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這麽快就想我了?”


    “額。”


    “跟你開玩笑呢,有什麽事兒你說。”


    “明天能不能別來了?”


    “先給個理由。”


    “咱倆本來沒啥,再這樣演下去對你影響不好,也不好收場。”


    “嗬嗬,我都不介意,你一個大老爺們怕什麽?”


    “我。”


    “還有別的事兒麽?”


    “沒了”


    “沒就對了,沒事兒我掛了。”


    話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迴過神來,隻能搖頭歎息。真不知道王豔是怎麽想的,不是說好讓家裏人以為我倆有戲就行了麽。為什麽還要繼續演下去呢,越想這事兒就越頭疼。


    上午八點,王豔如約而至幫老媽蒸饅頭。老爸負責燒火,我成了家裏唯一的閑人。今天老爸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似乎是在暗示我這姑娘不錯。


    我躲開老爸的眼神,站在院子裏曬太陽,聽到外麵傳來的吵架聲。以往從不會參與這種事的我,這次卻鬼使神差的走出了家門。那是一對剛結婚不久的小兩口,大門上貼著大紅喜字。小兩口站在門口,麵前是雙方父母。


    男孩和女孩同村,加上今天結婚也不過五天。他們結婚那天我還去了,因為男孩家跟我們是親戚,婚禮那天我去幫忙了。女孩比男孩小一歲,剛滿十八周歲。據說他們倆是自由戀愛,已經在一起好幾年了。


    這個問題很有深意,因為他倆結婚是通過媒人撮合的。雙方父母的關係一直不錯,既然能夠成為親家便是緣分。


    吵架聲越來越大,先是女孩媽媽的謾罵聲,後來是男孩父親的迴應聲。男孩的媽媽一直沒有露麵,女孩的父母對陣男孩的爸爸。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所以一直在人群中安靜聽著。有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事情越來越清晰了。


    幾分鍾後,男孩的大伯趕來,跟來的還有男孩的表姐表哥。男孩的表姐和表哥進了家門,男孩的大伯在門口勸架。剛才女孩的爸爸已經動手了,差點兒打在男孩爸爸的身上。街坊鄰裏都在一旁勸架,有幾個上了歲數的站在中間拉架。


    或許是聽到了有人吵架,老媽和老爸也從家裏出來了。王豔跟在老媽身後,衝我做了個鬼臉。我現在可不敢搭理她,否則弄不好就會變成街坊討論的話題。老爸以前是村幹部,自然要出麵做思想工作。


    先勸女孩的父母,然後讓他們跟男孩的父親保持距離。然後勸男孩的父親,最後從中調解讓他們各迴各家。


    “我看誰敢走一個試試。”


    院子裏傳來了男孩表哥的聲音,三個人從家裏走了出來。男孩的表哥表姐扶著男孩的媽媽,走到男孩麵前,表哥狠狠瞪了男孩一眼,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廢物!”


    男孩媽媽衣服上有幾個鞋印,看上去是運動鞋的鞋印。表哥盯著女孩,先前女孩還能跟表哥對視,隻過了十幾秒就低下了頭。


    表哥走向女孩,女孩的父母將她攬在身後。老爸想要上前勸說,被我給攔下了。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應該讓他們當著街坊鄰居的麵把事情說開。好讓大家都知道,到底是誰理虧。老爸雖然是好心,可是不要忘了清官難斷家務事。


    表哥站在距離女孩三米的位置,問道:“我姨身上的鞋印是你的麽?”


    女孩沒有迴答,女孩的母親說道:“是又怎麽樣?難道她能虐待我閨女,我閨女就不能反抗了?”


    “你給我閉嘴,再叨叨信不信我抽你?”表哥厲聲說道。


    女孩的媽媽頓時住口,因為她知道男孩表哥的脾氣。十裏八鄉誰不知道他的名字,都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連不要命的都怕男孩的表哥。


    三十五六歲從軍十幾年,轉業後進入市局刑警隊,整天奮鬥在第一線。他每年隻有春節前才會在家呆幾天,而他從小最親的人便是他的二姨,也就是男孩的媽媽。


    他很小就沒了爹媽,三歲到八歲一直跟爺爺奶奶生活,八歲上學住在二姨家。二姨待他比親兒子還親,有什麽好東西都會一分為二。隻要有男孩的就一定有他的,當初要不是他一心要去當兵,說不定他現在早就結婚生子了。


    表哥姓徐,單名一個軍字。以前不叫這個名字,當兵入伍前自己改的。徐軍是出了名的驢脾氣,而且是出了名的順毛驢。什麽都依著他怎麽都好說,如果你敢不按照他的意思去辦,急眼後的他還真就六親不認。


    不信不去十裏八鄉打聽打聽,誰不知道徐軍。不管是鎮上還是縣城,但凡有點兒名氣的混混,從來不去招惹徐軍二姨和她家人。甚至連他們村的人不包括在內,無形中受到了徐軍惡名的保護。


    徐軍是個極其孝順的孩子,隻不過他脾氣有點兒暴而已。


    女孩遲疑的點了點頭,伸出右手委屈的說道:“她讓我做飯,還把我手給燙傷了。不安慰我還教訓我,那兒有這麽虐待兒媳婦的婆婆。”


    話音未落,男孩爸爸一個箭步走向女孩,問道:“能不能跟大家夥說說,這幾天你婆婆是怎麽對你的?”


    女孩母親護著女孩,說道:“那還用問嗎,我閨女都跟我說了,她婆婆一直刁難她。讓她學這個讓她學那個,在我們家都沒讓她幹過那些活兒,去你們家竟然想當傭人使喚,門都沒有。”


    男孩的爸爸看向男孩,此時也隻有他的話最有說服力。男孩低頭不語,根本沒有半點想要澄清事實的意思。徐軍被男孩的媽媽攔住,要不然他肯定過去給男孩兩個嘴巴子。不需要他偏袒誰,至少應該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這閨女恐怕說的不真吧,桂芬可不像那種人。”


    “桂芬從來沒跟誰紅過臉,根本不可能那麽虐待兒媳婦。”


    “一定是這閨女做的太過分了。”


    圍觀的街坊議論紛紛,女孩不時的輕聲抽泣著,似乎她才是最委屈的。


    楊桂芬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兒子,她真不想大過年的給自己找不自在。兒子大了不由娘,她隻希望小兩口能夠平平安安的在一起過日子。她身體不大好,希望可以讓兒媳婦多學點兒家務,以後她不在了兒媳婦能夠撐起這個家。


    這話她不想說,也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她可以忍受被兒媳婦踹幾腳,也可以忍受兒媳婦的父母上門鬧事。但是她不允許有人說她的兒子,即便是她兒子眼睜睜看著她被兒媳婦踹卻無動於衷。


    徐軍瞪了一眼抽泣的女孩,後者馬上止住了聲音。既然男孩不願出頭,這事兒徐軍必須還二姨一個公道。當麵對質,這事兒誰也跑不了。就算女孩再不想說,也經不住破獲過無數起大案要案的徐軍詢問。


    “手上的傷是怎麽迴事?”


    “從鍋裏拿饅頭的時候燙的。”


    “誰讓你拿的?”


    “我自己。”


    “這幾天在家都幹嘛了?”


    “吃飯,睡覺,玩遊戲,看電視劇。”


    “你婆婆怎麽虐待你了?”


    “嫌棄我起得晚,讓我自己熱飯。”


    “就因為這個?”


    “還有呢,做飯的時候非要我在一旁看著,逼著我炒菜。”


    “還有麽?”


    “那麽冷的天兒,讓我在院子裏洗衣服。”


    “涼水?”


    “不是,婆婆燒好的熱水,我隻負責把衣服放進洗衣機,其他的婆婆幹。”


    “還有麽?”


    “不許我吃飯的時候玩手機,不許我把不喜歡吃的菜挑出來,還有很多很多。”


    “沒了?”


    “能想到的就這麽多,但是絕對不止這些。”


    徐軍笑著點了點頭“沒關係,想起來了可以隨時補充。”


    抬頭一臉嚴肅的看向女孩的父母,他們倆早就有些不知所措了。剛才女孩所說的那些話,跟當初迴家跟他們說的有些出入。做父母的自然不能讓孩子受半點兒委屈,在自家被當成寶貝,自然希望別人也能把自家孩子當成寶貝。


    徐軍冷聲道:“還用我說什麽麽?”


    女孩的媽媽搖了搖頭,走到楊桂芬麵前抓住她的手。說什麽聽不太清,隻是隱約能夠聽到女孩媽媽說了對不起。


    一分鍾的寂靜無聲,女孩父親迴頭看向女兒,然後朝自己臉上扇了兩下。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教育孩子隻會用最笨拙的方式。不聽話就罵,罵不聽就打。但是現在閨女已經成家了,做父親的再生氣也隻能懲罰自己了。


    徐軍沒有咄咄逼人,女孩當在大家的麵向婆婆道歉。並且保證以後絕不再犯,承諾以後會好好跟婆婆學習家務。男孩始終沒有挪地兒,直到徐軍過去踹了他兩腳。要不是楊桂芬攔著,估計男孩少不了挨一頓揍。


    徐軍是恨鐵不成鋼,楊桂芬卻是逆來順受的性格。自己的兒子別人不能說三道四,即便他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兒子。徐軍扶著楊桂芬迴家,其他人也跟著散了。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大過年的誰不想高高興興呢。


    老爸率先離開,老媽和王豔緊隨其後,我跟在老媽身後,加快腳步跟上老媽。趁機向老媽嘀咕,其實結婚早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老媽對我的話也很認可,王豔在一邊捂著嘴偷樂。我媽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說了一句威力不亞於一顆原子彈的話。


    我媽說,人家十八九結婚算早,可是你現在都二十七個,還早麽?


    我隻能尷尬的向王豔求助,希望她可以以臨時準兒媳的身份勸勸我媽。沒想到她竟然火上澆油,很認可我媽的話。


    “阿姨說的很對,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你了。讓阿姨操了這麽多年的心,也該有個人替阿姨接班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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