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開始籠罩大地,菜園子的一處空地上,火光熊熊燃起。


    借著晨光,於未然朝著四周眺望。


    這是一處位於城市西部邊緣的菜地,遠處高架橋上可見車輛唿嘯而過,再遠處就是群山。


    在寸土寸金的城市裏,孕育著各種綠色蔬菜的一片菜地顯得尤為珍貴。


    眼前這片地方,大約十幾畝,看起來不像是統一管理的,整片地方被分割成上百個大大小小的地塊,很多地方都插著牌子,上麵寫著租地人的名字、租期等相關信息。


    一眼望去,縱橫交錯的田壟線條與各色蔬菜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深秋的菜地,飄散著清新的氣息。


    那是一種混合了泥土、莊稼和露水的獨特味道,它似乎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能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豐饒與美好。


    於未然拿出手機,哢哢一頓拍。


    她拍了菜地,拍了火堆,拍了大爺大媽,也拍了自己親手挖的土豆,然後洋洋得意的分享給自己的小夥伴。


    於未然正搗鼓著手機,就聽大爺大媽們喧嘩起來。


    “讓一讓,我把鍋架上去。”


    於未然抬頭,就看見一個健碩的大爺扛著一口大鐵鍋,安安穩穩的架到了火堆上方。


    她不知道這大鐵鍋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那幾塊能剛好架起大鍋的大石頭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她甚至都不太清楚這堆柴火是從哪裏找來的。


    大爺大媽們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隻要他們想要,就沒有找不出來的東西。


    一口大鍋架起來,於未然以為是要煮紅薯、土豆,可是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天真了。


    大鍋裏添了大半鍋水,於未然聽見老爺子衝著一個戴雷鋒帽的大爺喊:“老王,這次輪到你帶火鍋底料了吧,快拿出來。”


    “來了來了,急什麽。”


    嘴上說著急什麽,可於未然看見那戴雷鋒帽的大爺迅速從包裏掏出了好幾袋火鍋底料,看著還不是同一個廠家。


    旁邊一個大媽伸手拿過一袋撕開就直接往鍋裏倒,她一邊倒一邊問:“你帶的這火鍋底料怎麽都不一樣,不會都是你家裏吃剩下的吧?”


    大爺咂咂嘴,迴應道:“你懂什麽,現在市麵上這些火鍋底,有的幹麻不辣,有的幹辣不麻,有的光辣不香,有的光香不辣,我手裏這些可都是特意挑的,搭配在一起,那味道,絕了!”


    “喲,你還研究這個呢。”


    “民以食為天,我這人呐,別的愛好沒有,就愛研究怎麽吃好吃的,今兒這火鍋味道絕對讓大家夥香掉下巴。”


    “那我們可等著了。”眾人紛紛笑著迴應道。


    柴火燒得很旺,大鍋裏的水很快就漲了,火鍋底料的香味四下彌漫開來,霸道的往每一個人鼻子裏鑽。


    於未然咽了咽口水,她覺得這味道比她以往吃過的任何火鍋都香,涮個鞋底子都能好吃。


    於未然有些懊惱自己沒提前做準備,早知道這火鍋底料這麽香,就應該帶上各種適合涮火鍋的食材過來。


    她正懊惱著,就見一位大爺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鋒利的菜刀,熟練地將已經洗淨的蘿卜、土豆和紅薯切成大小均勻的塊狀,然後依次扔進了鍋中。


    另外一位大爺則抱著一大堆還沾有新鮮泥土的紅薯和土豆,興衝衝地朝著火堆走來,他拿著根木棍將燃燒的碳火扒拉開,一股腦的將紅薯和土豆扔到火堆裏去了。


    “哎,你看清楚了再扔啊,那母紅薯扔進去烤不熟的,之前烤過一次,外表是熟的,裏麵還是生的,吃不了。”


    大爺擺擺手說道:“放心,我有數,母紅薯都丟鍋裏了,丟火堆裏的都是公的。”


    “那就行。”


    聽大家再一次提起公紅薯、母紅薯,於未然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老爺子,紅薯還分公的母的?”


    “分啊。”


    老爺子掏出不知道藏在哪裏的一把寬粉往鍋裏扔,扔完了才繼續說:“那種瘦瘦細長的就是公紅薯,圓潤短胖的是母紅薯,公紅薯糖分比母紅薯要高得多。”


    “哦。”


    於未然一知半解的點頭,活了這麽多年,她現在才知道紅薯也分性別,又是長腦子的一天。


    “丫頭,來,跟我抱點柴火去。”


    “好。”


    於未然聽話的跟著老爺子走,很快,她知道了柴火是怎麽來的了。


    眼前這些粗細不一的木棍上還纏繞著半幹不幹的瓜秧子、豆秧子,明顯是之前用來給爬藤類蔬菜搭架子用的材料,眼下卻成了煮火鍋的燃料。


    抱了兩趟柴火,再迴來,於未然發現鍋裏的食材越來越多,她甚至在裏麵看見了金針菇、豆腐、豬血、鹵牛肉?


    地裏怕是不長這些吧?


    她有些傻眼,又見一個大爺掏出兩個個保溫盒,裏麵滿滿當當的肉,一盒是已經醃好的麻辣牛肉,另一盒也是醃好的麻辣郡肝。


    旁邊的大媽也掏出兩個盒子,一邊是切好的臘腸,另一邊是一大盒鹵味,於未然掃了一眼,雞爪、鴨翅、肥腸、花幹……


    於未然瘋狂吞咽口水,她好饞,也好餓,又覺得有些尷尬,畢竟這一圈看下來,好像隻有她是空著手來的。


    也不知道現在點個外賣還來不來得及?


    她正想著,又見一個大媽捧著一大把菜苔過來,手裏還提溜著一個袋子。


    來到鍋邊,她將袋子倒過來,裏麵的東西絲滑的落去鍋裏。


    於未然定睛一看,那是一條魚,一條收拾過的大魚。


    “差點把這魚忘了。”


    她傻愣愣的看著,看著大媽將裝魚的袋子麻溜的丟進火堆裏。


    大鍋裏各種食材咕嘟咕嘟冒著泡,那香味勾得人心神不寧。


    “丫頭,把筷子給大家發一發。”


    於未然手裏突然被塞了一把一次性筷子,五顏六色的包裝讓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點外賣送的。


    老爺子沒少點外賣啊!


    於未然心裏嘀咕著,將手裏的筷子逐一發給大爺大媽們。


    發到最後,她才想起一個問題,這些筷子,老爺子是從哪裏掏出來的,她明明記得他沒有背包出來。


    難不成老爺子有個儲物空間?


    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手中被塞了一個小盤子,這小盤子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發現大家手裏的盤子還都不太一樣。


    “老洪,你這盤子怪輕巧,從哪搞的?”


    叫老龔的大媽嘿嘿一笑,“嗐!家裏孩子過生日的時候,那裝蛋糕的盤子總有多餘的,看著質量怪好,扔了可惜,我就都收了留著,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行啊,還是你會過日子。”


    “別說我了,來來來,動筷子。”


    “我可不客氣了。”


    十幾個人圍站在一圈,紛紛將筷子伸向中間的大鍋。


    熱氣氤氳,於未然甚至沒看清自己手中的筷子夾到了什麽。


    等菜放到盤子裏,她才看清那是一塊牛肉,還順帶著兩片不知道叫矮腳青還是特矮青的菜葉子。


    麻辣牛肉吃起來又香又嫩,菜葉子吸滿了火鍋底料的味道,吃著非常爽口。


    吃完了盤裏的,於未然迫不及待的接著下筷子。


    在菜地裏吃火鍋,這對於未然來說,是一次別開生麵的體驗。


    從摘菜、洗菜洗到直接下鍋,全程沒超過十分鍾,於未然第一次體驗蔬菜從田間到餐桌的全過程。


    戴雷鋒帽的大爺真的沒說大話,幾種火鍋底料搭配在一起,效果絕對是一加一大於二,火鍋超級好吃!


    燙著火鍋,聽著老輩子們擺龍門陣,於未然隻覺得好安逸!


    一大鍋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火鍋,在眾人風卷殘雲般地進攻之下,沒過多久便被徹底瓜分完畢。


    於未然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雖然已經吃到了七八分飽,但那美味的火鍋仍然令她感到有些意猶未盡。


    意猶未盡的好像不隻是她,因為大家依舊圍著火堆,沒有離開的意思


    卻見老爺子拿著根木棍,輕車熟路的在火堆旁蹲下身子,開始熟練地扒拉起快要熄滅的火堆來。


    隨著老爺子不斷地撥動著火堆中的灰燼和木炭,很快,一堆黑黢黢、圓滾滾的東西逐漸展現在眾人的眼前。


    有位心急的大爺似乎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渴望,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迅速撿起一個,不輕不重地拍打了幾下。


    瞬間,外層那些黑黝黝的碳灰如同雪花一般簌簌飄落下來,一個黃澄澄的土豆終於露出了它本來的麵目。


    “快掰開看看,熟了沒有?”有人催促道。


    “熟了,熟了。”


    “你都沒掰開看看就說熟了。”


    麵對質疑,大爺顯得有些不服氣,梗著脖子迴應道:“嘿,你們咋就這麽不相信我的經驗呢?”


    說話間,大爺繼續手上的動作,他將剛烤熟的土豆在左右手來迴翻轉,試圖讓它盡快冷卻。


    來迴翻轉了十幾下,似乎是不怎麽燙手了,他動手剝去土豆那層薄薄的外皮外皮,裏麵白沙沙的瓤出現了,伴隨著的是土豆的清香。


    他吹了吹,隨即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後不出意外的被燙到了,張著嘴大口大口唿氣。


    “別光顧著吃啊,快說說熟了沒?”有人看到他被燙得直吸溜,忍不住故意調侃問道。


    “唿唿唿~輸了~唿唿~”大爺一邊努力緩解口腔中的灼痛,一邊含糊不清地迴答著。


    “哈哈哈哈!”眾人聽到他的迴答,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氣中迴蕩。


    於未然看熱鬧看得正嗨,一隻手突然伸過來,將一個同樣滾燙的土豆塞進了她的手中。


    毫無防備的她被這突如其來的熱度嚇了一跳,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手裏的土豆燙得不行,她連忙像其他人一樣,迅速地將土豆從左手換到右手,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減輕熱量對掌心的灼燒。


    現在她旁邊的老爺子正捧著一個已經剝去半邊皮的土豆,津津有味地吃著。


    注意到於未然投來的目光,先是長長地唿出一口氣,仿佛要把口中的熱氣全部吐出來似的,然後才緩緩開口說道:“現在土豆都是作為配菜出現在餐桌上,以前可不一樣,我們年輕時候,土豆都是被當成主食的。”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其中一人接著說道:“是啊,那時候條件不好,煮上一盆土豆,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夥食。”


    “咬一口土豆,就一口鹹菜,當年大家都是用這樣的吃法飽腹的,看看如今的日子,真是來之不易。”


    於未然沒說話,她沒體驗過那樣的日子,但她知道如今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


    她咬了一大口手中的土豆,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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