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行啊,攻不上去。”


    大明滇西控緬八關之一的漢龍關外,明軍架起火炮正在不斷放炮,成隊的明軍抬著雲梯往城牆上衝。


    而在城牆垛後,時不時飛起一蓬箭雨落在明軍隊列裏。


    若不是明軍士兵頭頂著盾牌和樹枝臨時編製的簡易盾牌,怕是城牆外已經屍橫遍野了。


    “這炮威力太小,砸不開城門。”


    李如鬆看著前麵的戰況,恨恨說道,“叫人都撤下來,這樣隻會徒增傷亡。”


    “鳴金收兵。”


    得了大哥的吩咐,李如楨馬上命令親兵發出撤兵信號。


    隨著鳴金之聲響起,躲在城牆下的明軍又如潮水般退迴,還不忘把幾個被射死的倒黴蛋屍體拖迴來。


    “算了,不打了,沒帶上大炮,這些小炮打城根本就不頂事兒。”


    李如鬆迴頭又看了眼漢龍關高大巍峨的官牆,不服氣說了句。


    “那大哥,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李如楨開口問道。


    “把營寨紮好,不給緬軍突圍的機會。”


    李如鬆迴頭就走,邊走變繼續說道:“營寨前麵多挖陷阱,值夜的分明暗兩處哨兵,鳥銃手和炮手都輪流靠營寨休息,隻要關頭上緬軍敢出來,就給我打迴去。”


    本來做為抵禦外敵的城關,此時攻守異位後,反而成為阻止明軍進攻的障礙。


    “真不知道沐昌祚那個傻瓜怎麽想的,居然把這麽重要的關口交給地方土司鎮守,心也是真大,難道他就不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嗎?”


    李如楨也是跟著說道。


    “這個,又不是他做的決定,我聽說西南這邊,老早以前就是如此了。”


    李如鬆歎氣道,“隻能說西南這地方沒經曆什麽大戰,聽說以前就是一些土司早飯作亂,其他再無戰事。


    哪像我們遼東,年年都要對外征戰,不是打女真就是打蒙古。


    就算是駐紮在遼西走廊或者長城上的,都得時刻提防敵人偷襲。


    這裏,實在太安逸了。”


    李如鬆冷笑道。


    “大哥,這次出發時老爹說遇敵盡量殺,也不要留什麽俘虜,那是什麽意思?


    二哥也一直都沒明白,之前我們還琢磨了半天,這些天都忘記問你這個事兒。”


    李如楨知道,父親最器重的兒子還得是大哥李如鬆,老爹知道的事兒,大哥肯定是知道。


    “爹那話說的隱晦,也是因為想讓你們自己去想。


    你先說說,你想明白沒有?”


    李如鬆開口問道。


    李如楨搖搖頭。


    大明的軍功,首級是大功,可要能活捉敵酋,那功勞自然最大,甚至能混個午門獻俘,這可是對武將莫大的榮譽。


    好吧,雖然老李家已經混到過了,可誰會嫌棄這種露臉的機會多啊?


    他們其實是聽明白話裏意思了,隻是有些不敢相信,覺得難以理解。


    “這裏麵有些事兒,爹一開始擔心告訴你們,你們沒個把門的,說漏嘴,影響不好。”


    李如鬆朝四周看了看,幾個親兵都距離他們數步,倒是不怕他們偷聽到。


    兩兄弟此時說話的聲音都不大,傳不了那麽遠。


    “知道那個黔國公是怎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嗎?”


    李如鬆小聲問道。


    “黔國公?不就是帶兵打下雲南,又征服了安南。”


    這點,李如楨當然聽說過了。


    黔國公沐家發源於沐英,是明朝開國功臣之一,傑出的軍事將領,更是明太祖朱元璋與孝慈皇後馬氏的養子。


    洪武九年以副帥之職隨鄧愈征討吐蕃,因軍功被封西平侯,賜丹書鐵券。


    洪武十四年,與傅友德、藍玉率兵三十萬征雲南,雲南平定後,沐英留滇鎮守。


    洪武十五年時,因義母馬皇後病逝,沐英悲傷過度而咳血,洪武二十五年又因太子朱標的去世,遭受打擊而患病,兩個月後病逝於雲南任所,年僅四十八歲。


    朱元璋倍感痛惜,命歸葬京師,追封黔寧王,賜諡“昭靖”,侑享太廟。


    不過此時,沐家還隻是承襲的西平候爵位。


    沐英死後,長子沐春繼承西平侯爵,鎮守雲南,沐春死後無子,弟弟沐晟繼承西平侯爵,繼續鎮守雲南。


    永樂初年,沐晟奉命與張輔率軍分道進攻交趾。


    交趾平,張輔晉封英國公,沐晟晉封黔國公,沐氏自此成為世襲公爵。


    說白了,爵位都是打仗贏迴來的。


    不打仗,武將也就是靠資曆最多混到五軍都督府做個都督,這就是和平時期武將最高榮譽了。


    而現在李家當家人李成梁已經身為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算是位極人臣,升無可升。


    隻不過,李家和這些世襲勳貴之家還是有巨大的差別,那就是沒有爵位傍身。


    好吧,就算不是世襲,隻是終身爵位也好啊,出門也是個爵爺。


    可以說,李家現在能繼續追求的,也就是這個爵位了。


    魏廣德畫的餅,是真撓到李成梁癢處了。


    對老三的迴答,李如鬆沒說話,隻是不知所謂的搖頭晃腦。


    很快,李如楨嘴巴漸漸張大,一臉不敢置信的問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咱家隻要這次平了緬甸,咱爹也能封國公?


    哎喲。”


    剛說完,李如楨腦袋上就挨了大哥一巴掌,雖然帶著頭盔,可他還是習慣性叫了聲。


    “你想什麽呢?真的把緬甸平定了,可能也就是封個伯爵,可能還隻是終身爵位,能傳三代都算皇恩浩蕩。


    都什麽時候了,你以為還是開國那會兒,那些皇帝封賞個爵位跟玩兒似的。


    到了現在,你看看朝廷多少年沒有封武功了。”


    李如鬆倒是看得透徹,隻能說徐文長這個老師沒有白教,至少李如鬆看問題很透徹。


    實際情況也就是這樣,李成梁在遼東打老了仗,最後還隻得了個終身爵位。


    當然,守衛住遼東和開疆緬甸完全是兩碼事兒,這次功勞肯定比遼東積功封爵要強許多,但很大概率也就是個傳三代的爵位。


    但就算如此,也是天大的恩典了。就在兩兄弟說話的時候,明軍軍營大門處跑出一個親兵,看到李如鬆他們的位置,就急忙快步跑過來。


    “大少爺,二少爺送來消息。”


    說話間,那人手裏捧著一個竹筒遞了過來。


    聽到是二弟的消息,李如鬆馬上收起笑容,麵色嚴肅接過,仔細查驗蠟封後,這才打開竹筒,抽出裏麵的紙卷。


    李如楨馬上也站到大哥身後,和他一起看起紙上的文字。


    很快,兩人臉上都浮現出笑容來。


    李如柏紙條上的信息很簡單,他已經率軍攻占孟乃,命一部留守外,他正督軍準備進攻孟廣。


    隻要再占領這座城,明軍在孟密就算站穩腳跟,也算把緬王莽應龍堵在滇西了。


    現在大明和緬甸之間的戰場,已經算是非常混亂了。


    不僅滇西正在爆發激戰,緬甸國內王都都被明軍端了,而已經被緬甸兼並的木邦和孟密主要城市也被明軍攻占。


    在十六世紀這個通訊極差的年代,這樣的戰爭也是很罕見的,特別是一南一北兩處戰場都是各自為戰,並沒有統一的作戰計劃。


    而此時還在東籲城的俞大猷,實際上也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那就是繼續出兵攻擊周圍緬甸人的城池還是固守東籲城,等待緬王莽應龍迴師。


    到現在為止,他並沒有得到李成梁打算在滇西圍殲緬軍主力的消息,他若是繼續等在東籲城,怕是隻會等來李如鬆率領的明軍抵達。


    “大帥,要不我們出兵,把緬甸卑謬以南的緬軍消滅掉。


    聽說那裏是緬甸糧食主要產區,人口眾多,主要我們能控製緬甸南部,就算莽應龍迴來,也得不到糧草接濟。


    隻要我們稍微拖延時間,那大亂的必然是緬軍,我軍則可以趁勢殺出,擊殺反賊莽應龍。”


    參將王世科建議道。


    這次,他要多多立功,難得有打緬甸這樣弱敵的機會。


    積累軍功,等迴國後,怎麽也能弄個一省總兵官做做。


    這水師,一出海就是不短的時間,王世科已經有些厭倦了,打算棄船登陸。


    “卑謬嗎?”


    俞大猷略做思考,就打開了明軍手裏緬甸簡要輿圖,仔細觀察起來。


    卑謬是緬甸南部城市,位於伊洛瓦底江下遊左岸河港,在公元八世紀時曾為緬甸王都。


    一直以來是伊洛瓦底江中遊地區和三角洲地區間就是緬甸經濟最繁華的區域,而卑謬就是這片地區的貿易紐帶和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


    如果明軍能夠控製卑謬,再加上已經占領的東籲城,那幾乎就可以阻斷緬甸南北交通。


    也正如王世科所言,緬軍急匆匆從北方趕迴,必然不會帶太多糧草,還得靠緬甸南方的糧食補給軍需。


    而卑謬無疑就是重要的運輸通道,其周邊和南麵各城調運的糧食,大部分會從那裏運到東籲城北麵去。


    “是啊大帥,現在我們了解到的情況,緬甸雖然有不少戰船,可大多分散在沿海各城,就算他們要調集這些戰船,沒有緬王莽應龍的命令,也是很難完成的。”


    王世科繼續說道。


    隨著他們在緬甸呆的時間漸長,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緬甸國內的情況也愈發深刻。


    緬甸王國確實有大量海船,可這些海船卻分布在緬甸綿長的海岸線上。


    別看緬甸國家不大,可卻有數千裏的海岸線。


    麵向孟加拉灣和安達曼海,其漫長的海岸線自然需要一支規模巨大的水師來控製。


    “你的意思是,趁著莽應龍沒有迴來,出兵占領達拉和勃生?


    那毛淡棉那邊,是否也需要派兵占領?”


    緬甸的南麵,一般就是後世仰光省及周邊土地,而此時俞大猷指著位於印支半島上緬甸控製的一條狹窄走廊,那裏也有緬甸一個重要城市毛淡棉。


    此地因為是緬軍入侵印支半島的跳板,所以一直被東籲王朝重視,並著重支持發展。


    隻是毛淡棉靠海,對於此時的大明水師來說,貌似也不是多難打的一個地方。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此次明軍從勃固北上東籲城,一路先後攻占錫當、居裏耶、膠基等城池,俞大猷也借此看明白了此時緬甸南部城市兵力的空虛。


    是的,這些城池基本上不具備很強的防禦能力,明軍在大炮的加持下,攻占這些緬甸城市都非常輕鬆,甚至不需要投入太多軍隊就可以完成對城市的占領。


    畢竟精銳被調走,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殘,就算緬軍兵力占優往往在遭到明軍攻擊後也是一哄而散。


    說實話,俞大猷是沒有想到緬甸軍隊戰力是如此之渣的,他一直以為進入緬甸後會遭遇惡戰。


    就連舊港的幾家都不看好明軍,畢竟這些年緬甸也算是兇名在外,不斷攻打周圍國家,劫掠財物。


    所以,明軍一路上勢如破竹打下東籲城,把滯留在勃固的舊港商人都嚇了一跳。


    當然,在他們固有思維裏,緬軍還是很強大的。


    麵對官軍打出這樣的戰績,那似乎也隻能說明官軍戰力強悍一個解釋了。


    “王世科,你帶三千人,敢不敢橫掃緬南?”


    忽然,俞大猷開口問道。


    明軍雖然有七八千人,可畢竟在俞大猷看來,東籲城才是最重要的,他得留下足夠的兵力應付莽應龍。


    讓王世科帶走三千人,他手裏就隻剩下四五千兵馬了,已經非常虛弱。


    要不是有勃固河上的明軍水師,俞大猷是萬萬不敢冒險分兵的。


    “之前俘虜了緬軍千多人,他們不是願意投靠嗎?你帶上他們,不必作為炮灰,我們現在缺少兵力。


    攻下城池,讓他們去搶掠那些城裏的貴族,讓他們手上戰靴,他們就不敢再叛變了。


    這樣,打下來的城池,隻需要分配少量士卒,配上這些降兵,應該就可以把守好。


    至於達拉,到時候你的兵力可能不足。


    不過沒關係,我讓王詔率水師船隊從海邊進攻,為你提供支援。


    等占領達拉以後,他再率船隊進攻毛淡棉。”


    俞大猷開口道。


    “那大帥,沙廉那裏的葡萄牙城堡怎麽處理?要不要也打下來?”


    達拉就是後來的仰光,而在其南麵還有個沙廉,是西方殖民者發展起來的城市,現在也是緬甸海軍最重要的港口。


    “暫時不動它,隻要葡萄牙人不妄動,就先等他繼續存在。


    等緬甸大局已定後,我們是向他們征稅還是要收迴,那就由朝廷定奪。”


    俞大猷笑道。


    通過壕鏡,俞大猷已經意識到和夷人接觸的好處,所以他態度並不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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