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很快到來了,優異的成績並沒有給蘭子帶來好心情;相反的,她在為下學期開學的一件事而發愁著——那就是學費。與此同時,上醫學院的關穎也迴到了村裏……忙碌中,她在迴家的第二個晚上來了蘭子家裏:


    “穎子,這個假期怎麽過?”


    “我呀,現在還在為下個學期的‘學費’發愁呢!這個學期忙的人焦頭爛額的,真心覺得學醫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弟弟為了我上學已經輟學了,如果我今年家裏再拿不出學費,我估計我妹妹上學都懸。”其實,關穎的弟弟壓根不喜歡讀書,剛好借著姐姐上醫學院沒有學費的理由,還沒有讀完初中便輟學了。關穎說著,眼裏充盈著淚花。


    “哎呀,我也一樣!我也愁我的學費,家裏現在三個孩子上學,家人又要頭疼了。這個假期如果在家裏我估計肯定是不甚愉快的一段時光。我們還要提前十天開學‘補課’!學費都沒有還說補課呢?”蘭子唉聲歎氣的表情也是那樣的苦不堪言。


    躺在床上的倆女孩這一刻一籌莫展,其實就在關穎進門的那一刻,蘭子心裏早就有了主意:到去年暑期打工的廠子,可是轉念一想,那些人都熟悉,去了同情、憐憫之情肯定會有!這樣想著,便放棄了去那裏的念頭。想來想去,她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


    “穎子,我們去找我堂哥,找他幫忙。”


    “啊?就是那個村頭的你堂哥?長得那兇神惡煞的樣子,我見著他都發怵!我不去。”關穎曾經在小的時候被他給嚇到過,這麽些年都有了陰影,每走到他家門口都繞著走;如果不是蘭子提到他,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想到這個人了。


    “那你說,你還想不想掙學費了?我認識的人也就他有能力幫我們了。再說他是我們村的,現在他都成人了,將來你們難免在村上會見麵的,你不能因為一次就永遠不認識他吧!”蘭子的分析關穎不再說話。有了這個想法,蘭子和關穎一起去先跟自己的父母說話了:仁厚深知生活的擔子,去年女兒掙迴來的3100塊錢,解了家裏的燃眉之急,才沒有像關穎家孩子輟學的悲劇在自己家裏發生。直到現在家裏的錢給曉彬交學費都差一大截,不要說這兩個女兒的學費了。今年孩子主動提出來,雖然心疼女兒,但仁厚還是答應了。


    當蘭子和關穎興奮地把她們的想法告訴關穎的父親時,沒想到他的語言給她們潑了一盆冷水:“現在才多大就去打工,你知道誰用你們就是用‘童工’,這是犯法的。學費的事情不用你操心,用心學習你的,開學我會想辦法。”


    父親的這句話,讓關穎淚如雨下:她永遠忘不了自己去年去醫學院的前一天晚上,父親冒著大雨從外麵借迴來最後兩百塊錢的情景,父親的衣服滴著水,父親從兜裏掏出錢的那一刻,和著一把雨水放在了桌子上的兩百塊錢已經泡濕了。父親說:“孩子,窮家富路,出門多帶點錢,沒壞處,好好去上學,家裏別擔心。”當第二天早上她坐著叔叔的車子去上學時,父親已經在半夜四點多跟隨村上的人去搞裝卸了……關穎固執地站在門口:不見到父親不去上學,最後還是叔叔說出了實情,她這才上車離開……


    “爸,我一個假期在家裏沒什麽用的,我可以出去鍛煉一下。”關穎的眼淚來了。


    “你不要管這些,學費是大人的事情,你就在家裏多陪陪你媽!”關穎的父親仍然各執己見。


    “叔叔,你就讓穎子和我一起去吧!去年我都掙了3100塊錢。我們都長大了,能掙點你就輕鬆點。坐在家裏等吃等喝那就不是我們了。”蘭子試圖想用自己的經曆告訴他,可是卻吃了“閉門羹”。


    “你那不一樣,你從小就有膽量;穎子不行,你看她說話都不敢大聲說,怎麽去打工?別給人家賠錢都沒有人要!”一個父親以他對女兒的了解有了自己的見解。


    “爸,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嗎?你……我不管,反正我要自己去掙學費,我不想你跟我媽那麽辛苦。”她說著哭出了聲。


    蘭子不記得她們那天晚上跟關穎的爸爸軟磨硬泡了多久,他最終才勉強答應的。但蘭子給他立了“軍令狀”:一定要保證關穎的安全,但凡有點問題,他會去蘭子家裏找她的父母的。


    借著第二天是個周六,天未亮,蘭子就和關穎坐著開往省城的車子走了……做孩子就是心裏不裝事,一上車,就睡著了。直到車子到了終點,所有的人都下車了;售票員叫醒她倆時,蘭子這才意識到沒有聯係堂哥。倆女生下車後,蘭子根據記憶,帶著關穎坐上了開往堂哥住宿地的公交車……


    “大門緊鎖,你說人去哪了?”被關在了門外麵,蘭子使勁地敲著門,門沒有開,卻遭到了同樓層人的反感:隻見一個女的打開門,露出了一個“雞窩頭”:


    “敲什麽敲?周六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啊?吵死了!”


    “什麽人嘛,這都十一點半了,還睡覺?”蘭子自己嘀咕了一句,卻還是很熱情地過去詢問,“阿姨,你知道我哥哥去哪了嗎?”卻得到了很不耐煩地迴答:


    “周六天的,不是在房間裏睡死,就是在外麵逛死!”說著,把“雞窩頭”挪迴去了。


    “有病啊!不會好好說話啊!什麽‘死不死‘的,什麽素質!”蘭子聽她這樣說著,不樂意了,非要去跟那個女的理論;被關穎牢牢拉住了。


    “你做什麽呀?人家說話不好聽,你可以不聽啊!這是你問的她,不是人家跟你說的。好好等你哥哥吧,別鬧了!”拉著蘭子坐在門口,關穎從包裏拿出了早上媽媽做的土豆包子,給了蘭子一個:蘭子這才感覺到肚子餓了!分享完了關穎的包子,她從包裏拿出遲梅烙的燒餅,倆女生又一人一個下肚了……


    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她們在房間門口坐著連聊天的聲音都是那樣的小心謹慎……中午時分,看著同樓層買菜迴來做飯,他們異樣的目光看著這個門口的兩個“小乞丐”;有幾戶敞開的窗子裏不時飄來了菜香味,她們使勁咽著口水;下午時分,又是一波一波地拎著菜做飯,又是噴香的味道,她們又是咽著口水……直到時針指向十的時候,隻見樓梯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同的是他的身邊還有個“女主”,你看那親密勁都知道他們的關係:


    “哥哥,你去哪了?”蘭子剛要站起來,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原來坐得太久,腳都麻了。


    “啊?你……你怎麽來了?你這是?”看得出堂哥的表情不喜悅。


    “放假了呀,我怎麽不能來!我就是來掙學費的,如果掙不到錢,開學找你借學費了!”蘭子貧著,“姐姐,你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哈哈……你真漂亮!”蘭子很違心地對著這個堂哥身邊的女生說了句。她剛要給開門的堂哥介紹關穎,不料他來了句:


    “村上的,我認識!哈哈,這女孩以前被我嚇慘了,我記得。”堂哥竟然把這事說出來了,蘭子這才感覺到關穎說的不是捏造的,可見他給關穎造成的陰影有多深:


    “你的缺德事你還好意思說,人家穎子這些年都有陰影;她都害怕你,這次不願意來。這次我帶她來,你就是贖罪也應該給人找個工作……”蘭子的話還未完,堂哥就張嘴了:


    “妹呀!你又要我給你找工作?你饒了我吧!你知道你們這些孩子來做一兩個月就走,很不好找的!”這時,門也打開了,蘭子餓壞了,一進門,直接去冰箱裏找吃的了……“你看到沒,這就是小‘土匪’一個,真不拿自個當外人。”他雖然這樣說著,但眼裏都是寵溺——說真的,這個妹妹給他帶來的正能量比自己家裏的弟弟妹妹要多很多,“來,穎子,進來,坐!”


    “我覺得你這個妹妹挺可愛的!你看她性格多好!”堂哥身邊的女孩終於說話了。


    “哼,你現在覺得她可愛,待會你就覺得她可怕了!”說著,他獨自走進了廚房……“你個‘小王八蛋’,這是你姐姐給我帶的,我都不舍得吃!你放下!”原來,昨天他女朋友來的時候帶的,聽說是同事生日在辦公室裏,分了蛋糕大多數人打包帶走了,她不舍得吃,留給他。他更是不舍得吃,放在冰箱裏,想著今天讓她吃,沒想到讓她吃的……


    “是外麵的姐姐嗎?我問問她,吃不吃,不吃就給我吃了!”蘭子說著,端著一塊蛋糕,拿著倆勺子:“姐姐,這味道不太好了!我替你吃!”蘭子遞給了關穎一個勺子,“來,我倆吃!”


    “你們坐,我去給你們煮碗麵吃!”說著,她也進廚房了……


    十分鍾後,兩碗各臥了三個荷包蛋的麵條端出來了……也許是餓壞了吧,倆女生低頭毫不客氣地吃起來了……


    “嗨,你這沒大沒小的,你都不知道謝謝你‘姐’一句?真是個‘白眼狼’!虧得人家給你煮麵,我都沒有這口福。”堂哥拿跟筷子敲在蘭子的頭上:說實在的,認識一年以來,隻有他做飯給她吃的飯,她從來沒有動過手;而且也是每次一吃完從不洗碗——他以為她不會做飯,也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喂,別敲我的頭,敲笨了考不上大學,怨你!”蘭子吃著麵,頭都沒有抬迴了句,“再說,你讓我叫‘姐姐’,你也不介紹下,我怎麽叫呀?難不成我叫‘喂喂姐姐’?”蘭子的話提醒了堂哥,他鄭重其事地向蘭子介紹道:


    “這是我女朋友——程英,隔壁市裏的,在郵政局上班。我叫‘趙澤’還用介紹不?”堂哥的話剛一出,蘭子嘴巴裏的麵噴出來了:


    “哎呦喂,我的媽呀!姐姐你遇到騙子了吧?我哥這德行,你喜歡他?你沒有搞錯吧?”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蘭子的話讓堂哥的臉色一下子不好看了;程英也是眉頭緊皺:“啊?怎麽啦?你跟我說說。”


    蘭子看著她的表情,一時間知道自己的話語讓聽的人有了不好的想法,忙圓釋道:“哈哈,我聽我大奶奶說:他到十歲了還尿床,到十二歲了還不會自己吃飯……”蘭子一口氣說的五六句無關緊要的話語讓兩個當事人笑得前俯後仰:


    其實,在這個感情中,趙澤在很大程度上欺騙了程英:例如說自己是名牌大學畢業,例如自己在老家有工作卻放棄,例如自己家境優越卻希望自立等等,因此,蘭子在剛說出那句話時,他才會如此緊張。直到現在他和程英交往一年了,倆人隻是局限於拉個手,親吻一下,根本沒有其他實質性地進展……這也是趙澤最擔心的一點:他怕女生識破了他所有騙局的時候會抽身離他而去。因此,就這樣小心翼翼地交往著。


    “姐姐,我跟你說吧!其實我哥哥這個人,還是挺靠譜的。他呢很善良,跟我們一起玩的時候,從來不讓著我們,他嘴裏說為的就是讓我們學會麵對社會。以前我們都不理解,但大了以後我真的明白了。他總是周末都會幫我爺爺做事,因為我們幾個都小,就澤澤哥哥大,我們出去玩,遇到我們走不動了他就會背著我們走;在我的印象中有好多次……”蘭子說的這些話,算得上是後補。這時,一言不發的關穎也來了句:


    “我上次迴去聽我奶奶幾個人在門口就誇澤澤哥哥呢,因為我害怕他,所以我不敢說。”


    幾個孩子這樣聊著,不知不覺到了深夜了……


    “英英,說好的讓你睡床的,你看來了這倆家夥。沙發都沒有我的份了。我在對麵給你開個房吧?”趙澤的心裏略過一絲壞笑。


    “啊?那太貴了!不行我還是迴去吧!明天了我再過來。剛好帶著這倆孩子轉轉。”程英本來也接受了趙澤,在他的百般懇求下,今天才答應來他這裏住一晚上的;誰知,來了倆“不速之客”打擾了他們的計劃。


    “你打車迴去要將近一百塊,你一個人迴去我又不放心,我跟過去再迴來,那不又要一百塊,有這些錢還不如開個好的房間,你也不要折騰了,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你也不會太累,你說呢?”他主意已定。


    “那好吧!”程英的心裏也是按捺不住的期待。


    可以說,蘭子今天的“不速之客”成就了趙澤和程英,他給她開好了房間,本來準備返迴時,她說有的怕;他洗過澡之後,就在沙發上睡下了,也不知道是半夜什麽時候,爬上了她的床……就這樣,這個傳統的女孩把自己交給了這個男孩,並認定了他;趙澤在心裏也是竊喜,沒想到這個妹妹的到來讓自己的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趙澤在心裏暗暗決定——這倆孩子找工作的事包在他的身上了。


    今年給蘭子找工作不同於往年,一下子多兩個毫無經驗的暑期工,兩個月以後又要離開,即使趙澤找了最好的關係也不可能找到兩個孩子在一起的工作。三四天過去了,蘭子都想到了去外麵發傳單;這時,剛巧,程英所在的郵局有個收攬包裹的女同事“休產假”了,一時間分配的人員沒有來,這倆都是在校的學生,寫包裹封皮,裝包裹這樣的事情應該不難——程英給她們爭取到了這個工作,並給了一間房子讓倆女生住……就這樣,蘭子和關穎今年的暑期工作有了著落。


    其實,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例如,趙澤和程英的感情;例如蘭子暑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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