麽了,靖王妃這才以失了名節為由請太皇太後代替靖王下休書……這話一出太皇太後當然是要問個明白,可靖王妃又麵露猶豫之色,幾番哽咽之後,才在太皇太後全力作保之下,勉強把夏江所做所為娓娓道出!”


    “……!”嫂嫂!?


    “這下莫說太皇太後了,太後、皇後、在場的其他嬪妃都震驚了。靖王雖不受寵,可靖王妃總是宗婦,怎麽能讓人如此欺淩!直入臥房還翻房梁探床底查衣櫃!”


    “這下可把太皇太後氣得,立刻帶著靖王妃直闖金鑾殿。金鑾殿上皇帝剛好聽完夏江的奏報正準備罵他辦事不利呢,就被闖入的太皇太後給打斷了。還沒等梁帝開口問何事,太皇太後就舉著龍頭仗,指著皇帝破口大罵,叱罵梁帝是不是他下旨要夏江直闖靖王妃臥房的!”


    “皇帝本是一頭霧水,在聽聞太皇太後一番叱罵後,雷霆之怒可想而知,指著夏江就罵,朕讓夏秋去搜府,他的魯莽讓水月失了孩兒;朕讓你去搜府,你竟直闖宗婦臥房,你們懸鏡司還有皇家宗室嗎?夏江一頭大汗還未開口辯駁呢,太皇太後在一旁冷冰冰地補充道,直闖臥房?他還翻房梁探床底查衣櫃,這是什麽陣式!梁帝這頭還沒發話呢,你的嫂嫂卻當殿跪下了,口口聲聲說不求皇帝為她做主,請皇帝饒過夏江。因為夏江是替皇家辦事的,有過卻無錯,但求皇帝保她名節,賜她休書或白綾!”


    “太皇太後這一聽緩和了臉色,直說孫兒你有個好媳婦,你自己看著辦吧!夏江要嚴辦,但這事兒有關宗婦名節不能宣揚!”


    “皇帝啊,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總之,在思量一番後,以夏江思慮欠妥,辦事魯莽為由打了夏江一百宮杖,降三級,罰薪三年,並宣旨要全體參與搜府的懸鏡使去靖王府修繕院子,以懲懸鏡使查證有誤之罪。同時下令知曉這事的人全部緘口,亂嚼口舌者,誅!同時當殿賜下錦緞珠寶等物件給靖王妃壓驚,誇她識大體顧全局,讓她迴靖王府好好休養,並保證懸鏡司的人若再騷擾靖王府上的眾人就把這筆賬一起算上,必定嚴辦!”


    “……!”錯愕,不信,震驚,詫異從林殊的眼中閃過:嫂嫂,居然會?


    “不是吧,最毒婦人心你居然不知道?”藺晨皺著眉頭道,“哦,對,你才訂婚沒結婚,自然是不知道的。那總該知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吧?不,我說的不是靖王妃,是所有人。不過靖王妃居然能把懸鏡司的夏江給設計了,吃了暗虧,還不能把錯怪到靖王妃頭上,這點我還是蠻佩服的。”


    “……!不是說緘口嗎,你是怎麽知道的?”林殊瞪著藺晨含糊不清地道。


    “你別瞪我!這話兒是雲丫頭告訴我的,是靖王妃特地要她以第三者的視線把這事兒從頭到尾講給你聽!”藺晨起身從林殊手上抽走杯子道:“雲丫頭也是機靈,從頭到尾看了個遍,將事兒記於心中,轉述於我!你好好領會靖王妃告訴你這件事情的意義吧。你去挑水的那個部下快迴來了,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活兒要他去做!”


    語畢,藺晨腳不沾地地向屋外飄去,路過屋中的桌子,隨手將手中水杯往身側一拋。紓任鵲羋湓詘缸郎係牟韜裕3鑾宕嗟南焐


    這人輕功和功夫還真不錯,若是……林殊望著消失在門口的人,暗自感歎。


    澀澀的苦味泛在嘴邊被生生咽下,未能與你交手,縱是遺憾了。


    隻是,你沒來赤羽營真好!


    輕輕地唿出一口氣,空蕩蕩的心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慶幸。


    腦海裏迴想著藺晨剛才說的話。


    嫂嫂……


    又給他上了一課。


    有嫂嫂在,景琰,小殊不用再為你擔心了。


    嫂嫂……


    她用自己寫的法兒,改了具體的方策,借梁帝之手讓夏江吃了個悶虧。


    嫂嫂,小殊謝過,小殊受教,小殊佩服。


    你促成這一局是要告訴小殊,布局很重要對嗎?


    夏江他……


    夏江因求功心切,才被嫂嫂你誤導,促成這一局的成功。


    那麽……


    赤焰案背後的布局人呢?


    謀了多少略,設了多少局,利用了多少人,最後才借梁帝的手,滅了祁王府,滅了林氏,滅了赤焰軍?


    梁帝……


    這一事又再次證明了你不但心狠手辣、偏聽偏信且多疑自負。


    這樣的你怎能做大梁主君?


    怎配做大梁主君?


    主君?


    林殊被自己心頭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卻立刻被自己否定掉,要把這人拉下皇位嗎?可景禹哥哥不在了,他,難道他要推景琰上位……可是景琰……!


    不!


    不,這件事先不要想,他要在解毒之後把所有事情查清楚,之後再想後麵的路。


    倒是嫂嫂的這一課讓他認定了一件事。


    謝玉火封北穀是因為梁帝下了密詔。


    涼薄又毒辣的梁帝決不許他活著迴到金陵。


    是不許!不許他活著!赤羽營竟是因為他遭到了比主營更兇殘的殺戮。


    林殊苦澀地幹笑,這笑聲如同孤狼的狼嚎。


    最是無情帝皇家,皇帝舅舅,林殊受教了!


    “少帥?你醒了?”端了藥粥步入房內的黎綱見林殊低垂著頭,喉間似有滾動的聲音,卻又聽不清,“藺公子說你醒了,我還不信呢……藺前輩昨日下山前說你還要二日才能醒呢!”


    “……!”林殊努力地擠出一絲笑,雖然這笑容並不能讓黎綱看到,出人意料嗎?


    出人意料的事情太多了,就如誰也沒料到會發生赤焰一案,就如梁帝沒料到他還活著,就如他沒料到嫂嫂不但有膽還有謀有略!


    “少帥,喝點藥粥吧!藺公子說,就算喝不下,你也要吃點東西下去,不然沒體力撐過解毒!”黎綱將托盤裏的藥粥放到了桌上。


    藥……粥……


    “少帥……你多少喝一點吧!”見林殊垂首不語,黎綱勸道,“你這些日子隻喝了點米湯和湯藥,還沒進過粒米呢。”


    “……!” 這些日子他喝了米湯和湯藥?沒進過粒米?為什麽他一點印象都沒?


    緩步走向室中的桌子,拉出一張板凳坐了,手指捏著湯勺慢慢攪動著藥粥。往昔要他喝藥粥,除非……


    “娘,您快去忙吧,藥粥小殊會喝的!”


    “不急,你喝完娘再去忙!”


    “娘……!”


    “沒事,娘就坐在這裏,等你喝完了再離開!”


    “……!”


    “……!”把盛著藥粥的湯勺一口一口送入嘴裏,慢慢咽下,娘,小殊會乖,會乖乖地把藥粥喝完,不把藥粥倒掉,您不要擔心……


    淺淺的一碗藥粥,林殊用了二刻鍾才將它喝完,當湯勺敲擊著碗底發出清脆響聲後才把林殊從冥想中勾迴。


    “少帥,要不要再喝一點?”見林殊將藥粥喝得一勺不剩,黎綱心中一喜忙道。


    林殊搖了搖頭,從茶壺裏倒了點水在茶杯中,以手為筆,寫道:今日幾何?”


    “少帥,已過了正月,今日是二月初六了!”黎綱答道。


    二月初六……


    林殊抬頭,雙眸立刻被薄霧籠罩,未等黎綱反應過來已一個飛身向門外奔去。


    “少帥……!”


    屋外是一片密林,雖是初春,點點翠綠已在林間冒頭,雲煙嫋嫋環繞林間,宛如人間仙境。


    “咦,你怎麽跑出來了?”在屋外收拾著草藥的藺晨見林殊一頭衝了出來不解地問道。


    隻要日上山頭,哪怕是在林間林殊也認得出方向,這是他十歲就學會的本領,辨認出山頭的方向後,他整了整衣裳,麵朝著金陵的方向恭敬地下跪。


    咚咚咚。


    起身整裝,再拜。


    三拜九叩。


    “娘,小殊不孝……今天是小殊的生辰,也是您的受難日,可小殊卻不能陪您左右盡孝……”


    “娘,小殊不孝……未有給您設靈守靈……未有給您扶棺立碑……!”


    “娘,小殊不孝……這一月本該為您為爹守孝,可小殊卻要舍了您和爹給的發膚,削皮挫骨變成另一個人!”


    “娘,小殊不孝……!”


    林殊悲痛地磕著頭,嗚嗚地哭著,顧不上驚慌失措的黎綱在一旁下跪陪哭,隻顧著自己朝著金陵的方向不斷地磕著頭。


    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禮後,林殊仍長拜於地:娘,小殊不孝,小殊不孝……小殊把你您給小殊縫的戰袍都給丟了……小殊不孝……


    “喂,我好像沒告訴你或者是你身邊的人,被擒赤焰大將已在昨日行刑了吧!”踱步到林殊身邊的藺晨,看著林殊行著跪拜大禮不解道。


    他此言一出,林殊的悲鳴和長拜倒是停了下來,但轉身望著他的眸子卻充滿了驚恐。


    “你不知道啊?那你這是拜誰呢?”藺晨皺著眉頭問。


    被擒赤焰大將已在昨日行刑!


    梁帝挑了這個日子行刑!!!


    他是,他是……


    沒錯,但凡他有一點能力,他都會不顧一切,如同飛蛾撲火般去救被擒的四位叔伯!


    梁帝是故意的!


    梁帝,果然狠毒!!!


    “啊!”林殊爆發出一聲淒慘大叫,叫聲響徹雲間,驚得林間的鳥兒紛紛展翅而飛。


    “咚咚咚”朝著金陵的方向,又是一頓跪拜,顧不得額頭被山石磕破,顧不得黎綱抱著他跟著哭。


    “你還好吧!”被嚇住的藺晨在這時迴過神來,踱步到林殊身邊蹲下身輕聲道,“這事,是讓人難過,可他們的結局你不也早就知道了嗎?你就別……”


    “……”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挑了這一天,皇帝舅舅!牙關緊咬,原本存於肌骨的寒直刺心底。林殊心裏大叫,你是想挑著今天行刑啊,可卻怕在太皇太後麵前壞了你的名聲,怕氣壞了太奶奶才故意挑了我生辰的前一日!你,你,你……


    腹部似有什麽東西在攪動,攪得他的心再次糾結成團。


    “你,趕緊把他抱住,他的火寒之毒像是要發作了!”藺晨瞅著林殊蜷成一團的模樣,蹙眉把黎綱推到了林殊身邊道,“我來施針!”


    “少帥!”黎綱一聽忙將林殊抱住,“藺公子這……!”


    “放心,雖然這毒我解不了,但克製毒性我還是能做到的!”說罷單手一翻,手中就多出了一枚銀針,“你且看好了,我一針下去保證能讓你家少帥安定下來!”


    語畢,捏著銀針渡了幾分真氣到針頭,認準心中熟記的穴位,直直地刺了下去:現學現用,老爹你兒子我也是很能幹的!


    “藺公子,這……!”黎綱一聲驚唿把藺晨原本滿滿的自信打了個煙消雲散,他手上的銀針竟斷成兩截。


    “失誤,再來!”翻手又是一針,心中則暗暗發毛:火寒之毒下,肌骨也變硬了?難道要用烏金針?可老爹沒說啊。


    “啊!藺公子……!”在黎綱帶著哭腔的叫聲中,第二根銀針在林殊的皮毛之上被生生地弄彎了。


    “這……!”藺晨捏著彎曲的銀針,有點不好意思地陪笑道,“我是第一次碰到火寒之毒,所以……!”


    “藺公子……!”黎綱急得一頭大汗。


    “無妨……!”模糊的語句,卻比什麽說詞都更有力量,讓黎綱微微定了心緒,但他不知是該相信少帥的無妨還是該相信捏著第三根銀針的藺晨。


    無妨,無妨才怪!藺晨黑著臉將銀針一收,叫嚷道:“銀針不行了,我去給他弄點雞血來穩定他的病情,你把他先送迴房裏!”


    衣袂飄飄還沒等黎綱反應過來,藺晨已消失在點點翠綠的林間。


    “少帥,他,他!”黎綱扶著林殊失措地叫道,“藺前輩說是下山去辦事,他,他……!”


    “……!”林殊忍著刺骨的痛,用力抓住黎綱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寄人籬下還指望在此解毒休養的他,有什麽資格抱怨他人的是非?縱是橫豎不滿,也隻能忍下……


    “……!”迴到竹屋,黎綱把林殊扶到睡榻上安置妥當,卻等了許久仍然不見藺晨有拿雞血進來,而林殊在幾次吸納吐氣後,穩下了心中的糾痛。


    “少帥,我去看看藺公子,您一個人待著可以嗎?”


    “……!”藺晨?這人……林殊搖了搖頭,這次寒毒發作要比前幾次來得緩些,倒也不一定要去喝雞血或紮針去緩和侵入骨髓的寒意。至於身上的疼痛,已經……不重要了。


    拉過黎綱的手,林殊給了個寬慰的笑,隨後才在他的手上慢慢地寫道:“我沒事的,甄平還在劈柴嗎?你去幫幫他,藺公子沒有惡意,你們不要和他起衝突。”


    “可是,少帥……”


    “沒事的,藺前輩會預想到我提早醒來,應該有準備的!去幫甄平吧。我們要在這裏叨擾一年,不能住了別人的地,還要別人來幫我們做瑣事!”林殊在黎綱手上寫完上述的話後,又輕輕捏了捏黎綱的手,點了點頭。


    “是,少帥,那您先好好休息,少時我和甄平再來看你。”自知無法改變現狀的黎綱低頭應了一聲,躬身而退。


    門被輕輕地合上,林殊再度陷入了沉思


    四位叔伯……


    小殊愧對你們的授教……


    你們……


    一路走好……


    小殊會證赤焰之清白,會還你們公道。


    二月初六嗎?


    這麽算來,再過半個月景琰就應該迴到大梁了,依著嫂嫂的個性定然會去信要列戰英瞞下赤焰一事,可是景琰迴了金陵怎麽辦?他那個脾氣會不會把嫂嫂做的努力都白費了。


    ……景琰,你千萬別衝動,待小殊查明了一切,就迴去找你,到時候我們一起為景禹哥哥正名,還赤焰清白……然後我們一起去見太奶奶……


    嫂嫂,謝謝你替小殊出了口氣,隻是……隻是……


    夏江……懸鏡司……


    景禹哥哥不怎麽喜歡懸鏡司,說是海晏河清的朝綱不需要懸鏡司這種機構的存在,所以他曾說……


    要把懸鏡司給……


    撤掉……


    又是一股惡寒,隻是這股惡寒不是由肌骨而發,而是由心底直衝腦門。


    夏江是知道了景禹哥哥要撤掉懸鏡司心存不滿,所以……捏造罪證陷害景禹哥哥?


    對,如果這個理由成立,夏江要滅掉景禹哥哥,滅掉林氏都是可能的,因為……


    寒意傳達全身,這,這可能嗎?


    景禹哥哥雖然不喜歡懸鏡司,卻承認夏江除了手段毒辣外,在很多方麵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所以給夏江安排了好幾個去處。


    景禹哥哥,是你看錯了人,還是小殊想錯了?


    可這件事景禹哥哥僅提過一次,知道的人甚少,夏江是怎麽知道的?


    那天都有誰在?


    誰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寒意直達四肢,可因為有了之前的教訓,林殊不敢再用內力強壓,任憑著寒意肆意地在體內橫衝直撞,寒流撞得五髒六腑似乎都在不停地攪動,又似有什麽東西湧至喉間。


    “噗!”林殊一個沒忍住張了嘴,剛才好不容易喝下的藥粥全數吐了出來。


    藥粥吐盡,腹部攪動的勢頭依舊未減,黃色的膽汁,夾著黑色的血,一口口落在了青竹鋪就的地上……


    力量要散盡了?


    為什麽眼前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到?


    這是要到盡頭了嗎?林殊悲哀地暗想……


    為什麽?


    “別硬撐,放鬆點,有我呢!”隨著輕輕柔柔的聲音,有隻溫暖的手抓住了他,其中傳來的股股暖流將本在體內肆意橫行的寒意逼散退盡。


    “我爹應該告訴過你,這毒不難解,難的是在解毒之前的日子,以及……你選第二種方式解毒後的日子!”藺晨見林殊情況有所緩和,緊閉的雙眸再度睜開,遂即收迴了不斷輸入林殊體內的旭陽決,反手搭在了林殊的手腕上摸了摸脈象,“但是用第二種方法解毒很兇險的,你要考慮清楚,其過程……你沒受過什麽重傷吧,應該沒有,我沒接到過這方麵的情報!”


    已確認林殊暫時無憂的藺晨放下林殊的手,轉身走向桌子去倒水。擅長察言觀色的他也就沒看到當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林殊身軀明顯地一僵。


    “沒受過重傷的話就是痛,就如淩遲一般,而且在這過程中,你還需保持清醒,不能昏睡。這些都不重要啦,到時候我爹會和你細說的。你沒受過重傷吧,若是受過重傷,那可就是九死一生地去閻王殿上走一迴了。”將水杯遞給林殊,“漱漱口,水就吐地上好了,你的人會來擦,還有,我把雞血取來了。本公子親宰的雞,你喝血,本公子吃肉,怎麽樣,我夠意思吧。”


    這人真是……


    林殊瞪了藺晨一眼……無語地送還手中的水杯,並從藺晨手中接過盛著雞血的小碗,剛要就口,猛然抬頭吃驚地望向藺晨:這個……哪裏是雞血,明明就是人血!


    他沒殺過雞,可人血和雞血總是分得清的,況且這血裏還散發著淡淡藥香,猶如藺前輩的血所散發的藥香一樣。


    就知道騙不過,可總得顧著你的臉麵對不,那你能不能也給我點麵子?藺晨避開林殊詢問的目光,暗自嘀咕了一句,板著臉大聲道:“你趕緊喝了,喝完了我還有事找你商量!”


    ……罷了,不管目的為何,總是一片好意……這血都放了,林殊斂下雙眸將小碗中的血一飲而盡。


    “……!那個,我還想再試試!”見林殊喝完了碗中的血,藺晨從他手裏接過碗不好意思地道,“反正你都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就讓我再幫你行行針,你看怎麽樣?我保證最壞也不過你現在這樣。”


    “……!”再試試?這人把他當什麽!?


    “讓我試試唄!雖然火寒之毒我是不了解,可在琅琊山附近我也是小有名氣的蒙古大夫!”


    “蒙古大夫!”林殊擰著眉頭低聲咕噥。


    “別看我隻是蒙古大夫,可比很多藥堂坐鎮的頭把大夫強多了!”


    “……!騙人的吧!”林殊微動著唇,雖說這話連他自己都聽不明白。


    “我沒騙你,你若不信我可以背醫書給你聽,隨便你抽!”藺晨仿佛會讀心術般和林殊進行著一問一答。


    “……背醫書!你靠背醫書行醫?”林殊憤怒地吼,吼聲就是一串含糊不清的叫嚷。


    “好了啦,其實我也不敢亂來的,但是我爹明早就迴來了,你我再不濟也能撐到他來吧!”藺晨一本正經地道。


    “……是你不濟,別把我算在內!”林殊嘀咕一句別過頭決定不理自說自話的‘蒙古大夫’。


    “不說話,那就是答應了?”藺晨眼睛發亮,順手點了林殊穴道,開心地道,“我去把那本書找來,再多找幾個針包,你等著啊!”


    “……等等,我沒答應啊!還有不是說把醫書都背下來了?為什麽還要取書?”林殊大叫,但這迴他僅能在心裏叫,不知藺晨使了什麽法兒,他非但動彈不得,連嚎叫也發不出了。


    ……算了,就當是那碗血的代價吧,隻是這代價真的……


    有點虧……


    望著一地的狼藉,林殊再次歎了口氣……


    琅琊閣閣主藺晨……


    不知你是否有來自江左和景琰的消息。


    不過問你要消息,似乎……


    有點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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