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有營地戰士普遍存在的那種疑神疑鬼的毛病。不過,出去吃午飯,對我來說,依然是一種難得的享受。我沿著街閑逛,享受著照在我臉上的陽光。社區裏,人流如織,雖然我得小心翼翼控製自己通過精神力,試探身邊的普通人,但是我依然喜歡這種泯然於眾人之間的感覺。


    我走到那家名叫川上人家餐館時,看到一個男人靠在牆著。他非常專注地看著我。他的異常引起了我的警覺。


    在我沒有采取行動之前,他突然用手指著我,開口說話了,聲音驚恐,‘你,你會被清除。他們想消除掉你的神魂,讓你永遠消失。’他緊接著說:‘在漫天黃沙來臨前,一個新的神魂會睜開曾經屬於你的眼睛。他來自另一個世界。他會睜開你的眼睛。他的眼睛,會看到沙塵從天而降。’他的聲音逐漸嘶啞低沉,在我聽來有些毛骨悚然。”


    杜霖看到這裏,緊皺眉頭,心裏不僅沒有恐慌,臉上反倒出現茫然的神情,他有些懷疑手裏的這封信,莫非是這幾天剛寫的,否則怎麽能把那天的事情描繪得如此清晰。


    他把信紙顛倒來迴仔細看了看,確認這信紙的確是自己從密碼箱裏拿出來的,不可能是這近期寫的,眼裏漸漸有了敬畏。


    經曆了平行世界穿越,杜霖對不可知之物不敢再輕率地持有鄙夷和否定的態度。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追問。然而,他說完話就放下手臂,閉上眼睛,似是很累。不再理我。我沒有在意此人說的話。我將他當做一個癔病症患者的胡言亂語,卻沒想到第二天又有人對我說類似的話。


    第二天,下了一場暴雨。我獨自在鳳凰城街頭遊蕩,直到黑暗淹沒城市。我來到一家夜店門口,推門走了進去,讓櫃台後的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給我弄杯黑啤。她目光帶著畏懼地看著濕淋淋的我,然後給我弄了一杯,我遲鈍地接了過來,一口幹了,然後在高腳凳上晃悠著腿,看著夜店裏的男男女女。


    觀察普通人之間的交往,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他們坐在那裏,相互交談,說話的聲音很大,因為要壓過喧囂的音樂。他們並不會下意識地去掃描身間中潛藏的危險,也幾乎沒有人會選擇能夠方便觀察和逃跑的站位。他們也沒有擺出能夠隨時控製武器的姿態。而我也敢打賭,他們中沒有人在喝酒的時候,意識到我是被預言將會死亡的人。


    躲藏在熱鬧人群中,我那晚喝了很多酒,然後摟著一個衣著暴露的金發女孩出了夜店。當她架著我胳膊走進雨中的時候,突然驚駭地把我推倒,而丟下的一句話比冰冷的雨水更讓我心寒,‘你快要死了,不要纏著我!’


    我心情差到了極點。我對那兩人的死亡預言半信半疑,我把它們當做詛咒。被人詛咒,是一件十分窩火的事。盡管在這個世界,詛咒的確有可能具備令人難以想象的殺傷力,也會要人性命。但是,直到我看到那張畫,我才相信我會被人殺害的事情。我才知道那兩個說我會死的人,不是詛咒,而是預言!”


    “看到那張畫”?杜霖眼瞳一縮,急忙向下看去。


    “去年春天,我和在安全部一位科員的陪同下,前往訓練班,履行我們作為兼職校監的職責。我一年必須去那裏四次,以確信學生們被教育得好好的。這份工作既簡單,又沒有風險。


    訓練班坐落在關隘南麵的一個湖心島上。近百公裏的路程,坐著飛車很快到達。盧福源在訓練班旁邊的停泊區,熱情地迎接了我們。你有空去訓練班看看,也會喜歡那裏。那裏麵積很大,有高低起伏的丘陵。


    我們步行到了一個漂亮的灰色建築群,建築周圍有花園、射擊場以及其他各種各樣地形、適宜於特殊訓練的人造場地,有懸崖,有經過專門設計的沼澤,還有種著小型叢林和雨林樹木的溫室。進入訓練班建築群,我看到我曾經居住過的宿舍,還有我經常要去經受各種檢驗的醫療院。


    作為校監,例行巡檢,是個輕鬆的活,基本上相當於出門兜風。那一天,盧福源說我臉色不好,打開了一扇門,將我們帶進一間光線柔和的房間,讓我休息。其實,我當時並沒有感到身體有何不適,不過既然對方如此關照,我也沒有拒絕。


    我在房間待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聽見隔壁有孩子的嬉鬧聲,並推門走了進去。


    那個房間有幾個孩子,是從各地哄騙來的超能兒。來訓練班之前的晚上,我曾經看過這些孩子的資科,能夠叫得出來他們的名字。其中,有一個小女孩,他們叫她角兒,因為她的左耳根上長著一個精巧的肉角。”


    耳根長有肉角,是拴馬樁吧?在自己那個時空,杜霖班上有個同學,左耳耳廓下方長有兩個肉突,如角一樣。在民間被稱為“拴馬樁”。相書上說長得此角的人在一生中,會“遇馬騎馬,遇官得官”,是好運富貴之相。


    杜霖很想見一見那個“角兒”,更想知道她以後會不會是富貴命。


    “‘這孩子很漂亮,’我問屋子裏的保育阿姨,‘是怎麽將她帶來的呢?’對方迴答,‘他的母親做產前檢查的時候,被我們發現的。我們讓醫生告訴他的家人,這個孩子活不下去。先天心髒病,這個詞能夠掩飾一切。’那個保育員,顯然也是我們的人。”


    “那些工作人員都知道我是誰,我的一些故事也在他們當中流傳已久,但是我也肯定,關於我當年的不合作事跡也在他們當中口耳相傳。看到他們在我的注視下有些拘謹,甚至膽怯。這讓我也有些不自在。我沉默地站了幾分鍾之後,覺得有必要去仔細看看那個眼睛瞪得最大的孩子。自從我進屋後,他就一直瞪視著我,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那是一個九歲的男孩子。他能夠像電鰻一樣通過觸碰,發出強電流電擊別人。他是個可愛的小家夥,長著一頭亂糟糟的枯黃的卷頭,我想他的頭發可能是被他自己電燒成那樣的。男孩手上戴著訓練班為他專門定製的橡膠手套。我迴憶了一下他的資科,記起來他叫皮皮,喜歡變形機器人和玩具手槍。他在訓練中進步神速。他坐在那裏,不時發出悶咳。顯然,他得了唿吸道炎症。


    我和他打招唿。皮皮有些畏懼看著我,說他認識我,並從椅子下麵拿出一張用鉛筆畫的畫。我問他畫的是什麽。他說那不是他畫的,是腦中一個大姐姐教他畫的。


    皮皮有些膽怯地輕聲告訴我,畫裏的人是你,你死了,有人帶走了你的一切。說完,男孩充滿恐懼地看著我。我也瞪著他。我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我呆呆看著皮皮,許久才想起問他,是哪個大姐姐教他畫的。他聽話後,蹙眉思考,可是隨後我就發現他的嘴唇開始顫抖起來,緊接著就開始掙紮著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的瞳孔放大,黑乎乎的一片,沒有亮澤。我驚恐地發現,他的瞳孔正慢慢地變成深邃無比,猶如地獄。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環顧四周,其他的孩子並沒有關注皮皮唿吸困難,而隻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書上,玩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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