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姍迴到初中以後,在曾經曆史老師當班主任的班級裏麵,學習上可謂是“順風順水”:經曆了開學第一次初識的境遇後,大家對於這個“複讀生”沒有了興趣;或者說,這個複讀生對於這些比自己小一歲的學齡同學們壓根就沒有了解的欲望。艾姍每天早早到校,一如既往地在蘭子之前讀書的亭子裏,獨樹一幟做著那個標杆。經過她的努力,她的成績在年級前三十還是能找到的。尤其寒假在省城的補課對她的幫助可謂是非同一般。艾姍比班級的同學大一歲,也許是心理作用吧,總覺得找不到同齡的感覺,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每天基本上是獨來獨往。在這個“複讀”的環境裏她倍感壓抑,每天數著指頭希望盡快“中考”,那樣到了高中,即便不能和蘭子以及曾經的同學一起玩耍、學習,但至少那片天空屬於他們。


    又是周末,艾姍在家裏無所事事,便一個人漫步在村子的小路上,看著春耕的作物,她浮想聯翩,思緒中總是纏繞著和蘭子初三那年美好的一幕幕……不由得,她到了隔壁村的小路上,遠遠地看到一個身影,她緊走幾步趕了過去:


    “穎子,你在這玩呢!”


    對於她曉蘭的妹妹沒有什麽好感:首先,她的幾次出現都遭到媽媽的不待見;再就是聽鄰居和姐姐的同學說過,她曾傷害了姐姐……就這一點,足以構成她搭理她的理由。但這個小女生還不失禮貌地點了一下頭。


    “哎,我問問,你姐姐在哪?她周末放假了嗎?”艾姍試圖跟小女生親近,忙蹲了下來,看著她和一個女孩“玩石子”。


    “我姐姐當然在家啦!”穎子不再搭理她,又玩開了。


    “好的,謝謝!”艾姍起身徑直向著蘭子家的方向走去了……


    這是繼蘭子做手術後第一次迴家裏,由於家人擔心她的腿腳恢複問題:就昨天仁厚知道女兒要迴家,早早地在車站等著,用自行車把她馱了迴來;今天,本來地裏有農活,蘭子想著這麽久不迴家,幫幫媽媽的忙,卻被遲梅直接迴絕了……上了高中的同學,都知道了學習的重要性,無事可做,不如看看書——蘭子拿了一本這次笑天從北京買迴來的奧地利作家茨威格的《三大師傳》,拿個小凳子坐在院子裏投入了……


    艾姍到了她家門口,在外麵站了有十多分鍾,始終沒有勇氣進去。終於,她鼓足了勇氣進了門:“曉蘭,放假啦?好久都沒有見你了!”


    看到來人,蘭子顯得很平淡,沒有期望,沒有曾經的熱情,甚至有點絕望。她“嗯”了一聲,從裏麵拿了一個小凳子跟她,“坐!”便又低下了頭。此刻,蘭子真不知道跟她聊什麽,如果是春節前可能還能聊聊關於她在省城補課的事情,還能聊聊關於她備考的事情……然而,今天,蘭子的心裏有點堵得慌:


    就在那天中午,仁厚到“一中”後……蘭子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父母知道她去深圳的事情,便和趙老師聊了起來:


    “叔叔,你確定我出去的事情你真沒有跟我爸媽說?”


    “你認為呢?是我同意你出去的,就是怕你爸媽擔心。本來‘五一’假期我都沒有迴去村上的……誰知,你爸聽誰說了,直接打電話來詢問,我怕他們擔心,才迴家給解釋了事情的。用腳後跟都能想得到,我會給自己找麻煩?”


    聽到叔叔的口吻,蘭子感覺到事情的蹊蹺;村上的幾個“死黨”她是再三叮囑的,他們會“出賣”我嗎?蘭子找到幾個人,從他們的眼神裏蘭子知道他們是和自己站在一條戰線上的。


    就在第二天的中午,蘭子和“辣麵”去外麵買東西時,遇到了李偉:


    “哼哼,不錯嘛!跟著男朋友大飛機都坐了,還去大城市了……難怪不搭理我,原來,我沒他有錢啊!哎呀,世道真的是變了,連曾經不可一世的趙曉蘭都嫌貧愛富了,還有什麽事是我不能接受的呢?我輸了,我沒有你的那個他‘多金’!”說著轉過身去,“老子從今天起就謀劃自己的發財路,我就不相信,自己這輩子不能憑金錢打動女人?那個人不是靠他老子嗎?老子我靠自己!”隻見他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蘭子後,又酸了,“我就奇怪了,你們倆人去大城市,這吃飯不說了,這怎麽睡覺啊?哎呀,真看不出,不會是……”他的話語未完,隻感到臉上重重一記耳光打下來,使得他馬上收斂了自己的態度。


    “我告訴你,李偉,不要太肮髒。就你這樣的人,以後別讓我看到你!虧我們還是初中同學,你怎麽這副嘴臉,從今往後,我——趙曉蘭不認識你!”蘭子真的沒有想到李偉子自從那次來他家後,會一下子變成這樣,當她還想再教訓時,被同行的“辣麵”拽住了:


    “曉蘭,知道了這類人的德行,還理他幹嘛,你不怕髒了你的手嗎?我們走!”


    正當她們要離開時,李偉說話了:“趙曉蘭,這不是我說的,是一個同學說的?她說你們孤男寡女的到了那個大城市,肯定……她還說外麵的費用那麽高,那個男生就算再有錢,也不會……”聽著他話裏有話,曉蘭馬上停了下來:


    “你給我說清楚,‘她’是誰?”


    “哎呀……就是‘艾姍’啦!迴初中複讀的艾姍,我們班以前的那個女生,你們隔壁村上的。”李偉徘徊了足足有三十秒鍾,臉憋得漲紅,好久才說出了一句,“就是‘五一’那天,我去街道幫家裏買東西,遇到了,她就問我,你們班放假了沒,我估計是想找你吧!我一時間說禿嚕嘴就說了你去深圳的事。我沒有惡意,我絕對不是故意的。”李偉說著低下了頭。


    “我就說,我叔叔答應我外出,不可能說;東東他們是打死都不會說的……原來是你們……”蘭子一時間想到父親中午生氣的樣子,想著“五一”期間父母的擔憂;再看看身邊的這個男生,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以後不要讓我看見你!”


    “趙曉蘭,別呀!我都給你說了,你還……”說著,李偉一把抓住了曉蘭的手:說真的,認識這個女生以來,他的人生覺得有了目標,不是說他們有什麽將來,至少她給他帶的都是正能量。想想自己之前不會寫作文,認識曉蘭後,她給他細心地講解寫作文的方法,還推薦書給他看;上了高中以來,他的自由散漫,蘭子見一次說一次,好不容易,他從班上的倒數行列拚到了中等偏上……這所有的一切都源自於這個女生,她不理他,這是他這輩子沒有想過的;即使她見了他不搭理,瞪他一眼也好,“曉蘭,別呀!”李偉的聲音有點哽咽了。


    隻見蘭子冷冷的目光迴過頭看著李偉那隻抓著自己的手:“放開。”


    李偉放開手的刹那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地甩了兩個巴掌……


    今天,艾姍居然來家裏了,蘭子真不知道怎麽說:就在昨天晚上她迴家後,遲梅知道了仁厚打了女兒一個巴掌,一晚上還在因為這事一家人大吵了一架。最後,蘭子哭著跪在地上求爸媽,他們才“休戰”……去深圳的事情,也許蘭子會在父母心情好的時候跟父母說,她將自己寫的那篇深圳行的稿子拿給父母看,最後,遲梅歎道:


    “我們的貧窮折殺了孩子飛行的雙翼。對不起,孩子!”


    因為在這個家裏,不存在暴力,不存在不講理的事件……然而,卻又因為眼前的這個女生……


    “你來做什麽?”蘭子目光沒有離開書。


    “我……我……我來看看你!”艾姍輕聲道。


    “看看我?看我什麽?看我從深圳迴來,我父母有沒有打我?看我有沒有因為此事而被父母嫌棄,或者說因為我在深圳有沒有跟某個男生共處一室,還是……你這人是怎麽當的?”蘭子突然間憤怒到了極點,“艾姍,以後我們不要做朋友了,我真的吃不消,我害怕了!你迴去吧!”這是蘭子第一次對前來家裏的人下“逐客令”。


    “我……我沒有……你誤會了。”艾姍以為……


    “你沒有什麽,你沒有?你沒有給李偉說我去深圳和男生共處一室,你沒有給他描繪那精彩的畫麵?你沒有給我父母說我去深圳?你沒有,你夠陰的啊?人要知恩圖報,我不需要你對我報什麽恩情,但我希望你把自己做好了,不要這樣來黑我?我害怕。”蘭子心裏怒不可遏。


    “我是為你好,我根本不會想著害你。來你家你父母知道你去深圳的事,也是我擔心你才……”艾姍壓根就沒有懂得蘭子說話的意思,也許就蘭子所謂的倆人的“價值觀”不同吧!


    “那我還要‘謝謝’你了!有意思嗎?艾姍,自從我們初三相識,我竭力和你這個朋友相處:當你被‘中專’學校錄取的那一刻,你那不可一世的模樣,你擔心我?你的父親把你救出來,我讓你去‘派出所’你那冷漠的眼神,你擔心我?我跟方笑天是朋友誰都知道,你指著我的鼻子說——我跟他應該早都發生關係時,你擔心我?你被那個壞蛋騙的團團轉時,我一夜未眠,大清早第一時間趕到你們學校,關心你,而你卻用肮髒的語言侮辱我,你擔心我?為了你,我不顧一個學生的形象跑男生宿舍去教訓那個男生時,你卻過去安慰他,怪我多管閑事,你擔心我?當你跑到我父母跟前告訴他們我去深圳,那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跟張偉說我跟男生共處一室的時候,你擔心我?天哪!你擔心我,朋友,我受不起!”蘭子說著,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眼,往事曆曆在目,她的身邊這種“農夫與蛇”“狗咬呂洞賓”的事情太多了,這一次,這個經常能夠見到的女生真的是傷了她的心。


    “我……我……”艾姍不再說話,她把頭埋在了膝蓋之間……


    “曉蘭,曉蘭,你說我們老班也真是,好不容易放個周末,翻什麽‘古文’呀!煩死小爺我了!”人未到,聲音已經進來了,原來是東東來了,“哎呦,這神馬情況?你怎麽還哭上啦?至於嘛,學霸不幫學渣也不至於這樣啊!”東東看到了流淚的蘭子本來想打趣幾句,這才注意到了身邊的艾姍,他三步並作兩步地進蘭子房間拿了毛巾,遞給了她,“艾姍,是你吧?你這人可有點不地道啊!想想這兩年趙曉蘭是怎麽幫你的,你做什麽呀?一次一次地傷害她,你還是人嗎你?”說著,拉起曉蘭,“起來,離她遠點。我就不信了!”說著,他袖子挽起來,這個主的眼裏男女不分,無論誰都敢揍,這點蘭子知道的,她忙拉住了他:


    “別說了,讓她走!”


    由於是初中幾年同學,東東好抱打不平的特點她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她馬上起身,準備離開……


    “別呀,你給我站住。跑啥呢?心虛呀?你欺負趙曉蘭好說話是吧?”說著,他的雙手捏的“叭叭”響,“這好歹我們還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她善良,哥我可不善良。像你這種家夥,就隻能欺負她這種老實人。”


    “我沒有,我……我隻是……”艾姍嚇得退後一步,剛好躲到了蘭子的身後。


    “你沒有,你沒有是吧?啊?你對趙曉蘭做的事需要我給你重申嗎?啊?你站前麵來,躲她後麵算怎麽迴事……”說著,他向前緊逼兩步。


    “好啦!東東,讓她走,以後我們當做不認識!”蘭子上前拉住了他。


    “趙曉蘭,我錯了!你知道嗎,我現在初中‘複讀’,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沒有一個人跟我說話,也沒有一個人能夠跟我做朋友……他們都不配,他們都沒有你品德好!我真的不喜歡……真的,到現在我知道,我隻有一個朋友,就是你!”


    “原來呀!現在班上沒有你能夠欺負的,現在返迴來又想著欺負趙曉蘭來了!”東東把蘭子拉到了一邊,“別理這類人!”迴過頭去又對著艾姍,這一次他聲音壓低了幾個分貝,“不是我說你,你永遠把自己包起來,總覺得自己是一隻羽毛華麗的孔雀一樣,不可一世。你到一個集體怎麽能大家都不跟你玩呢?你反思一下自己,好不好!曉蘭善良,但她的善良我們每個人都記得,你除外!現在你馬上‘中考’了,你自己就好好的去學習,不要再來找曉蘭了,好嗎?你看她容易嗎?本來叔叔阿姨從小到大都沒有打過她,去深圳的事情,我相信曉蘭她自己後麵會給家裏人交待的。這次就因為你多嘴,曉蘭在學校被叔叔當著趙老師的麵打了耳光,昨天晚上還因為這事一家人吵得不可開交。你就行行好,不要再來這裏了,好嗎?你爸那麽有錢你上學輕而易舉,可是她不一樣,叔叔阿姨要供三個孩子,經不起任何事,你知道嗎?人活在這個世上要善良!”東東從小一直跟在蘭子的屁股後麵,什麽事都是蘭子罩著他,在她的心中,他就是個小弟弟,沒想到他的一番話如此在理,讓蘭子為之欣慰:


    “東東,你不是翻譯什麽古文嗎?我沒有帶課本,但我家裏有我哥的古文字典,我幫你拿!”說著,蘭子進房間了。


    東東也跟了進去。


    艾姍在外麵站了好久:“趙曉蘭,對不起,對不起!”她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便轉身離開了。迴家的路上,往事如過眼雲煙般再一次在眼前放映,如果不是剛才東東的話點醒她,也許她會迷茫下去。她心裏異常難受,迴家那一刻她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


    艾姍在日記上寫下這麽一行文字:如果說她能夠在我努力、優秀、善良後,繼續和我做朋友,那麽,我從這一刻就拚搏努力!


    朋友之間就是這樣,有時候我們會聽到有人說“你的善良裏請帶點鋒芒”,這話也許蘭子體味到了!她會一如既往地善良,會一如既往地對朋友真心,但那點鋒芒不會成為傷人的利劍,隻是讓它畢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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