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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帥……!”被藺如風叫來的聶鐸,候在一側已有多時,可林殊依舊沉默不語。


    一身白毛,骨骼變形,言語模糊。若不是一開始就和這人在一起,要怎麽相信他就是少帥?


    “少帥,是不是有我哥的消息了……?”看不清林殊的臉,聶鐸隻好按著自己的想法道,“我大哥他……!”


    “王妃說……聶峰大哥……去勸降我父帥,被我父帥誅殺於絕魂穀……同去的謝叔叔……拚了命搶迴他半具屍首……!可你在主營,你是知道的,我父帥至死都沒離開過主營一步!”


    “少帥……這……!”


    “王妃還說……太皇太後親上金鑾殿求皇帝特赦於我,可你也知道,北穀遭到的是比主營更慘烈的屠殺!……這兩件事情結合在一起,可以推定要麽謝玉陽奉陰違,要麽梁帝另有密詔要他如此行事!真相如何我現在難以判定,唯一能確定的隻是懸鏡司、夏江、謝玉這三者和赤焰一案脫不了關係。但在無確鑿證據前,不能斷定赤焰一案就是夏江和謝玉勾結,利用懸鏡司為盾構造的……你等莫急,要鑄成此案非三五日可成,要查清此案也非一朝一夕,待我解毒之後,我會親自將此案徹查,你等不可妄動。”


    “是,少帥!”


    “明日我將隨藺前輩前往琅琊山,需耗費些時日。在這段時間內,你需和衛錚守著江左的赤焰舊部,諸事小心,凡事忍耐,多看少動。你等皆為軍人,性子難免急躁,可眼下……進入江左後,江左盟會給你們安排各種身份,若有難堪之處忍之,讓之。待我到了江左,擇了時機,定將你們所受委屈逐一討迴!”


    “是,少帥……!”


    “聶峰大哥、懸鏡司、夏江和謝玉之事,你稍後就去轉告諸位,但要隱去消息的來處!”林殊冷然地道,“若是有人問起消息從何處而來,就推說是江湖義士告之。”


    “為什麽?為什麽要告訴他們?”在聶鐸看來,不說消息來處,是為了保護靖王府,可這種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見聶鐸一頭不解,林殊隻好解釋道:“就算我不說,他們也多少會知道,此去江湖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封閉各種消息。江湖上赤焰一案故事各異,我需先定下唯一性,以穩軍心!”


    “……少帥思慮周全,聶鐸慚愧!”


    “聶鐸,此去江左,分成兩批,與你隨行的人員都是在猶豫之後宣誓追隨於我的。聶峰大哥的事已影響你在軍中的威望,我需你在此行中,重塑軍威!”


    “是!”


    “……!聶鐸,你可明白我言下之意?”


    “聶鐸明白,在秦遠鎮,安置舊部的地方都有藺前輩相幫。在衛錚離去後,少帥恐眾人趁少帥抱恙伺機起亂,故讓藺前輩代為監視舊部眾人。如今時日已過半旬,舊部眾人情緒稍定,可此去江左路途遙遠,少帥又恐途中生變……少帥放心,此行途中若有變數,聶鐸立刻執行少帥軍令,有異動者殺,有二心者殺,有陰奉陽違者殺!”


    “好!”聶鐸為赤焰主營大將,有些事情一點就通,無需多言,林殊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也不願如此,但眼下我若連他們都控製不住,以後還怎麽行事?在江左遇事多和衛錚商討,這一年,要辛苦你們了!”


    這一年……本來還鎮定自若的聶鐸聽到這句,立刻變色:“少帥,不可……!”


    當即拜倒在地,“少帥請選第一種解毒方式解除火寒之毒!”


    “聶鐸……我無從選擇!”林殊笑了笑,口舌已經逐漸僵硬的他,笑聲顯得低啞而沉重,“我需有正常的容貌和聲音……”


    “事情,聶鐸和衛錚可以去做,少帥盡管吩咐!”聶鐸的言語中帶著幾分哭腔,“請少帥另擇解毒方法!”


    “……!”林殊低著頭,看著自己被長毛覆蓋的手,輕聲道,”梅嶺已葬殊!”


    “有些事情你們代替不了的!”林殊模糊地道,“聶真叔叔舍命救下我,我因此活了下來;英王伯伯讓其長子給我父帥送信,世子殞命途中,英王府也因此滅門;嫂嫂不顧自身與靖王府安危,北上梅嶺來尋我,這有多不易?這些人,這些事,都與我相關,我若不親查,怎麽對得起他們的情義?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雖說年壽難永讓我難過,可藺前輩也說了,若保養得當,也可以活到四五十歲。我的身體底子好,身邊還有你們在,金陵還有太皇太後和景琰都等著我迴去,我會好好的!”


    “少帥!”知道林殊心意已決,自己無力勸說,聶鐸隻好就地連磕三個頭後,道,“聶鐸鬥膽請命,許聶鐸在將赤焰舊部帶入江左後,隨素前輩前往琅琊山……衛錚已不可能陪在少帥左右,聶鐸須守在少帥身邊!”


    “可這樣一來,你剛肅立的軍威就……!”心知聶鐸是記掛自己,林殊不願責備,婉言規勸道:“你和衛錚放心,我會選幾個赤焰舊部隨我上琅琊山的!”


    “軍威不是靠聶鐸人在江左就可以維係的,就如少帥會慢行江左,您的軍威仍在;哪怕少帥換了容顏,您依舊是我們的少帥!”咚咚咚,又是三個響頭,聶鐸接著道,“請少帥成全!”


    “換了容顏依舊是你們的少帥,失了武藝還是你們的少帥嗎?”林殊怔怔地看著聶鐸,喃喃地道。


    這一句,聶鐸並沒有完全聽清楚,不過他看出林殊黯淡神情中的落寞倒也猜出□□分,擇了通用的話兒道:“聶真大人,一介書生,在軍中威望不輸於赤焰任何一位大將!”


    “好!”林殊想了想後,認可了聶鐸和素天樞同去琅琊山的想法。隻是他想的和聶鐸想的完全不同,他得知道江左的消息。


    “你到了江左之後,能停留的時間不過一二日,這一二日內,需將衛錚掌握的消息全數記下,並和他確定好彼此的聯係方式,你們不可凡事依托於藺前輩和素穀主,需有獨立於他們的消息來源和渠道,明白了嗎?”


    “是!”


    接下去是一通長談,林殊對所有可以預見的事,依著重要性一一做了安排。談到後來,他覺得言語吐字已難以讓聶鐸明了自己所言,索性取了紙筆,將事情逐一寫了下來,這其中包括了數張要聶鐸設法轉交給靳水月的紙箋。嫂嫂重返金陵,他不可能派人隨行,唯有想了幾個應對的法兒寫下來交由嫂嫂,以助靖王府平安渡劫。


    到了後半夜,交代完所有事情的林殊終於支持不住,最後囑咐了聶鐸萬事小心後,便在聶鐸的攙扶下上了床榻昏睡過去。


    當聶鐸拿著厚厚的紙箋出了密室門後,就見到藺如風領著兩個赤焰舊部而來。


    “藺前輩!”聶鐸紅著眼抱拳行禮,“黎綱,甄平?這是少帥隨行的人員嗎?”


    “是,黎綱隨機應變能力強,甄平心細,有他們兩個在你大可放心!”


    “我將其餘的人送到江左後,會和素前輩一起上琅琊山。黎綱,甄平,在這之前請你們好生照顧少帥!”聶鐸紅著眼睛道。


    “林公子決心已下?”看著聶鐸悲傷卻不敢外泄的表情,藺如風皺眉道。


    所以才會說要和素天樞一起去琅琊山!


    聶鐸把頭一撇,不忍再說,向著藺如風抱拳行禮後,便大踏步地離去了。


    “藺前輩,這是……!”黎綱、甄平麵麵相覷,有點不知所措:少帥的決心已下是指什麽?他不是早就決心要為赤焰正名嗎?為何引來聶鐸將軍這麽強烈的反應。


    “藺前輩,少帥選第二種解毒方式?”心思較為細膩的甄平在斟酌了一番後,不確定地問道。


    “唉,我以為他會改變主意呢!”藺如風歎氣道,“算了,這也是意料中之事……”


    “……!”


    你們進去守著他吧,把我給你們的香點了,讓他好好睡一覺,放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


    “是!黎綱/甄平謝過藺前輩!”


    “才跟了他幾日?就把他的禮數都學盡了。果然是什麽樣的帥就有什麽樣的兵!”藺如風看著謙恭有禮的兩個十夫長笑得無奈又心酸。


    南海國


    與多數州縣還飄著零星春雪、下著春雨、處在初春的大梁不同,離大梁南境隔了數海裏的南海國,是個島國,四季如夏的島國。


    碧海藍天,萬裏無雲,沙灘被金色的夕陽餘暉染紅,一群身著大梁服侍的兵卒嚴嚴實實地將一塊沙灘圍了個緊。


    沙灘上海蚌堆積成一座小山,一個赤著上身的年輕男子,用小刀一一分開海蚌,絮絮叨叨地道:“要求真高!親采的不算還要鴿子蛋大的!”


    噗,將手中的海蚌往旁邊一丟:“真麻煩,南海國一年才能采到幾顆鴿子蛋大的珍珠,而本王又能在這裏呆幾日?”


    “……!”以列戰英為首的一班侍衛因知曉了金陵來信而低著頭緘口不言。


    “戰英,你說我平日裏對小殊是不是太客氣了?我好歹長他兩歲,不叫我哥直喚我名也就罷了,還振振有詞地說,此番就要鴿子蛋大的珍珠做生辰禮,其他一概不收!這不是□□裸的威脅嗎?”靖王蕭景琰雖說是滿腹的抱怨但臉上卻掛著笑容,“得了,這迴采上來的海蚌還是沒達到他的要求。你,你,你!你們三個也帶好網兜和我一起下去,這次我要多采幾個!”


    “是!”被點到名的三個將士開始脫下盔甲和衣裳,隨後和之前跟著蕭景琰下海的將士站到了一起,靜待蕭景琰下一道命令。


    蕭景琰將手中的海蚌往旁邊的海蚌堆上一丟,皺著眉頭道:“戰英,你怎麽了?下海撈海蚌的是我,你苦著臉幹嘛?”


    剛剛接到金陵噩耗的列戰英心中的悲切豈可言說,血色金陵下,祁王府滅門,英王府滅門,林氏滅族,靖王妃能保下靖王府是有多麽得不容易,可千萬不能因為靖王的衝動而讓靖王妃所做的努力都給白費了。


    “王妃托季管事來信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迴去!”斂下濃眉,掩飾住滿臉的悲傷,列戰英低沉地道,“她希望孩子出生之前殿下能迴到金陵!”


    “唉,她也就這點心思了,讓她不要總呆在府裏多去外麵走走,她總不聽……!蕭景琰略帶不滿地道。


    “殿下……女人家生孩子總希望夫婿在身邊的!”列戰英忙幫襯著道。


    “……你說得對,是我忽略了,讓人帶信迴去,我會在孩子出生前趕迴去的!”這話母妃在他臨行前,特地囑咐過他,還說若是來不及,也一定要去信告訴水月。


    “是!”


    蕭景琰伸展了下四肢,迴頭看了眼被他扔了一沙地的海蚌,心中一動,開口道:“戰英,把這些海蚌裏的珍珠替本王收起來,待本王迴了金陵找個商家打個珠花送給她!”


    “是!殿下,要不要吃點幹糧?為了采珍珠,您這一天還沒吃過東西呢!”


    “好像是有點餓了,海蚌……也不知道味道怎麽樣,戰英不如你叫幾個人來,把海蚌烤了,大家分著一起吃……!”蕭景琰哈哈大笑道,“就算本王犒勞大家了,哈哈,迴頭我就和小殊說,為了幫你找鴿子蛋大的珍珠,我請隨行人員吃了烤海蚌!”


    “殿下……!”列戰英的心頭在滴血,在極度忍耐的情況下,大聲道,“殿下,天色近晚,您還是得快點才是!”


    “是啊,天色晚了!”夕陽的餘暉照亮了海麵,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就會入暮。


    “遞交的國書明天就有最後迴音了,有了迴音,我等就要返程。”蕭景琰輕聲道,“若是這次下去還沒采到鴿子蛋大的珍珠,本王還不知道有沒有時間給小殊準備禮物!”


    “殿下,我們可以去買一個,隻要口風透不出去,林公子不會知道的!”列戰英不由脫口而出道。


    蕭景琰迴頭看向列戰英,眉頭緊鎖,不悅中帶著責備:“我寧願被他笑沒本事,也不要騙他!就如他雖時常欺負我,卻從不騙我一樣!”


    “戰英失言!”列戰英忙低下頭去,輕聲哀歎後,悲涼地暗想:殿下,林公子不會知道了,也不會再騙你了,他已經……!


    “戰英,昨日本王夢到小殊了……!”西沉的日,染紅了半邊天,“不怎麽好,夢中他全身著了火在梅嶺山穀中跑著……!”


    “殿下……!”列戰英失聲叫道。


    “唉,也許是本王多心了,肯定是大家都叫他小火人,本王又記掛著在北境的他,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蕭景琰沒注意到列戰英的失態,自顧自地說道,“雖然戰局對大梁不利,但有林帥在,有小殊在,又何必擔心呢?”


    “戰英?”似想到了什麽,蕭景琰突然轉過頭對列戰英道,“本王知道你和衛錚走得近,剛才說的話若是被小殊知道了,本王就認為是你說出去的,到時候別怪我責罰於你!”


    語畢,哈哈大笑幾聲,大踏步地走向海邊。


    而他身後的列戰英在此刻已是淚流滿麵:戰英寧願被您責罰,寧願被您責罰!!


    “列將軍,我們怎麽辦?真的要瞞著殿下嗎?”待蕭景琰再次入海後,侍衛中有人悄聲說。


    出使大梁的人員雖然不少,但隨行蕭景琰身邊的都是列戰英精心挑選的,可謂個個赤膽忠魂,在乍聽聞金陵來信後,唯一的念頭就是這絕不可能。


    “金陵的事情我等鞭長莫及,可王妃信中囑咐,我等需嚴守秘密,殿下一旦知曉,就會如王妃所述,不待國書發還,就直闖金陵或直闖北境!這罪責誰也擔不起!”


    “是!”侍衛們應聲答道。


    “……你們來幾個人,按著殿下剛才的吩咐,把珍珠收攏了,架起火堆把海蚌烤了!”望著一地的海蚌,列戰英深感悲涼,林殊要的珍珠……就算殿下采到了,也送不出去了。那麽這一地的海珍珠呢?是否真會成為珠花戴在了王妃頭上?


    日頭西沉,將藍色的海染成了血紅之色……


    少時,有人將蕭景琰采的海珍珠悉數放在托盤裏交給了列戰英,也不知是侍衛刻意或者無意,竟挑了塊紅色的布做襯子。紅色的布托著大小不一的海珍珠,在夕陽的照射下猶如斑斑血淚……


    大梁金陵


    懸鏡司內,夏江板著臉聽著夏秋的迴報,當聽到今晨有一位來自潯陽的醫女手持潯陽官府出具的文書前往靖王府為靖王妃診治病情的消息時,他黑沉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今年,夏江剛過四十,接管懸鏡司恰滿十年整。


    “潯陽雲家,雲飄蓼?”夏江冷哼一聲道,“自薦上門為靖王妃問診?不過十八七歲的年紀?何來如此大的自信?”


    “據說是雲家在潯陽義診的時候,碰到了前去求藥的邵夢蝶。邵夢蝶記掛靖王府中的母親和靖王妃,雲飄蓼為她的孝心和姐妹之情所感動,故趁著和族中長輩前來金陵結賬的時機,前往靖王府問診!”


    “哦?”夏江皺眉,甩了下衣袖,道,“雲家遠在潯陽,怎麽會跑到金陵來?”


    “雲家擅長火傷和刀傷的治療,尤其是火傷,所以金陵城內很多藥鋪都會從雲家購入治療火傷的藥膏……!”夏秋自顧自地說著,沒發現當他說到火傷的時候,夏江的臉色已經從黑沉轉為了狠辣。


    “師父,這些徒兒都派人查了,情況屬實,雲家貨款為一季一結,這月因過年所致延遲到了月底!”


    從師父手上接下懸鏡司並坐穩首尊的位置,夏江自有他的能耐,這能耐不僅僅是靠他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藝,也靠著狠辣,以及……


    擅長治療火傷的雲家,怎麽會派出長女親來金陵,而且去了靖王府?該不會梅嶺那場火沒燒死那小子,那小子跑迴金陵了?


    謝玉不是說梅嶺已成焦穀,雖尋不到林殊的屍骸,可斷無有人生還之可能?別人的不可能在林殊身上都有可能!若林殊真的死裏逃生又被雲家治好了火傷……


    夏江眼中閃過陰冷:不過,你遇到我,我是不會讓你有活過來的機會的,林殊!


    “師父,是否有詐?徒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夏秋因在靖王府得不到待見,還憋著一肚子氣,聽聞謝玉說其中有詐立刻道:“這丫頭隻身前來,隨身帶的就一隻診箱並無他物,診箱徒兒細細查過,其攜帶物品均為普通問診之物,診箱並無夾層!”


    “嗬嗬!”夏江冷笑幾聲,隨意地問道,“前幾日府上可有其他變故?”


    “變故?”夏秋低頭沉思一番道,“靖王妃始終房門緊閉,除其奶娘外,其他人都沒進過她房裏。每日的鬧騰倒是合著三餐在發作。若說有變故,唯有前幾日靖王府換了送菜的商家,弟子有查過確是靖王府固定送菜的菜販家裏出了事情,靖王府管家因此另選了菜販!”


    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夏江暗中嘲弄一番,謝玉你幹事還真不利落,還要老夫親自出馬!


    “新換的菜販可有查實清楚?”夏江不動聲色地反問。


    “有!”夏秋見夏江臉色不對,忙皺眉道,“弟子是不是忽略了什麽?”


    “若為師沒猜錯,靖王府更換菜販在先,雲飄蓼到達金陵在後,且她抵達金陵已有些時日了!”夏江看了一眼夏秋,了然地道,“靖王府剛換菜販的幾日你們還會每車必查,這幾天估計鬆懈了,為師說的可對?”


    “師父明鑒,徒兒失職!”夏秋聽聞夏江如此一說,一頭冷汗的同時無名之火又冒了出來:居然在他眼皮底下使了計謀!好個靖王妃!


    “你也別太高估靖王妃了,這是有人借著菜販遞了信,依你剛才所述,靖王妃近一個月來閉門不出,除了奶娘誰也沒見過,是吧!”


    “是!”


    “可近幾日靖王府的管事一定見過靖王妃!今天是她小產滿一個月的日子,應該喚了幾個婢子到她房裏去使喚了,借口就是覲見太皇太後及太後、皇後,而且讓你代為去請旨了?”


    夏秋頓生一怕,沒錯,前幾日靖王府管事以更換菜販為由求見靖王妃。隻是他自進去到出來不過半刻鍾,派人在門口聽了季坤與靖王妃的對話,除需更換菜販外,也就囑咐靖王妃好生休息,因此他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故也未有迴報給夏江聽……!而師父所說的要覲見太皇太後他也如實地上報給了言後,言後已應了她的覲見請求,讓帶話給靖王妃要她午後前往皇宮後院。


    “徒兒失察,師父責罰便是!”夏秋屈膝跪下,低著頭道,“徒兒沒料到,這等逆賊居然如此狡猾,靖王妃竟也冥頑不靈辜負聖恩!”


    “無妨!”和夏秋的憤怒相比,夏江卻哈哈大笑地道,“懸鏡司剛好借此機會將逆賊叛黨一網打盡!”


    “師父所言極是!夏秋這就帶人將靖王妃拿下!”


    “不急,你先去迴複靖王妃就說皇後已同意她進宮問安,在穩下她之後立即派人將靖王府圍住,本尊先去麵聖!”夏江眼中透著算計道,“她不是怕懸鏡司構造偽證栽贓陷害嗎?本尊會讓她百口莫辯!”


    林殊能逃到金陵算你運氣,梅嶺的火一定讓你麵目全非了吧,若非這樣你也不會讓靖王府請雲飄蓼為你診治!


    是不是想讓靖王妃跑去太皇太後那裏?


    本尊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若你不為林殊也無妨。


    在這個節骨眼上,請了擅長治療火傷的雲家長女,定和梅嶺逃出的餘孽有關,隻要找到一個,本尊就能定靖王府勾結之罪!


    想到此,夏江得意地冷笑,當下就備了馬進宮。


    一聽說林殊疑似死裏逃生並已迴到金陵藏在靖王府,並有極大的可能會在今日下午隨靖王妃入宮覲見太皇太後,梁帝也是極為驚詫。


    “夏江你所言可為實?”梁帝震怒道,“謝玉不是說北穀絕無可能有人生還嗎?怎麽又會跑到靖王府?梅嶺的火燒不死他,通往金陵的重重關卡也截不住他嗎?”


    他不懼林燮生還,赤焰已為鐵案,林燮就算不認罪也是死罪難饒。唯有林殊不同,隻要他活著見到太皇太後,就能得保性命,屆時誰能預料十三歲就上戰場十六歲就有赤羽營的林殊會幹出什麽事。


    “陛下,靖王府近日的舉動甚為可疑,其最大的可能就是窩藏了叛臣林殊。即使該人不為林殊,能讓靖王府相護,該人在赤焰軍中的地位該不低,為絕後患臣特來請旨搜查靖王府,望聖上恩準!”夏江匍匐跪拜,言語間似有難言之隱。


    “請什麽旨!朕沒下過旨意嗎?”一想到林殊有生還的可能,梁帝平複的心緒又被挑起火來,甚為冷厲地道,“直接搜府,膽敢反抗者,殺!”


    “陛下,臣鬥膽請陛下動用禁軍協助懸鏡司下屬一起搜查靖王府!”


    “禁軍!你懸鏡司人手不夠嗎?還要禁軍?”


    “聖上聖明,素來以德服人,臣恐靖王妃再借‘靖王性情耿直,恐得罪人而不自知’為借口阻止懸鏡司進府搜人!”夏江眼中閃過狠毒,嘴上卻誠惶誠恐地道,“加之前幾日夏秋莽撞,讓靖王妃失了孩兒。懸鏡司此番再去,恐靖王妃又找借口橫加阻攔……不如就讓禁軍同行,禁軍屬於皇家衛隊,本就有守衛皇家的責任。就以懸鏡司收到密報說有赤焰逆賊藏入靖王府,為靖王府上下安危,陛下派出禁軍和懸鏡司共同搜查赤焰餘孽!”


    梁帝沉著臉聽完了夏江的訴求,皺著眉頭道:“夏卿家所言極是,朕就派……!”


    “請陛下派蒙副統領與臣隨行!”夏江眼中滿滿的算計之色:蒙摯乃林殊的騎射師父,若靖王府藏匿之人就是林殊,他倒要看看蒙摯會做如何抉擇。


    “蒙摯……!為何選他?”蒙摯是禁軍的副統領,但禁軍副統領多達六人,蒙摯雖是他們中間武藝最高的,卻不是能力最強的,梁帝想不明白為什麽夏江在六個副統領中選了蒙摯。


    “陛下,寧可錯殺,不可錯放!”夏江拜倒在地,誠懇地喊道。


    “……!好,朕這就下旨,你等務必把賊人給朕找出來……若真為林殊……!”梁帝冷冷看了夏江一眼,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既已麵目全非,誰能認定他為林殊?隻不過是靖王府藏匿的赤焰餘孽罷了!”夏江了然地大聲迴道。


    當下,梁帝下了旨意,與夏江的預想不同的是,給蒙摯的旨意僅為帶領禁軍配合夏江的行動。雙方人馬在皇城外集合完畢,兩人就領著各自人馬前行。


    一路倒也無話,夏江領頭在靖王府前勒住了馬。


    蒙摯抬頭一看,沉聲道:“靖王府?”


    “對,靖王府!”夏江一個縱身下了馬,揚聲道:“爾等隨我進府宣旨!今天一定要將赤焰餘孽搜出來!”


    “……!”赤焰餘孽!!!


    蒙摯心頭一震抬頭望向靖王府的匾額,難道連靖王府也……


    “蒙大人,你隨我一起入府宣旨吧!”夏江毫不掩飾地笑道,“蒙大人剛正不阿,絕不會庇護赤焰餘孽吧!”


    “你!”蒙摯強忍下怒氣,道,“若真有赤焰餘孽藏在靖王府,我必將其親手拿下!”


    雖不知對方為誰,但依著夏江的狠辣,由自己擒下總比被夏江拿住好。


    “快叫靖王妃出來恭迎聖旨!”一入靖王府門廳,夏江就揚著手中的聖旨高聲道。


    “夏大人,王妃正在施針,施針完後,還需整裝,請稍候片刻!”靖王府管事季坤堆著笑臉迎了上來。


    “……”夏江一把踢開低頭陪著笑臉的季坤,道,“來人,先將他拿下,誰敢阻攔,一並拿下!搜府!”


    “夏首尊,這旨意尚未宣讀,靖王府也未接旨,怎麽可以……!”蒙摯皺著眉頭道。


    “蒙大人,聖上給你的聖旨怎麽說?如有變數許你我便宜行事!靖王妃一時半刻出不來,可賊人狡猾,指不定得了消息半刻內就能逃走!一旦逃走,再尋可就難了。這失職之罪,你擔得起,夏某可擔當不起!”


    “夏首尊,你懸鏡司的人馬至少在靖王府外圍了兩層,這還不算四周藏於房簷上的暗樁,靖王府到底是藏了什麽賊子竟讓夏首尊如此的大手筆!”


    “赤焰餘孽皆為罪無可恕的亂臣賊子,你也無需擔心,跟著夏某行事便是,聖上若有怪罪,夏某一人擔下便是!”勝券在握的夏江說罷,就揚手一揮,懸鏡司的人一哄而散,而蒙摯所率領的禁軍則紛紛看向蒙摯。


    “你們不要獨立行事,就跟在懸鏡司的人後麵!”蒙摯悻悻然地道,“夏首尊不是說了嗎,有什麽事情他擔著!”


    “可是……!”


    “這種事我等還是明哲保身好,搜出什麽功勞也是懸鏡司的,夏首尊不是說了嗎?他們一早就獲得了消息,搜不出什麽……哼哼,夏首尊不是說了嗎?由他擔著!”心痛於祁王、林府和赤焰的結局,但蒙摯卻什麽也做不到,懸鏡司查實的東西,曆曆在目可謂鐵證如山。他隻是怎麽也想不通,為何祁王、林帥會幹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身為武將的他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到最後也隻能放棄心中所有的疑惑。若上蒼有眼,在他有生之年,能給他一個明了的答案吧。


    “蒙大人若是有空就和夏某一起去向靖王妃告個罪吧!”手持聖旨的夏江,在安排好所有懸鏡使各自搜查的方向後,折返迴了內院,見蒙摯仍站在院內不動,朗聲招唿道。


    “夏首尊帶路就是!”蒙摯黑著臉憋著一肚子的火,說道。


    一路行至靖王妃所在的庭院,不算太小的院子內站滿了懸鏡使和禁軍,相比懸鏡使得意洋洋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院內的禁軍則個個正襟危立目不斜視。


    “這院內可有赤焰餘孽!”夏江斜看了一眼蒙摯,喝聲道。


    “迴稟首尊,除王妃臥房外,這院內均已搜查過並無所獲!”夏秋上前一步,大聲道,“王妃奶娘攔在王妃門口,說是王妃還未施針完畢,要我等稍候……!”


    “愚笨!”夏江大怒,“赤焰餘孽,狂妄而奸詐之極,若他得了時機劫持了王妃,這罪責你我可擔當不起!隨本尊來!”


    語畢,夏江大踏步行至靖王妃臥房門前。宋奶娘一見,忙下跪拜道:“大人不可,王妃還在……!”


    “夏秋!!”夏江叫了一聲。


    夏秋心領神會,上前將宋奶娘一把拖開。


    “夏首尊這樣不好吧,不如我等稍候片刻?”蒙摯不知裏屋究竟有何情況但見宋奶娘哭哭啼啼實在可憐,不忍地道,“也不過……!”


    蒙摯的話還沒說完,夏江就已蓄力發掌,隻聽“轟”地一聲,房門應聲而散。


    夏江領著懸鏡使一頭衝進去。


    屋內場景一目盡然。


    案桌上燃著熏香,臥房正中一隻柚木浴盆,嫋嫋地升著白煙。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女子正收拾著桌上的診箱,見一群人衝了進來,一臉的錯愕,拿著針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旁一個手持梳子的婢子和一個拿著厚實披風的婢子則在尖叫一聲後,紛紛站在了靳水月身前。靳水月則茫然地抬頭望著夏江一行人失了神。


    “夏大人,您這是?”靳水月起身帶著幾分委屈,從婢子手上接過披風,將自己裹了個嚴實,才移步上前,屈膝行禮,帶著低泣之聲謙卑地問道。


    眼見屋內這番情景,夏江也是心頭一緊,但想著房梁之上,睡床之下,衣櫃之中均可藏人,還是硬著頭皮道:“給本尊搜!”


    湘兒、翠兒剛要上前阻攔,靳水月卻虛脫般站立不穩,湘兒和翠兒隻得雙雙上前扶住了她小聲地道:“王妃……”


    “王妃……!民女說過了,你身體過虛,不可妄動肝火!”一旁的雲飄蓼也移步上前幫著兩名婢子將靳水月扶迴了梳妝台前。


    “報首尊,房梁上沒人!”


    “報首尊,睡床下沒人!”


    “報首尊,衣櫃中沒人!”


    “報首尊,屋內除王妃及其兩名婢子和上門看診的雲飄蓼外並無他人!”


    “王妃,失禮了!”夏江一抱拳躬身致歉,算是賠罪,隨後又道,“其他人到院內給我繼續搜!”


    說罷,便大踏步離去。


    “王妃,這……!望著一片狼藉的臥房,翠兒後怕地道,“我先收拾了吧?”


    “翠兒,你需陪我去向太皇太後問安的!”靳水月悠悠一歎,“時辰差不多了,耽誤不得,你和湘兒還是趕緊給我梳妝吧!”


    “可這……!”翠兒焦急地道。身為婢子都覺得委屈,為何王妃卻……


    “無妨……!雲姑娘,稍後你隨我一起入宮吧,你乃名醫之後,到時也對太皇太後說說養生之道,她愛聽這些。”小殊,嫂嫂沒按你的法兒全盤操作,但也得到了你要的效果。怎麽說夏江和此事也脫不了幹係,等進了宮,嫂嫂先讓太皇太後給你出個氣。宮闈之事,嫂嫂隻是不願,而非不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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