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君不好聲張,待朱鹮情緒穩定便將她抱到床上,又趕快騰雲去請三聖母過來,還好,胎氣略傷,但孩子還能要,建議臥床幾天好好靜養,再吃上一副保胎藥,也就無虞了,送了三聖母離開,瞧著人家滿臉的一言難盡,雲中君羞臊的臉都紅了,迴屋換了身衣裳便匆匆進宮去了。


    “陛下。”雲中君像做錯事了一樣,有些拘謹,燭龍卻招了招手,把書案上的東西胡嚕了:“陛什麽下,來,這酒我新釀的,剛開了壇子,等你來品品。”雲中君接過酒壺斟酒,謹慎極了,撂下壺便推杯敬了燭龍一杯:”最近辛苦了。”燭龍一笑:“你也辛苦了,一起嚐嚐新酒吧,我還沒嚐過呢。”說罷就仰頭飲了,在口中仔細迴味了一番,咽下後有些失望,歎了口氣。“怎麽了?”雲中君也飲盡了,聞了聞杯子:“蠻不錯的,認識數千年,知道你豪飲,還不知你會釀酒。”燭龍微微一苦笑:“姑射山最後一壇酒,被我喝完了,想著還用原來的米,原來的酒曲,原來的泉水,甚至埋迴原來的酵泥裏,依法炮製一壇,終是沒她就不行。”


    雲中君眼眶紅了,給他添了滿杯:“姑射英雄無雙,敬天後!”燭龍點了點頭,將酒澆在地上:“敬天後!”雲中君暗自垂淚,但趕快拭去:“你也看開些,三個孩子這麽小,沒娘多可憐,你該往前走一步的。”“往前走一步?”燭龍勾唇一笑,掃了眼雲中君:“酒友啊,不記得了嗎?也是殿上,在此地,你勸我納個小妾,氣的我媳婦用蘋果打你,我看你是又想挨揍了。”雲中君又飲了一杯:“林英不也很好,照顧周到,孩子們也喜歡她。”燭龍輕搡了他肩頭一把:“再說翻臉了,還沒完沒了了,晚上我讓姑射托夢罵你去,她若聽你這樣說,非連我一起教訓不可,你給我閉嘴。”雲中君歎了一口氣,有些垂頭喪氣:“她都不在了,咱倆說掏心窩子的話,你是男子,不必非得為她守節。”燭龍突然給他倒了酒:“誰說她不在了,她就在我屋子裏,你罰三杯,喝完了我帶你瞧她去。”雲中君見他神誌如此,已有些瘋癲似的,也是說不通,便默默飲了罰酒,倒想看看他說的是個什麽意思。


    “你看!我孩子們的娘,這不在這嗎。”燭龍拎著酒壺帶他迴了屋子,小心摸了摸畫架上的立像,雲中君一時驚為天人,畫上之人,衣袂款款,眉目雖死板些,卻當真是姑射的神韻:“你竟作畫作的如此好?”燭龍蹲坐在立像前,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吳道子教的好,我每天都練,這是第六幅,第七幅畫的更好,老師都誇了,我拿走掛去升明殿了。”雲中君看的如癡如醉,伸手便想摸一下畫中的臉龐:“這神態,真像啊!”燭龍趕忙起身撥開了他的手:“放肆,怎敢對我家娘娘動手動腳!”


    雲中君有些鬱悶:“抱歉了,陛下。”燭龍瞧他今天不對勁:“你怎了?喝個酒,還能不能好好的了,叫的也生分,又勸我續弦,眉頭擰的能夾死蚊子,不願意陪我喝酒就算了,迴家歇著去吧。”雲中君急忙解釋:“沒有不願意,真的沒有。”燭龍也是一擰眉頭,拽著他的衣袖到茶桌坐下:“有什麽心事不成?這般陰陽怪氣的。”雲中君扶著額,低頭就是一歎息:“我…一言難盡,我這幾天想…娶個親,不好意思和你張口。”燭龍沒言語,就靜靜聽著,雲中君心虛的解釋著:“她剛沒了幾個月…我…不是非得挑這個日子。”


    燭龍輕輕一笑:“我說過,我為她服喪即可,這關你什麽事,成親可以,那為何非得是這個日子?”“瞞不住了,她四個月了,要瞞不住了。”雲中君掩麵訴苦,燭龍一下就懂了,翻過臉來怒色頓起:“好啊,合著把人肚子弄大了,枉你當年汙蔑我,非說我強迫了姑射,你如今弄的人家女孩子未婚先孕,還為了自己娶親來勸我續弦,勸我背叛姑射,真不是人!親事準了,速速去辦,但你給我滾出去!今天不想看見你了。”燭龍抬手開了個門,雲中君自知理虧,一拱手,趕快穿門而過退下了。


    “你怎起來了?三聖母叫你好好休息。”雲中君疲憊的迴來家,解了外袍隨手扔到地上,見朱鹮披著頭發靜靜的立在一旁,便悠悠的言了一句。“你去哪了?我肚子不舒服,有點害怕,睡了一會,醒過來時,你不在。”朱鹮低眉,小心問著,雲中君抿嘴勉強笑了笑:“我去和陛下喝酒,求下和你的親事了。”朱鹮一聽這個,有些欣喜,立馬撲進了雲中君的懷裏,緊緊攬著他的腰,雲中君僵硬的抱著懷裏的女人,卻閉上了眼睛,長長歎了口氣。


    燭龍有些寂寞,心裏空落落的,還是叫了白龍來共飲。自塗容死後,白龍再沒刻過小木人,燭龍知道這孩子的心思,而白龍也明白姑姑姑父昔日的情分,如今,也就唯是他倆能互相理解互相寬慰了,一杯接著一杯,飲著仿造的雪神釀。


    雲中君見識過,姑射懷混元這胎時,隻消得四個月,孩子便呱呱墜地了,雲中君害怕的睡不著覺,朱鹮已快四個月了,若也如此呢?真是一刻也耽誤不得,自己和當年的燭龍姑射不同,如今嫁娶自由再沒人棒打鴛鴦,想來若落下個未婚產子的口實,未來如何在朝野服眾,豈不毀了他數萬年的功德,著實嚇了雲中君一頭的冷汗,撩開被子半夜就跑出門去張羅,買下紅紙,裁出喜帖,幾乎是緊張到哆嗦的寫了一整夜。


    燭龍是君,昨天醉酒,一早又要送孩子上學堂,早朝略晚片刻也沒人敢說什麽,雲中君把喜帖已經派發完畢,袖裏攥著最後一張,是打算朝後遞給燭龍的,手心有些出汗,生怕燭龍先將醜事公之於眾,那自己這張老臉也就沒地方擱了,好在燭龍並沒多說什麽,緩步來了之後,隻是嫌棄的側目掃了他一眼,袍袖一振,落座便開始聽起了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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