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笑天和肖浪走後,在醫生的一再逼問下,蘭子如實招了昨晚吃的東西,這讓醫生很無奈……蘭子嘴巴的任性,使她在醫院要多住好幾天,這是在遵醫囑的情況下。


    白天仁厚一步也不離開的,在病房裏麵守著,遲梅做好了飯和她替換,倆人保持一致,除了家裏帶的飯食,其餘任何食品都不許吃;即使她口饞,也要經過醫生允許……


    適逢“中秋節”,曉彬高中也放假一天,他在星期天下午放假了。他一路騎自行車往家趕:每次迴家,媽媽一碗可口的麵條;父親關切的話語;小妹妹穎子奶聲奶氣的撒嬌;最難忘的就是和蘭子鬥嘴,她好像嘴巴裏永遠都是那麽多的歪理邪說,永遠都要戰勝你一般……想著,曉彬嘴角揚著微笑,他想到了自己有幾個新的問題要考問考問這個刁鑽的妹妹,蹬車子的雙腿就更有勁了……


    收割了一天的遲梅正在廚房為兒子做晚飯……


    “媽,我爸和蘭子呢?”看著空蕩蕩的家裏,曉彬剛進門就發問了。


    “嗯……他們……他們去你姑媽家了……”遲梅做著飯,頭也沒有抬,支支吾吾出一句。


    “去我姑媽家?有什麽事嗎?”


    “其實沒什麽事,就是……”善良的人們是不會撒謊的,遲梅臉紅了。


    曉彬聽著媽媽含糊不清的迴答,一下子心裏更著急了,跑去問剛剛睡著的穎子。


    她剛剛睡下,被別人打擾,很不耐煩道:“姐姐住院了。爸爸陪她了……”頭也沒有抬,眼睛也沒有睜開,翻個身繼續睡了……


    當曉彬聽到這個消息,也顧不得媽媽為自己做好的飯菜,推起剛剛停放在門口的自行車,不顧遲梅身後喊著“先吃飯,你妹妹沒事。”的話語,頭也不迴地衝進了夜幕:憑著初中三年來熟悉的路感,很快到了醫院,當他挨個找到病房,衝進病房看到因勞累消瘦的父親,因病痛而氣色不佳的妹妹時,不由得鼻子一酸……他撲到妹妹床前,問東問西許久之後,已經是夜班十二點多了,當父親催促他迴家休息時,他卻把父親推出了病房,讓他迴家休息。殊不知這時候他晚飯還沒有吃。迴到病房他看到桌上有半個饅頭,是中午時穎子吃剩的,他也不問拿起就啃。想起父親交待的不許給蘭子吃任何東西,他的心裏就打了幾個問號……


    兄妹倆一個多月沒有見了,即便夜半,彼此仍然性質很高,不知道聊了多久,蘭子睡著了,曉彬像昨天笑天一樣在床邊上“站崗、放哨”……


    七點半,臨床的鬧鍾將蘭子吵醒了,她發現哥哥在床邊的凳子上扶著睡著了。猛然間,她發現哥哥頭上幾根白發:為了學習,為了生活……懂事的孩子也心焦,擔心生活費沒有著落,擔憂成績不理想,擔憂……蘭子不由得眼眶紅了……


    中午,曉彬把媽媽從家裏帶來的稀飯一口一口地喂給蘭子吃;他還脫掉了蘭子幾天未洗的襪子去幫妹妹洗腳、洗襪子;蘭子還拿出笑天拿的複習資料,曉彬幫他講解,複習功課……這樣的家庭教育的孩子,無不使病房的每一個人投去讚許的目光,他們彼此幸福著……


    然而曉彬昨天晚上的“問號”一直在腦邊打轉,趁下午帶蘭子在花園走的時候,把問題拋了出來:“聽醫生說你早都可以出院了?”


    蘭子調皮地做了個“鬼臉”……


    “認真點,我問你話呢?”曉彬提高了分貝,一臉的嚴肅,“家裏現在的經濟狀況你不是不知道,住一天院要花多少錢?”


    “對不起嘛,我……”蘭子有點怕了。


    “吃東西了?吃什麽了?誰給的?怎麽吃得就要多住幾天院……”曉彬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蘭子有點害怕,曉彬發起火來,那可不是一般的兇:曾記得一次她不小心把他的鋼筆掉在地上,頭給弄壞了,他把蘭子罵得那個樣,最後說如果她考試成績拿不了全班第一,鋼筆的事沒完……嚇得她每天作業寫完查三遍,最後以總分高出第二名16分的成績,達到了他的要求,鋼筆的事才告一段落;還記得有次鄰居的人有事冤枉了遲梅,曉彬跑人家家裏去那個一通說道,現在那家人見了他們都畢恭畢敬的……蘭子知道不能撒謊,就一五一十的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前前後後跟曉彬說了一遍……


    曉彬一下子火了:“挺能耐的啊?嘴巴很想吃是吧?這下好了吧?啊?你知道多住一天院要花多少錢?你發現沒有,這兩天爸媽瘦了多少?”曉彬還在說著,蘭子“哇”的一聲哭了……


    “你知道哭說明你還有點良心。現在農忙,家裏收秋,爸媽一天白天忙著地裏,還惦記著你,晚上還要來醫院陪你。都大孩子了,嘴巴就管不好。還要到什麽時候懂事?”曉彬說著,自己也流淚了,他知道家裏經濟不好:上學時,兩塊錢的車費,他覺得太貴,讓父親給他買了一部舊的自行車,放假時迴家;學校的飯菜太貴,他盡量在家裏多帶一些幹糧,饅頭吃到長黴了還不舍得丟掉;他心疼父母,在學校能“勤工儉學”掙到生活費,他就積極參與……聽到蘭子的事情後,一方麵是心疼父母,再就是父母的血汗錢來之不易……


    “你哭我也要說,是不是你那個有錢的同學?家裏有錢讓給‘希望工程’捐款去,這樣幹嘛?他家有錢,就禍害別人。這樣的人以後不要來往了……”曉彬說著,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不讓我吃來的,是我自己要吃的嘛……”蘭子自己說出了實話,“他們真的是我的好朋友,還給我帶了‘複習資料’呢?”


    “我看就不是什麽朋友,好朋友還這樣。明知道你身體不好,還縱容你吃不該吃的東西。這就是好朋友。”曉彬認為蘭子在獨攬責任。


    蘭子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也不再說話了……


    曉彬知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不說就以蘭子這個性,以後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呢!看著妹妹哭得傷心,曉彬知道自己說話太重,蘭子生病,身體狀況、精神狀況都不太好,便安慰妹妹:“你都大孩子了,應該懂事了,就這事哥哥就說你一次,你不要哭,心平氣和地聽我說。”曉彬說著,用手替蘭子擦拭眼淚,“你看咱家裏本來經濟就緊張,現在農忙,爸媽每天那麽忙,來了醫院,地裏莊稼慌了;去了地裏,他們又擔心你!這住院一天少說要三五十塊錢,你多住兩天院,錢花了不說,你自己受的疼痛,哥哥心疼……你知道嗎?”說著,撫摸著妹妹的頭。


    蘭子的眼淚又一次來了:“哥哥,真的是我自己嘴巴饞,要吃東西的。天天一直勸我不要我吃,我還罵他小氣,沒辦法,他才……你也知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那些東西,我真的是想吃。我不知道吃了會……如果知道,我就不會……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愛爸爸媽媽,我也心疼他們。我以後再也不了,好嗎?哥哥。”


    蘭子的話讓自己曉彬心裏難受,其實這個妹妹很懂事,他看出妹妹這麽自責,心裏更難受了……“妹啊!你不要哭了。哥哥不該說你的朋友。我知道他們對你很好……以後我們都好好的,讓爸爸媽媽少操心,好嗎?”曉彬個頭也不高,踮起腳尖,把妹妹摟著懷裏……這場麵好溫馨。


    其實對於笑天,曉彬聽說從去年爺爺生病,他們家人來說帶爺爺去北京看病那次,就對這家人有了好感。無論人家是否真心,笑天覺得那行為讓人暖心……再聽妹妹經常提到他時那個欣喜勁,知道笑天是正能量爆棚的小夥子,雖然沒有見過,但印象真不賴。剛才就是心急妹妹,才說出那樣的話……


    仁厚一個上午都在地裏忙活著,中午迴來也是吃了一口飯,兩口子又去地裏了……直到太陽下山了,穎子幾天沒有見姐姐了,吵著要看她,遲梅也想女兒了,便做了一點“煎餅”,仨人坐在一輛自行車上到醫院了,大老遠看到這一幕,他們夫妻剛到欣慰……


    “媽媽,姐姐哥哥愛愛裏……”穎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倆孩子前麵,咋唿著……


    “傻孩子……”遲梅眼裏滿是愛,把穎子拉到一邊。


    曉彬和蘭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異口同聲:“爸爸媽媽來了。”


    “媽媽,哥哥姐姐都哭了。”穎子天真的眨著眼睛,不咋唿了,望著哥哥姐姐倆。


    “沒有,姐姐沒哭。”蘭子用另外一隻沒有紮針的手,撫摸了一下妹妹的頭。


    如果是平時兄妹倆流著淚,紅著眼睛,仁厚早都詢問了,今天他一句話沒有說,隻是撫摸了一下孩子們的頭……


    一家人坐在花園的小桌上,曉彬用手拿著吊瓶,遲梅給倆幾個孩子嘴巴裏麵喂著“煎餅”……這樣的幸福是他們這個家庭的常態。看來一個家庭的幸福要靠家庭所有成員來營造哦!


    “中秋節”的上午,仁厚和曉彬給蘭子辦了“出院手續”,遲梅在家裏自己做了“月餅”,還做了幾個菜,一家人過“中秋”,也是歡迎蘭子康複迴家……


    飯罷,曉彬要返校了,穎子前後跑著給哥哥幫忙,蘭子也依依不舍地幫哥哥整理書包……


    生活還在繼續,希望就在眼前,就在孩子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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