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方才皇帝的意思,這是知道當年的事了?


    他眼鋒向裴帆看去。


    他一直跪在此處,跟著他們一起,看完了季家整場好戲。


    這個人是皇帝的走狗,雖然好色,但確實有幾分本事在。


    難道是他,查出了當年的事情?


    裴帆感受到季相禮的目光,轉過頭來,朝他揚了揚眉,了然一笑。


    季相禮心口咯噔一下。


    看來,果然有這個人在背後的手筆!


    難怪,難怪皇帝今日變得這般失常,竟連廢後這樣的想法都動了!


    若是這般的話,那他沒準,還真做得出來!


    他側頭看了一眼歇斯底裏的季皇後,心裏氣急又無奈。


    這個節骨眼,她還說什麽是想與兩個孩子還有她斷絕關係的話?


    趕緊保住當下的地位才是正事!


    是以,季相禮的口吻頃刻軟了下來:“皇上,皇後娘娘,草民先前糊塗,這才說出不答應再不進宮的話來。這會兒已經想通了,進宮,無非便是想見見娘娘,既然皇上答應她可以出宮,那微臣,也就不再有異議。”


    皇帝見他態度變化得如此之快,心頭一驚,卻是靜靜地審視他。


    以他與季相禮十幾年的博弈磨合,他不信這個人沒有其他什麽要求。


    果然,就見季相禮又打量他一眼,狀若卑微道:“隻是,這棠兒一開始便是與三皇子青梅竹馬,還請皇上,切莫與三皇子因奪人所愛,而生了嫌隙。這是大家都不願看到的。”


    皇帝冷笑一聲,“季相禮,你這是在和朕講條件?還是不願讓季棠入宮?”


    他戲謔冷笑:“先前是你們說皇後在宮裏沒有季家人照拂,擔心她會念家,所以朕才說叫季棠入後宮。怎麽,現在又不願意了?”


    “所以,這皇宮,到底你季家是主人,還是朕是主人?你們是不是忘了?”


    被季相禮壓製這麽多年,這次借薑行的手將其連根拔起,他們複仇的目標也對準的瑾王府,皇帝現在既慶幸,又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是以,隻想趁機好好立立威。


    但,季相禮此刻再沒閑心與皇帝掰扯。


    他已經相繼失去了澄兒和青妍兩個最得力的孩子,若是連思巒、嘉茹和棠兒也有事,他當真覺得這一切都沒了意義。


    當下便是掃了眼失魂落魄的皇後,又對著皇帝笑了笑:“當然皇上是主人。”


    屁!


    你當年不過是跪求在我身前,求著我扶你上位的一條狗!


    不知什麽時候,這狗皇帝長出了自己的獠牙,還學會了偷偷地咬他一口!


    季相禮心裏恨得牙癢,但當前勢力懸殊,不得不暫且俯首。


    皇帝很滿意季相禮當下的態度。


    雖然知道他可能是裝的,但之前,這人可是做戲都不願意。


    但他卻依舊沒鬆口:“你的認錯之心,朕感受到了。”


    “若是這朝堂之上,人人都像季國丈這般與朕討價還價,一次次逼退朕的底線,那你說,朕這個皇帝,還如何當下去?”


    他聲音很平和,但平和底下,確是從未鬆口的拒絕。


    季相禮愣了愣。


    這是,依舊堅持要棠兒進宮?


    他最初還以為薑穆堯隻是想拿捏他一下,刻意這般說的。現如今,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季皇後見自己父親都這般懇求了,皇帝竟絲毫不鬆口,心下,再次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怔怔地站起身,身形踉蹌,驚得後退了兩步。


    “你這是打的什麽主意?是想要報複本宮,還是當真看上了棠兒?!”


    她聲音緊繃而喑啞,正在極力隱忍著自己的震驚和緊張。


    皇帝心頭的苦痛又加重了一分,但冷峭的口吻,卻絲毫沒有退讓:“先前不是你們說,需要有季家人相伴嗎?朕是皇帝,這裏是皇宮,是你們想怎樣便怎樣?!”


    “總之,季棠今日,必須進宮!”


    他皇帝的威儀,必須要在季家人麵前立起來了!


    淚水,從季皇後微紅的眼眶中洶湧而出。


    她再也忍不住,竟失聲大叫起來。


    鋪天蓋地的痛苦,好似將她整個人席卷,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崩潰。


    這個口口聲聲說餘生心裏隻她一人的男人,竟要染指自己的外甥女!


    季泊舟見季皇後這般發狂的樣子,忙是上前去拉住她。


    很明顯皇帝故意想在他們麵前立規矩。


    眼前這個局勢,可不是姐姐能夠肆意妄為的時候。


    而她卻一把拂開了他,猛地給了他一個耳光。


    “廢物,你們都是廢物!”她發出驚心動魄的狂叫,此刻,她竟感覺自己有些恨季家。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開始不答應,為什麽要害得自己連皇上都要失去?!


    最近幾個月,她幾乎隨時隨地都在給季家求情!


    若是失去了皇上,那序兒的皇位怎麽辦?


    還有怡兒,她的公主,還是個幾歲的孩子……


    都怪他們擅作主張,都怪他們無能!


    皇帝繾綣地注視著季皇後發狂般的身影,霧氣從他眸中升騰,眼中不自覺便流露出了心疼。


    他聲音軟了下來,“嘉茹,你別這樣。叫人看了不好!”


    季皇後冷笑一聲:“不好?有什麽不好?讓大家都來看看我這個皇後有多狼狽,不就是你們想要的嗎?!”


    “朕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隻是你現在還不明白朕的苦心……“


    皇帝話沒說完,“啪”的一聲。


    一個花瓶已經狠狠砸在了他的腳邊。


    季皇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推到了殿側的博古架旁,抓起上麵一個古董花瓶,猛地就朝皇帝砸了過去。


    他將腿一縮,堪堪避開。


    “放肆!”皇帝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發青,怒目圓瞪。


    “你若是不願,那這個後位,便看看是否要讓給季棠,或者讓之空懸!總之是朕答應你們季家的,也並不是非你不可!”


    嘉茹實在是被他這麽多年,縱容得無法無天了。


    不隻是她,而是整個季家都是這般!


    他們竟絲毫沒有拿他當皇帝,還是當多年前那個需要他們扶持的傀儡!


    竟然敢砸他,連弑君這樣的行為都敢做!


    他拳頭下意識地緊握,嚇得季相禮一哆嗦。忙道:“皇上,皇後娘娘隻是暫時被衝昏了頭,您莫要跟她置氣。棠兒的事,您再好好想想……”


    “季相禮!”皇帝的怒吼響徹大殿。


    “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什麽話?!向來天子一言九鼎,你們季家,可有一個人將朕的話放在心裏?!”


    “朕做的決定,你們隨意便要更改,這便是你們季家的忠心,這便是你們的態度?!”


    季相禮沒想到皇帝現在竟這般不受掌控,連自己女兒都不顧及了。


    心一橫,便是卷著盛怒站了起來,心裏憋著一股氣,一步步逼近皇帝。


    就在他快走到皇帝麵前的關頭,一道清風拂過,亮眼的白光乍閃,再睜眼,一柄匕首已然是卡在了他的脖頸。


    裴帆不知什麽時候起身,當下製住了季相禮:“季國丈,對天子不敬可是大罪。以往皇上發話,所以微臣不敢傷您分毫,但如今的行徑,卻有些過了。”


    皇帝欣賞地看了一眼裴帆,冷肅的聲音裏,再沒有一絲感情:“皇後若是不滿朕,那這個位置,便不要坐了!還有季相禮,你方才,是想對朕做什麽?”


    就在此時,季泊舟心下一抖,說出了讓季皇後悔之一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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