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心裏雖腹誹著,麵上卻依舊笑意盈盈:


    “這可是蓉娘特意做的,專程謝謝爺昨兒送玉奴迴去。”


    “爺若肯賞臉嚐一嚐,便是這些點心的福分了。”


    趙淵鬆了鬆眉頭:“油嘴滑舌。”


    沈青棠抿唇一笑,將荷包放在案幾上,素白的指尖拈起一塊:“爺嚐嚐?”


    小娘子隔著半臂的距離,並不過分親昵,卻也不疏遠,眼波明媚,欲要親手喂他吃點心。


    聞到點心的香味,趙淵還真有幾分腹中空空的感覺,便欲伸手接了來。


    沈青棠卻是將手縮了縮,眸中帶著狡黠:“臨舟哥哥,可是害羞?”


    趙淵掀了掀眸子,驕傲自負如他,自是不肯在小娘子跟前認輸。


    是以他低眉湊近,將沈青棠手中那胡棗般大小的點心銜進唇舌中。


    許是頭迴被人這般投喂,小娘子的指尖帶著清甜的香味,被他漫不經心地輕吮了一口。


    沈青棠本想調戲他,卻反被他輕薄,一時間雪膩的香腮和玉頸,迅速染上一層緋紅。


    “下迴再這般,被吃的可就不隻是點心了。”他一壁欣賞著她的滿麵羞意,一壁將口中的點心咽下,才慢吞吞開口道。


    沈青棠輕咬唇瓣,心下懊惱,又被他占了上風……


    “點心有些幹,玉奴給爺斟杯茶來。”


    她斂了斂心神,這才是她今兒來尋趙淵的目的。


    茶水便放在不遠處的曲足小幾上,恰在她的矮幾和他的長案之間。


    她背過身,大袖緩緩滑落,露出腕間的那串素銀竹節手串。


    趙淵伸手又拈了塊點心,眼角餘光落在她不經意露出的手串上,神色微頓。


    嗬,這麽矜貴的小娘子,竟也會戴這樣材質普通的飾物。


    隻怕,根本就不是飾物這麽簡單。


    沈青棠頭迴幹這種給人下藥的勾當,剛將手串上的暗門摁開,後頭一陣微涼的秋風吹來。


    裏頭藏匿的飛燕喜春散便不顧她的心意,零零散散地盡數拂在了曲足小幾的幾腳處。


    沈青棠:……百金才買來的這麽一小撮藥粉,全白費了。


    趙淵不動聲色地收迴袖下的手,嗬,小東西,想給他下藥,還嫩了點。


    不過她這手法實在拙劣,便是換了旁的郎君,恐怕也能輕而易舉地發覺她的小動作。


    果真是嬌養大的小娘子,連使壞的經驗都欠缺。


    “請爺用茶。”沈青棠掩下眸中的氣惱,麵目溫婉地將茶水端給趙淵。


    趙淵瞧也不瞧一眼,便道:“涼了。”


    沈青棠:……


    “外邊兒日頭正好,爺這樣健碩的男子,不必喝熱茶吧?”她掩唇一笑,“小娘子才在秋日裏喝熱茶呢……”


    嘖,這是譏諷他呢?元陽不足而體虛的男子才在這會子喝熱茶?


    真是膽兒肥了。


    “沈青棠。”他低沉的嗓音喚了一聲,鷹眸落在她的芙蓉麵上。


    “爺……有何吩咐……”沈青棠麵色一僵,心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喝下去。”他語調平平,不容置喙。


    沈青棠麵露委屈:“爺恕罪,是玉奴僭越了……”


    心下不由暗暗後怕,若是方才真將藥粉撒下去了,現在可就全進她的肚子裏了……


    趙淵頗不耐煩地撥弄手邊的一本公文,顯然不打算收迴成命。


    分明是她下藥未遂,他略施小懲,倒顯得他在故意為難她似的。


    沈青棠癟了癟嘴,將茶水捧到唇邊,微涼的茶水剛入喉便將她嗆了一下。


    “沒有下次。”思及她病體孱弱,他伸手將杯盞奪下,隨意撂在了長案上。


    沈青棠咳了一會兒,雙頰似秋日裏枝頭上熟透了的柿子,嬌嬌柔柔地福禮道:“多謝爺寬宥……”


    趙淵對上她那雙楚楚可憐的朦朧淚眼,心裏無端升起一股燥意,真是要了命的小妖精。


    “崔二夫人明兒一早迴江南,可有什麽要拖她帶去的?”他將目光收迴,轉移了話題道。


    沈青棠自是搖頭,這人可是要給她下絕子藥的,她可不敢借這樣的毒手帶東西迴去給阿娘。


    相對靜默半晌,趙淵方道:“行了,下去吧。”


    沈青棠挪了挪步子,要走不走的,杏眸又落迴他身上。


    “說。”他蹙眉。


    “明兒玉奴還能來尋您習字麽?”


    他本想說不能,待她腿腳好利索了再來。


    可她玉手捏著袖口,局促地攪弄著,似是害怕從他口中聽到拒絕的話。


    心一軟,他便改了口風。


    “能。”他簡短地應了一聲,便抬手翻看起公文來,好似沒瞧見她猝然明媚的眉眼。


    待沈青棠心滿意足地離開,金影才推門進來,取了宣紙將落在曲足小幾下麵的藥粉收集起來。


    九鏡司裏擅識毒辨毒的手下很快便給了答複:“這是黑市裏的飛燕喜春散,是男、女、歡、愛時助興所用。”


    “一般來說,是用在男子身上,特別是那些……不舉的……”


    “藥效麽……您懂的……”


    雖然他不知道主子到底“行不行”,可這小娘子的路子也忒野了些,這麽指甲蓋兒大點的藥粉,可是能雄、風不倒整整十二個時辰呢……


    長案後的身影一僵,周身氣息寸寸冷了下來。


    “查查最近有誰同那些買辦接洽。”他沉聲吩咐道。


    光是清查她采買入府的東西是不行的,關鍵還在於是誰給她提供了這些虎狼之藥。


    他定要將那人抓來活剝了。


    蠢笨的丫頭,連試都未曾試過,倒敢臆測他不舉?


    迴了香雪閣的沈青棠好一陣懊惱,真是出師未捷……


    虧得那藥長得似塵土一般,劑量又小,便是灑了,想來他不會發覺。


    蓉娘聽她說藥粉盡數灑了,不禁好笑:“奴婢瞧著大郎君對您倒算縱容,不若開口探探他的口風?說不得都不必用藥呢……”


    沈青棠麵色一紅,嗔道:“這誰問得出口呐?”


    措辭委婉了,趙淵那廝必定意會不到。


    難不成叫她直接開口問他,不若咱們滾個床單?


    光是想想便叫人羞臊不已。


    “叫若扇再送藥進來,就送那個……放香爐裏的。”


    沈青棠吩咐道,放在香爐裏的藥,總不至於再弄灑了吧?


    到底香爐口子比茶盞可大了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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