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立在廊廡下,麵上喜怒難辨。


    沈青棠對自己被下藥的事情是否知情,這還真不好說。


    若說不知情,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沉玉得了藥也不過是今兒早上的事兒,而他下午迴來便將人叫了來問話。


    沈青棠一貫晚起,沉玉未必有機會將這事稟告給她。


    若是她知情……


    緣何不親自同他告狀、尋求他的庇護?


    素日裏不是最愛歪纏他麽?


    金影瞧著趙淵麵上神情變換,忍不住問了出口:“你家娘子可知道這事兒?”


    沉玉微愣,而後搖了搖頭:“娘子近日病著,今兒晨起精神頭亦不好……奴婢未及稟報……”


    趙淵手上的動作一頓,神色一鬆。


    是他把她想得太複雜了。


    被人下絕子藥這樣的大事,以她的性子,無論如何都不會不聲不響地捂著才是。


    “爺會叫人去安置你的母親和弟弟,這事不必同你家主子說了,可聽明白了?”


    沉玉頓了頓,稽首道:“恕奴婢不能從命……娘子受了委屈,又是下藥這樣的下作手段,奴婢不能叫她蒙在鼓裏……”


    心裏卻是無端生了幾分不喜,自家娘子受了這等加害,這位姑爺竟不想著替娘子住持公道,卻要瞞著娘子麽?


    趙淵的眉頭擰起又鬆開,道:“罷了,你同她身邊的嬤嬤說吧,那嬤嬤自會處理好的。”


    蓉娘疼愛沈青棠,想來會暗暗吩咐底下的人,對沈青棠的飲食多加留心。


    金影連忙從旁解釋道:“我們主子這是怕沈娘子知道了煩心,不利於養病……”


    沉玉這才鬆快了神色,謝了恩告退。


    春柳院知曉沈青棠被崔二夫人下了絕子藥,崔清雪自是好一陣舒心。


    “我那庶長子本就是個冷情的性子,好容易動一迴心思,小娘子卻再不能有孕了。”


    她正翻閱著清河崔氏送來“孝敬”的禮單,紅唇緩緩勾起。


    以趙淵那個性子,再叫他尋個旁的女子來延續子嗣,恐怕,難嘍。


    武安侯府的大郎君自然是不缺投懷送抱的女子的,隻不過是他本人性子冷情又執拗。


    崔清雪幾乎可以肯定,趙淵會守著沈青棠這一個小娘子度過漫漫餘生。


    “世人都道他冷情,可冷情不也是專情的一種麽?”


    不輕易動心,一動心便從一而終。


    素儀手裏正打著一個金色的攢心梅花絡,聞言接話道:“老夫人素來疼愛大郎君,想來是不許他這般的……”


    年紀大的長輩,自是想看著小輩兒女繞膝的。


    “老夫人能管他到幾時?香雪閣的那小狐狸精,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作派。”崔清雪將禮單折好,滿意地放在一旁。


    “隻消她軟著嗓子哭一哭,求一求,大郎說不得就淨圍著她轉了。”


    素儀頷首:“如此,咱們世子爺倒是不必再分心同他鬥了……”


    沒了香火的爺們兒,有什麽好鬥的?


    左不過幾十年的光景,熬死了也就是了。


    崔清雪猝然冷了臉色:“澈兒是嫡出的郎君,何時同一個庶子計較過?”


    嫡庶之別,素來是崔清雪母子倆驕傲的資本。


    素儀脊背一寒,連忙下跪稱是:“奴婢一時嘴快,夫人恕罪……”


    崔清雪不耐煩地擺手:“起來吧。聽父親說,四皇子今兒被封了晉王?”


    一旁侍立的素櫻連忙迴稟道:“正是,這個封號可不一般,足見聖上的愛重……”


    “白婕妤亦母憑子貴,升了九嬪之首的昭儀呢……”


    崔清雪頷首,如此說來,她兒子沒押錯寶。


    當今皇後乃前朝太傅之女,身子素來病弱。


    隻等杜皇後賓天,白昭儀被聖上抬為繼後也未可知……


    畢竟如今的太子妃出身聲名赫赫的武將之家董氏一族,董氏陪著先皇打天下,早年也並不支持如今的聖上。


    聖上可不是個胸懷寬廣的,早就有了清算董家的心思。


    太子爺再如何有能耐,可也鬥不過自己的老子不是?


    倒是那即將過門兒的白婉意……崔清雪忍不住蹙起眉頭。


    此女一貫狡詐,恐怕要借著她姑母扶搖直上的這陣東風,在她跟前抖起來。


    “那許家的小娘子,聽說和四皇子妃親厚?”崔清雪眸中閃過一絲算計。


    素櫻肯定地點了點頭:“據說兩姐妹自幼時起便是一個閨房裏住著的……”


    “如此,想來四皇子妃不吝於為她的妹妹爭上一爭吧?本夫人可是不介意她妹妹和白家二娘平起平坐的……”


    四皇子妃許月珊的性子,可是嬌慣得緊,許侍郎又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


    聲勢漸隆的妻族和自恃身份的外家,端看年輕氣盛的四皇子選哪個了。


    ……


    “主子,太子爺傳給了準信兒,叫咱們查那起長蘆的貪墨案……”金影捧著一封密信道。


    四皇子剛封了晉王,趙淵便將白家的把柄送到了太子爺手上。


    許家管著戶部,隻是個沒有能耐的錢袋子,白家才是四皇子得用的爪牙。


    隻消將爪牙拔了,又何愁那錢袋子不乖乖束手就擒?


    而拔除爪牙最好的地兒,便是盛產鹽的長蘆,白家的子弟在那兒做巡鹽禦史。


    趙淵理了理長案上的公文,頷首道:“待翻了年,爺親自去那邊走一趟。”


    “您要趁冬日去?”金影有些訝異,長蘆在上京城的北邊,翻了年可也還下著雪呐。


    趙淵自有打算,冬日裏,那些養肥了的“老鼠”正是唿唿大睡的時候,他正好可以趁對方掉以輕心的時候,一網打盡。


    二人正商議著,便見月洞門那邊一個纖細的身影正一搖一晃地走過來。


    金影揶揄一笑,恭順地退了出去。


    打擊貪、汙、受、賄左右是翻了年才幹的事兒,眼下麽,還是先叫主子為子嗣的事兒使使勁兒。


    沈青棠穿著方才曬太陽的那件大袖煙紫色雪緞褙子,銀線勾勒的蝶兒似要撲棱棱從她袖下飛出一般。


    “料想爺未及用午膳,給爺送些小點來。”


    她羞怯一笑,舉了舉捧在手中的一個雪青色荷包,荷包裏裝著幾塊紅豆山藥糕。


    趙淵蹙眉:“腿不是瘸著?爺缺你這幾塊點心?”


    沈青棠:……現在把點心扔了喂狗可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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