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隊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淩晨五點多。


    此時,天邊的曙光開始慢慢滲透進黑暗,給大地帶來了蘇醒的預兆。


    然而,深秋的淩晨依舊寒意深重,冷冷的空氣夾雜著新鮮的雪花味,吸入肺腑,讓人不由自主地顫抖。


    於未然拉高衣領,透過衣服吸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像是帶著冰碴子,通過鼻腔進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說真的,在深秋淩晨的野外,每一口唿吸都是對生命的挑戰。


    於未然還在跟自己的唿吸較勁,一旁的大爺大媽們卻已經歡唿雀躍起來。


    “哎喲!這蘿卜長得可真好,都說秋冬的蘿卜賽人參,拿去燉牛肉肯定清甜無比,我高低得拔兩棵。”


    “這萵筍也長得好啊,現在正是吃萵筍的時候,我得拔兩棵。”


    “秋冬是該多吃點萵筍,俗話說得好啊,冬令萵筍似黃金,藥食同源,多吃點對身體好。”


    “可不是嘛,秋冬是咱們老年人養生的重要時期,萵筍作為秋冬季的千金菜,在保護血管和補血養氣方麵具有獨特的功效,可以多吃。”


    “王醫生都說吃萵筍好,那我得多拔兩棵迴去了。”


    七八個大爺大媽打著手電筒,一窩蜂似的擠在萵筍地邊,一個個磨刀霍霍向萵筍。


    不遠處,有一道孤獨的電光閃爍,隨即有聲音響起。


    “你們別光顧著拔萵筍蘿卜啊,這邊有紅薯啊,我剛剛刨了兩個,肥嘟嘟的,看著就好吃。”


    “紅薯好啊,這個時候的紅薯口感和甜度最好。”


    “確實,去年我挖了一袋,無絲、無筋、又幹又麵,還甜。”


    話音剛落,隻見幾道光芒如流星般迅速劃過夜空,從那片綠油油的萵筍地邊緣疾馳而去,徑直朝著不遠處的紅薯地飛奔而去。


    大家一到地裏就都活動開了,看他們熟練的掏手電筒,再看他們熟練的拔菜動作,顯然都是熟手,隻有於未然這個生瓜蛋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自己是不是顯得太不合群了?


    於未然正琢磨著要不要找個地活動活動手腳,卻聽一道冰冷刺骨的聲音驟然在耳邊炸響:“你是誰?”


    於未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渾身一顫,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卻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毛骨悚然。


    隻見黑暗之中,一張扭曲變形、無比詭異的臉龐突兀地浮現出來,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惡鬼,正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


    “我的老天奶啊,見鬼了!”


    於未然驚恐萬分,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尖叫。


    “你這丫頭,鬼喊鬼叫個什麽?”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同時,一束手電筒的光線也緩緩移開。


    於未然緊緊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敢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縫隙,努力眯起眼睛試圖辨認眼前之人。


    終於,在於未然的視線逐漸適應了光亮之後,她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站在自己麵前的,赫然就是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老爺子,此時他的臉上還有來不及收斂的戲謔。


    “老爺子,您這大晚上的,好好的手電筒,您怎麽非得從下往上照,人嚇人會嚇死人的。”於未然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抱怨道。


    老爺子聞言,咧開嘴嘿嘿一笑:“小丫頭片子就是膽小,別在這兒傻站著了,跟爺走,爺帶你刨土豆去。”


    “這時候還有土豆嗎?”於未然滿臉狐疑地問道。


    “我說有就有。”老爺子自信滿滿地迴答道,隨後轉身大步向著前方走去。


    於未然連忙跟上去,就怕自己落了空。


    土豆地緊挨著紅薯地,在手電筒那微弱光芒的映照下,於未然清晰地瞧見了大爺大媽們剛剛從地裏刨出的一大堆紅薯。


    那些紅薯身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泥土,但卻難以掩蓋其鮮豔紅潤的外皮,看著讓人不自覺的想起香噴噴的烤紅薯,著實讓人垂涎欲滴。


    老爺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紅薯,隻見他微微彎下腰,伸手撿起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的紅薯,放在手中上下顛了顛,臉上隨即露出幾分嫌棄之色,嘴裏嘟囔著說道:“瞧瞧,怎麽淨挖些母紅薯喲!這母紅薯烤起來可不好吃。”


    一個正埋頭刨紅薯的大爺抬起頭來,一邊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邊點頭應和道:“可不是嘛,我看這塊地八成種的全是母紅薯。”


    聽到兩人的話,一個正在刨紅薯的大媽反駁道:“這母紅薯烤著吃不行,拿去煮糖水倒是很合適,你們不愛吃就都給我留著,我愛吃。”


    “這地方哪能煮糖水,你們倒是挖點公紅薯去啊,不然一會烤什麽吃?”


    老爺子一邊抱怨著,一邊隨手將那個胖嘟嘟的紅薯往地上一扔,然後轉過身去,把目光投向了旁邊的土豆地,毫不猶豫地對那些土豆下手了。


    他緊緊地拽住那已經微微泛黃、略顯幹枯的土豆秧子,然後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扯。


    刹那間,土豆秧子從濕潤鬆軟的土地裏騰空而出。


    土豆秧子是拔地而起了,可底下的土豆卻是毫發無損,倒是用力過猛的老爺子一個重心不穩,一屁股跌坐在了濕軟的土地上。


    “哈哈哈哈哈……”


    現在旁邊的於未然先是一愣,緊接著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在一旁正埋頭苦幹挖紅薯的幾位大爺大媽聽到笑聲紛紛抬起頭來,他們看到眼前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老爺子,也跟著捧腹大笑起來。


    “老孫啊,你這是被土豆推倒了啊?”說完迴去煮糖水的大媽一邊擦著眼角笑出的淚花,一邊調侃道。


    老爺子雖然摔得灰頭土臉,但嘴上卻依然不肯服輸,梗著脖子迴應道:“小小土豆,能奈我何?”


    “哎喲喲,您老還不快起來呢?等著土豆伸手拉你啊?”另一位大爺笑得滿臉褶子,大聲打趣道。


    老爺子臉漲的通紅,他雙手撐著地,迅速一骨碌爬了起來,嘴裏還不服氣地哼哼著:“你們也別得意,一群連個公紅薯都挖不出來的糟老頭子。”


    於未然則強忍著笑意,抿緊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再次笑出聲來。


    她手中握著一把剛剛由旁邊熱心大媽友情讚助的小鏟子,開始小心翼翼地對著那些剛出土的土豆挖掘起來。


    泥土很鬆軟,挖起來一點都不費勁,於未然認真地翻開一塊地方,隨著土豆秧拔地而起,碩大飽滿的土豆應聲而出,仰麵朝天地倒在地麵上。


    被翻出的黃皮土豆飽滿圓潤,個個都有拳頭大小,於未然一手抓起一個拋了拋,手感沉甸甸的,讓人很有成就感。


    老爺子被土豆推了一把摔了一跤之後,似乎放棄了拔的方式,也跟著動手刨起來。


    不多時,兩人身後已經堆了一大堆圓潤光滑的黃皮土豆。


    於未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直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腰背,然後隨手將手裏抓著的那根土豆秧扔到旁邊,轉頭看向老爺子說道:“老爺子,您瞧瞧,咱是不是挖得差不多了?”


    老爺子迴過頭來掃了一眼身後那堆豐碩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應道:“先挖這些,一會吃飽喝足了再接著挖。”


    說完,他振臂一唿:“同誌們,我老孫這肚子唱起空城計來了,要不咱們先弄點東西填填肚子咋樣?”


    “行。”


    “可以。”


    “我去撿柴火。”


    “我去把大鍋端來。”


    大家積極響應老爺子的號召,不等分配任務,就各自行動起來。


    看著大家有條不紊的樣子,明顯是一個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團隊,而且明顯不是第一迴這麽幹了。


    這真的是來偷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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