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動著他的金色錦袍,衣擺翻飛似蝶,如瀑的青絲恣意悠揚,恍若欲破空而去的神子。


    山間忽然有一木笛小調飄啊繞啊,吹到花瓣恣意飛舞,吹到這方人兒眉眼又彎彎。


    見著本欲往這邊走來的外甥半途便被小夥伴給攔下了,樂君彌被陽光襯得格外溫和的臉上,流淌著令人遐想的閃耀光澤。


    直直看著樂尋重新返迴賽場的身影,眉開眼笑道:“尋兒在這兒雖是短短幾日,但卻過得十分快活呢......”


    這人真情實意時倒是賞心悅目!


    聽著他難得感慨的話,本來正抬起手掌擋住前方日光的遺扇不由放下手,側過頭去看他。


    這陽光怎地這般調皮!


    “你這麽說,難道在京城的生活就那麽難熬?”


    樂君彌轉頭,抬眼淺淺一笑:“倒不是如此,隻是權力富貴與自由,選擇不同而已。”


    不遠處的梨樹林,恰有迴旋蕩漾的白瓣瀟灑隨風,一如吳東的春之精靈。


    將懷中的一方手帕遞給了遺扇,視線落到她不知何時沁出了汗珠的額上,“侯爺,擦擦吧。”


    遺扇莫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垂眸伸出手去接過帕子。


    手掌接觸之處,泛著絲絲溫潤的涼意。


    “謝啦!”


    樂君彌迴之一笑:“侯爺是不是在想,君彌此次為什麽會答得如此直白?”


    遺扇不語。


    隔了半晌,突然問道:“那是為何?”


    將目光重新放到了在草地上放肆奔跑的樂尋身上,樂君彌幽幽道:“也許想讓尋兒過得比我更愜意,首先要做的,便是讓他至少不如我這般悲觀。”


    這個朝代的男子,太過聰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倒不如做一個懵懂又敏慧的人,或許不用自己一步一步謀算,想要的便自動送上門了。


    可惜,他們都不是。


    但,他卻希望自家外甥能如此。


    “......”遺扇瞥了他一眼,將手帕交還給他便站了起來,“那倒是,離你遠些,他的性子才不會養得這麽倔!”


    樂君彌滿臉驚愕地抬頭看她,一股熱氣衝上腦門,臉頰發燙:“......想不到,侯爺說話竟有如此刻薄無情的時候。”


    雖然那話是順著自己的來的,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吧。


    而且,一般人,看男子這種情況,不會細細安慰一番也會選擇沉默吧?


    偏她這麽死心眼.....


    樂正君真心覺得,要不是自己嫁了給她,身旁這位,還能成家嗎?


    “廢話!我又不是神,什麽話都能說出口的好麽?”


    今天仍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道君侯爺!


    遺扇不再多言,告訴他自己過去梨樹林側邊的小道找農家人買幾個梨子,便轉身離開了。


    這曬得久了,怪渴的!


    偏正君大人愛動嘴巴!


    走至鋪著幹淨小石板的小道,梨花紛繁下,勤勞的農家人正熱情叫賣著。


    遺扇剛走近,便被人招唿了。


    “好吃的春餅啊!快來瞧一瞧看一看呐1”


    “這位小姐,這邊有很好吃的蜜呢!來一些吧?”


    “小姐,這是自家種的甜棗,香脆清甜得狠呢!......”


    遺扇一臉淺笑,慢悠悠地一邊走一邊駐足,這家買點那家包上。


    不一會懷裏就塞得滿滿的各家農食品。


    簡直是為這些辛苦挑東西上山的農家人狂點讚!


    當她往迴走時,卻不小心被熱鬧絆住了腳。


    一個單手攔著一濃妝男子的中年女子,正不懷好意地攔住了美貌男子的去路,男子微微用力揮開她欲纏上來的手。


    喧鬧的小道上,隻見他一人與眾人格格不入,一瞧便覺驚為天人。


    一身淺藍錦袍如最清澈的天空顏色,麵如皎月,唇不染而朱,發絲如瀑,衣袍隨風擺動,在漫天花雨下猶如仙人降臨。


    遺道君此時頓覺,世界咋就那麽小呢!


    “扶月啊,你就從了本女郎吧,說什麽賣藝不賣身呢?你看小梨兒,跟著我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麽?”說著,還曖昧地挑起了隔壁男孩的下巴就是一親。


    嘖嘖,目測此人估計不常照鏡子。


    這皺紋雀起的,還女郎?大娘才是吧!


    這輕佻惡心的語氣,聽得遺扇都想飛一包吃的過去,好堵住那不大動聽的嘴了。


    在遺扇看得內心不斷吐槽時,場上的主角早已發現了抱著一大堆東西,鶴立雞群般站著的她。


    目光淡淡的少年眸子放光。


    語氣堅定道:“遊夫人,且不說扶月吃不了辣,單是扶月每個月演奏笛子的薪酬,便足夠扶月自己吃香的了,就不勞他人破費了。”


    “你!”中年女子聽了他的話,手頓時抖個不停。


    什麽玩意兒?


    一個小倌也敢和她叫板?


    也不瞧出身京城富庶之家的自己豈是小地方的他能挑釁的!


    就在她打算破口大罵時,她懷裏的濃妝男子倒嬌聲地勸她消氣。


    還一臉看同類地打量著扶月,覺得他十分不識好歹。


    “這位公子,咱們都是以色相待人的,賣藝與賣身,隻是賣多賣少而已,還不是一脈相承?”


    本來他對他也是敵意滿滿的,自己跟著這恩客從京師一路到這邊陲,自是知曉這女人一旦不高興便對他拳腳相向的性子。


    要是今兒她不如願了,他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瞧他不言不語恍若在思考的樣子,小倌小梨兒頓時覺得他被自己說動了。


    遂加多幾成功夫:“公子何必這般拒絕,隻要你跟著女郎迴京,過的日子啊,可真是這小小的邊陲拍馬也比不上的!”


    扶月注意到兩人對邊陲頗為不屑的樣子,默默向後退了幾步,朝兩人微微俯身,“都說故土難離,扶月在這過得十分滿意,還請兩位另尋他人。”


    站直身子後,他餘光仍停留在站在不遠處圍觀的遺扇身上。


    兩人麵上浮起了難堪,幾欲動手。


    此時此刻,身穿道袍的遺道君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恰好伸手擋住了兩人的動作。


    嘴角一抿,肆無忌憚地打量了二人一圈,涼涼道:“聽說兩位出自京城,不過,現在看來,京城人也高尚不到哪裏去吧?”


    瞥了扶月一眼,又極快睨了小梨兒一眼。


    “咱邊陲的公子都是能自力更生的,就算要挑客人,也是有自己的要求的,正所謂‘水麵撈綠豆,要筲箕那種’,懂?”


    最後那眼看得倆人遍體生寒,就像被毫無溫度的東西困住一樣。


    臨走之前,遺扇瞧著扶月,微微搖頭,似感歎,似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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