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個有著什麽陳年舊疾的人,定期拔除後,又迎來了光明璀璨的一天。


    “卡!”


    程振抬起頭,熱得滿頭汗,把帽子摘下來摸了把頭發,鼓鼓掌:“小茶狀態不錯。”


    莯茶衝他笑了一下,隨手脫下手套遞給方好問,正要摘下眼鏡,身後驀地橫插來隻手,將她摘眼鏡的動作製住了。


    “不用摘。”顏笙不知什麽時候摸了過來,神色自若,“你戴眼鏡的樣子很好看,讓我再多看兩眼。”


    莯茶無情地拍開他的手,覷了眼周圍緊張的員工,壓低聲音:“顏小笙,請保持距離。”


    “不行,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


    前一陣挑明後,顏笙的臉皮厚了不少,溫醇磁性的聲音裏含著笑意:“你都答應我追求你了,我當然得抓住機會,發揮優勢。”


    莯茶氣悶,轉頭看他:“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沒有拒絕,我就理解成答應了。”


    下一場戲是顏笙的,他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頭衝莯茶輕輕眨了眨左眼:“歲歲,要在心裏為我加油。”


    “滾你的。”


    顏笙已經能從莯茶的一言一行裏嚼出甜味來,即使被罵了也非常受用,從容地滾去和程振說話。


    見他們倆分開,緊張的工作人員又放鬆下來。


    順便在心裏吐槽:這倆人,不對盤就不對盤,整天瞎湊到一塊兒陰陽怪氣地互相挑釁什麽?


    《玫瑰刺》開機才半個多月,員工的發際線已經後挪了半厘米。


    負責清潔的阿姨每天都能掃出滿地頭發。


    包括副導場記在內,每個人都有個靈魂提問:程導,咱這算工傷嗎?


    莯茶對這個劇組的成員不熟悉,懶得解釋什麽,轉身迴休息室,走了兩步,肩膀又被摁住了。


    洛遙沅從外麵迴來,剛好逮住她,聲音陰森森的:“茶歲歲,你給我解釋解釋。”


    莯茶挑眉:“解釋什麽?”


    洛遙沅姿態端莊,麵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聲音低得隻有兩人才能聽見,仿佛隻是在和莯茶打招唿:“你和顏笙到底怎麽迴事?七夕那天迴來後,氣氛就怪怪的,別告訴我你給狼啃了!”


    莯茶眨了眨眼,烏黑的睫羽低低一垂,嘴角彎了彎。


    她想起漫天星光下,顏笙隔著手吻過來的模樣,深邃的黑眸比星光還要溫柔,狼倒是不像狼,哪有狼這樣的。


    “沒有,別多想。”莯茶拍了拍他的肩,“我下午的戲結束了,先走一步,別鬆懈啊,周警官。”


    洛遙沅蹙了蹙眉,臉色不太好看,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


    莯茶沒太在意,散漫悠閑地迴了休息室。八月底,h市依舊悶熱,小助理貼心地準備了莯茶喜歡的沙冰,冰冰涼涼的,喝上一口,一天的疲憊都消了不少。


    方好問坐在對麵沙發上,看莯茶休息,欲言又止,如坐針氈。


    莯茶瞥他一眼:“想說什麽就說吧。”


    方好問幹笑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道:“大小姐,我偷偷給你說啊……劇組裏有人偷偷賭你和顏哥啥時候打起來。”


    莯茶心想還是工作不夠多,給他們閑的,隨口道:“看來他們會陪得褲衩也不剩。”


    “……”方好問支支吾吾半天,臉色沉重,“我也……賭了。”


    莯茶恍然大悟,詫異地看他一眼:“你跟在我身邊,還沒看出我和顏笙會不會打起來?”


    小助理委屈無辜,天真純潔:“我還以為您是笑裏藏刀,假裝和顏哥緩和關係,最後猛捅一刀!顏哥看你的眼神可不也是,像是要把您撲倒在地狠狠揍一頓似的,您要小心防範啊。”


    莯茶:“……”


    小助理心痛極了:“您和顏哥到底什麽情況啊……”


    莯茶陷入了思考。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分明是想斷絕顏笙的念想,當不成朋友,那就連朋友也別當的。


    最後卻暈暈乎乎地踩進了溫柔陷阱,在與那雙眼睛對視時,拒絕不了他那句“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好在迴來半個月,顏笙也沒有用她擔心、緊張的方式迫近,依舊是以前的相處方式,隻是偶爾調戲她幾句。


    不該是這樣的。


    莯茶心想,娛樂圈內,正常性向的明星雙方公布關係,都會引起很大轟動。


    徐臨對此痛恨又排斥。


    似乎是從前經受過什麽,莯茶少年時又被投資人騷擾過,徐臨閉口不提往事,在她麵前和盛總保持著絕對距離,擔憂小孩兒也走上彎路。


    她是徐臨一手帶大的,一直是他的驕傲。


    無論是粉絲的反應,亦或徐臨失望的目光……都不在她計劃的人生軌跡線上,她未曾對此做過應對措施,也不知道,那點似有似無的好感,能否撐起她的勇氣來麵對。


    少年時被猥褻的陰影也至今留存,她可以接受擁抱,但是能接受親吻甚至更親密的舉動嗎?


    顧慮太多,她是個懦弱的人。


    莯茶心底微寒,不敢多想,煩躁地吸溜了口沙冰,在小助理擔心的目光裏,沉吟著問:“有沒有押拍完戲也不會打起來?”


    方好問默默搖頭。


    “行。”莯茶道,“給你五十萬,以你的名義押不會打起來。”


    “……”方好問呆了呆,“您和顏哥真不會打起來啊?你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莯茶冷靜思考了會兒:“不算。”


    “啊?”


    “成年人間的關係,小屁孩懂什麽。”莯茶隨手唿嚕了把他的一頭卷毛,“贏了錢算你的年終獎,走了,迴去。”


    迴酒店休息了會兒,莯茶洗完澡吃了飯,猜到劇組應該收工了。


    顏笙隔一天來找他一次,每次都會帶來些小零食,待在一屋裏,也不說其他,就正兒八經地講劇本對對戲。


    講完戲要是還不晚,就天南地北地侃會兒,要是晚了,就會克製地離開。


    仿佛那個在河邊說要追求她的不是一個人。


    今天顏笙不會過來。


    莯茶算了算日子,忽略心底的小失落,從冰箱裏取了瓶酸奶,往桌前一坐——顏笙不來的日子,她都在調.教那個小徒弟。


    小徒弟和她上線的頻率差不多,勤奮好學,一點就通,莯茶非常滿意。


    等待了會兒,小徒弟就上線了。


    師徒倆沒語音交流過,但默契十足,上線就直接組隊,開始雙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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