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晨起梳妝,便又聽得觀雲居那頭傳話,說今兒不必伺候了。


    便索性換了淡雅的衣裙,往老夫人所居的白鷺堂去。


    老夫人雖染了風寒,到底精神頭還好,沈青棠到時,她正同一個素衣婦人說話。


    “玉奴給老夫人請安,給安姨娘請安。”沈青棠認出上頭那位是趙淵的生母,神色恭順地福了一禮。


    安氏生得一雙丹鳳眼,雖穿著素白衣裳,卻也無端叫人覺得她似在板著個臉,忒不好相處的模樣。


    “倒是個知禮的,”安氏拿眼睛瞟了一眼沈青棠,“隻是模樣生得太嫵媚了些。”


    這話一出,任是再遲鈍的人,都知此人並不喜沈青棠。


    沈青棠自不好同一個長輩計較,便隻抿唇淺笑,依著老夫人的手勢,在榻旁的繡墩坐了。


    老夫人對安氏故意落沈青棠麵子的舉動也頗有幾分不喜,到底是她兒子喜愛的女子,怎麽也該抬舉幾分才是。


    說到底,還是當娘的心裏沒將自個兒的兒子放在頭一位。


    “昨兒淵兒喝醉了酒,難為你伺候。”老夫人笑嗬嗬地對沈青棠道。


    趙淵生得高大,沈青棠個子嬌小,伺候起來自是多有不怠。


    安氏聽出老夫人話裏抬舉的意思,微蹙了蹙眉,便沒說話。


    “老祖宗言重了,伺候郎君本就是玉奴的本分。”沈青棠軟軟一笑,素手接了小丫鬟捧來的蜜棗茶。


    因著安氏在場,沈青棠不好和老夫人太過親厚,以免顯得太不懂規矩。


    略坐了坐,便起身告退。


    不成想安氏也告辭離開,扶著婢女采菊的手出來。


    沈青棠本想讓安氏先走,對方卻在她跟前停下了。


    “淵兒到底有些太縱容屋子裏的人了。”安氏瞧著沈青棠,不鹹不淡地說道。


    沈青棠知曉她是暗指自己一個通房丫頭的低賤身份,竟也敢托大來探望病中的老夫人。


    “大郎君性子寬和。”她淺笑著迴道。


    安氏見她是個沉穩性子,便是再刺激也不會惱怒,便也了無興致。


    “你且隨我去秋園坐坐罷,到底是我兒子的房裏人,總不好一次也沒侍奉過我這個姨娘。”


    安氏甩了甩帕子,吩咐道。


    沈青棠心下也來了興趣,這位安姨娘可是逼著自己的兒子娶一個算計自己的人做正妻。


    也不知素日裏都在想些什麽。


    左右她是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跟了安氏走的,也不怕她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


    是以沈青棠大大方方地跟著安氏去了秋園。


    一見安氏居住的小院,沈青棠便眉頭微蹙,這人的居所怎的像個尼姑庵似的……


    院牆裏裏外外連一枝花兒也無,唯有一座陰冷的佛堂裏散發出帶著些許溫度的檀香味兒。


    老夫人亦禮佛,可院子裏從不缺四時花卉,穿衣也愛帶些暗花兒的。


    這位安姨娘,常年一身素衣,倒像是皈依佛門了似的。


    “你一定在疑惑我這兒為何如此冷清罷?”安氏似是瞧出了沈青棠所想,徑自帶著她入了佛堂。


    “早些年我曾失了孩兒,是以日夜都在這佛堂祈福,以求我的孩兒能轉世投個好胎。”


    安氏的聲音裏染了幾分悲戚道。


    沈青棠雖對她失子的事表示同情,可十數年如一日,將自己困在這佛堂中,不像是祈福,倒像是贖罪似的。


    況且哪怕安氏失了一子,可不還有趙淵這樣驚才絕豔的長子承歡膝下麽?


    無論如何也不該因著悼亡死者,而冷落生者才是。


    安氏出言自苦,沈青棠隻好適時安慰道:“?地藏經?中有言,身死後七七四十九日便可投胎轉世,令公子想來已順利投胎,您也可安心了。”


    沒想到安氏聽見這話卻是露出了怒容:“你懂什麽?你不知道他……”


    話說一半,卻又咽了迴去,改口道:“雖已投胎轉世,我這個做娘的卻日日夜夜忘不了他……”


    沈青棠不由得脊背一寒,這話聽著,倒有幾分像是咒怨一般。


    可她抬眸瞧向安氏的臉,卻又不見任何異常。


    白衣素服的婦人熟稔地取了經書在佛前誦讀。


    沈青棠微微偏頭,窗外傳來了雨打芭蕉的聲音,竟是落了秋雨了。


    她出來時衣衫穿得單薄些,冷風一吹,便有些輕微的寒顫。


    安氏知曉她不自在,卻也懶得理會。


    通房丫頭,也不過是個奴婢罷了,她好歹算半個主子,沒那許多心思去憐憫一個奴婢。


    沈青棠冷眼瞧著安氏頌念?無量壽經?,語氣不疾不徐,語調亦平直無趣。


    一時間覺得有些聒噪,略顯無奈地偏頭去瞧窗外連珠兒似的雨滴。


    待雨漸歇,卻瞧著一個頎長的玄色身影,從那叢芭蕉後頭轉過來。


    趙淵右手執著傘,垂下的左手還拎了一籃子黃澄澄的柑橘。


    還未走進安氏的佛堂中,便瞧見沈青棠蹙著眉頭,頗為不耐地盯著外頭的雨珠瞧。


    神思一晃,便又想起她昨兒說的那句膽大妄為的話來。


    虧得秋雨寒涼,才將心頭的燥意拂去。


    “兒來看看姨娘。”他收了傘,隨手靠在門扇外,便抬步走了進去。


    安氏停下誦經聲,頭也不迴道:“真是越發沒有體統了,為了個小奴婢,便追到佛堂裏逼迫你的生母。”


    沈青棠聽得大為驚異,這婦人莫不是有什麽癔症?


    趙淵進來可就隻說了那麽一句話,倒被她曲解出這許多意思。


    怪道趙淵一貫是個清冷性子,想來與這位生母有著莫大的關聯。


    小娘子頗為憐憫地看著自己,趙淵微微抬了抬眉,倒是鮮少見她這樣的神情。


    “兒不敢。”他好像是已習慣了安氏這樣無端的指責,隻淡淡應道。


    安氏卻是被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給惹惱了,也顧不得沈青棠在場,便道:


    “跪下!”


    “給你那死去的弟弟祈福。”


    趙淵木著臉,懶怠計較,將手中的橘子放在一旁的案幾上,便要去拿蒲團。


    沈青棠卻是攔了攔,眸光微閃:“爺可去瞧過老祖宗了?昨兒老祖宗說今兒要同您用午膳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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