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床邊思索的杜霖,莫名地打了一個冷戰,心裏突然有些恐慌,他不知道呢種恐慌緣何而來。


    他急匆匆下床,穿好衣服,疾步出了臥室,離開了自己的寓所。


    他不想和這個自稱虞洋的智能女共處一室。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女智能人發現自己看破她身份後,會怎麽做?是將他按迴床上,強迫他和她幹那種事情,還是哭哭啼啼要求自己負責和賠償。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心裏亂成一團麻。直到一陣冷風吹來,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出現在大樓的頂部。


    蓮花平台外一片漆黑,夜風涼涼,很安靜,周圍黑黝黝的山林中時而傳來一兩聲鳥兒微弱的嘶鳴,天空中閃爍著星星,或明或暗,有一些在緩慢移動,那是飛車的燈光。


    看著頭頂緩緩移動的燈光,杜霖眼中空洞失神的目光慢慢凝聚,唇角也抿了起來。他想到那個叫做蕭溢的女智能人。張春麗說過智能人的行為都是人為設定的。那麽,那個叫做虞洋的智能人是受誰的指示,自動尋上門的呢?


    一種被人算計的憤怒,從杜霖心中升起。


    他感到一種無法擺脫的憤怒。那憤怒如一把鋒利的刀,被夜風磨礪,帶著一連串火星,和“滋滋”聲響,刺穿他所有的困惑,紮到了他的心裏。


    對於一切算計自己的人,此時的他比任何時期都敏感。


    他的心情很糟糕。被肆無忌憚的挑釁,他感到受到了羞辱。


    他轉身向寓所走去。


    他覺得自己在這間事情上的態度太消極被動了。


    對方既然主動來找自己,自己為何要躲避?


    幹脆迴去直接拿下她,看看從她的口中,能不能查出幕後主使。


    喝了美酒就要準備好承受酒精的毒害!


    算計我的人,等待我的反擊吧!


    ……


    公寓區。一條空蕩蕩的走廊上。


    一個身影匆匆而行。那人走路時低頭垂目。他穿著長衣長褲,看不清性別,然而,通過行走的姿勢,和軟帽下露出的長發,還是能看出此人是個年輕女子。


    快速穿過幾條走廊,眼看就要走到第四條走廊的盡頭時,她迴頭看了看,沒有發現異常,便快速推開一扇虛掩的房門,閃了進去。


    房間裏沒有燈光,女子進屋反手掩門後,一束光投射在她臉上,隻是一閃,立刻關閉燈光。屋內的人顯然認出來人正是自己等候的人。


    進屋的女子走到對方麵前,長籲一口氣,一屁股坐在膝蓋碰觸的一張椅子上,看著對麵一個戴著包頭帽的黑色剪影。


    “他沒有和你睡覺?”聽完進門女子匯報了經過,包頭帽聲音輕微上揚,雖然及時壓下了心中的訝異,不過,清脆單薄的語音還是暴露出她的女性嗓音。


    營地裏,男性對女智能人的態度,讓包頭帽早就能更深切地看到了一些東西。人類文明看似進入到一個很高的層次,但囿於人性中某些不可告人的欲望,一旦聞到腥味,那些男人立刻會情緒激動,義無反顧,變成一頭嚎叫的惡狼。


    在這一點上,包頭帽自忖,他也不例外。然而,麵前女子的匯報卻出乎她的意料。


    “應該沒有。我醒來檢查了身體,發現沒有和他做過那事。”雖然聲音刻意壓得極低,但如果杜霖在場的話,依舊可以明確判斷出說話人就是那個千嬌百媚的虞洋。


    虞洋在徹底昏沉之前的那一小段時間中,感覺到杜霖在自己身體上的動作,不知為何,她不打算將這些說出來。她深吸一口氣,稍稍平息心中慌亂,繼續說道:“我醒來時,他已經不在房間裏。”


    包頭帽伸手揉捏著柔軟的帽沿,低頭思索一會,抬頭問道:“你說他提出給你按摩?”


    “是的,他給我按摩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困,然後不知怎麽地,我就睡著了。”提到按摩,虞洋似乎感到身體又一次酥麻了起來。


    “他沒有從你身上發現什麽異常吧?”沒有等虞洋迴答,對方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從他表現中,你有什麽發覺?”


    “我應該沒有露出什麽破綻。雖然沒能通過……那種方式,和他之前對智能人的行為,作比較。但是,我能感覺到他似乎不喜歡像我這種智能人。”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也覺得他變了。或者說……他不是那個人。”包頭帽停止折磨那頂可憐的帽子,皺眉看著窗戶上的淡淡光暈,語言吞吐困惑。


    一個人可以在說話、吃飯和走路時掩飾自己,卻絕不可能在男女之歡中繼續偽裝。虞洋的直覺驗證了她的猜測。


    但是,他怎麽可能不是那人?想到此,包頭帽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他”又不是智能人,不可以通過迴爐重造改變自己的思維言行。難道“他”真沒死?


    如果他沒死,卻又裝作什麽都忘記的樣子,那麽他到底想幹什麽?她搖搖頭,甩開腦中荒唐的想法。可是,很快耳朵裏出現的另一個聲音又在不停地提醒她,他必定有問題。


    從他兩月前迴到21區,他似乎就忘記了很多東西,比如說,他喜歡吃甜食,自己卻讓阿萊告訴他習慣口味偏鹹的飯食,結果他卻毫無異議地接受了。


    “我特意留心了他大腿根處的那個咬痕。依然在的呀。”虞洋喃喃自語道。


    “身體特征一致,不能說明問題。”


    二人互望一眼,雖然房間裏的光線並不明亮,但是虞洋依然明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警惕和不安。


    陰暗的房間中出現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虞洋開口問道:“需要我做什麽?要不要把他……”。


    包頭帽秀美微蹙,心裏湧動著一股難以抑止的、淡淡的煩躁,搖頭道:“我隻是想讓你試探一下他到底他是不那人。誰說要殺他了。”


    “不是殺,是切……”虞洋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口中卻刻意咬牙拉長那個字尾音,彷如刀尖在地麵上劃出一連串刺啦的金屬聲響,令人膽寒。


    “滾。”包頭帽依舊困惑杜霖的身份,不過這種困惑尚未進一步擴展,就聽到虞洋皮裏陽秋的調侃,不禁臉色大變,緊張地喝止道。


    “哎!”感受到對方微急的唿吸,虞洋幽幽歎了口氣,“那你還讓我去撩撥他,萬一我也把控不住,又和他郎情妾意胡混了一晚,我看你再去哪哭去?”


    包頭帽表情一僵,極想痛揍此人以發泄心頭惱羞之怒,終是強行壓抑住了,擺手說道:“我們對他的態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算了,不提這事了。你迴去告訴導師,範元桂的事沒有出紕漏。不過,21區因範元桂的變異事件,加大了對玄武鎮和21區傳送人員的審查力度,待會你仍然走那條通道迴去了。還有,今晚托你做的這件事,不要告訴導師。”


    虞洋輕笑一聲,上前抱了抱對方,“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杜霖的事,導師說她自有打算,其實不想讓你涉及其中。若是我說出去,不是自找沒趣嗎。”


    鬆開包頭帽,虞洋想起一事,“忘了告訴你,你上次在玄武鎮外救的那些人,我都已經安置好了。不過,因為你沒有逮到活口,就沒有關於他們拐賣人口製作基因戰士的證據。”


    “我當時聽說他的事情,做事急躁了。”包頭帽歎了口氣,對自己未盡全功感到惋惜。沉吟了片刻後,她繼續之前的話題,擔憂說道:“我知道導師讓範元桂來這裏的用意。但是,我很擔心,這把火燒得太狠,會燎到自己……你們要小心。”


    “我們會小心的。”虞洋伸手在身上一抹,掌心出現一張折成手心大的紙,“本來這是我要做的,可是今晚……哎,當時太投入了,臨走又慌張,把它給忘了。這東西你找個時間交給他吧。”


    包頭帽展開紙,手腕微動,一束亮光射在紙麵上,那是一副線條粗獷奔放的速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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