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霖放下手中青果,端起挎在胳膊上的霰彈槍,撥開保險,順著氣息散發的方向,手臂平舉,瞄準前方,沒有絲毫猶豫,扣動扳機。


    前方,是一頭隻要看上一眼就可以把人嚇的雙腿癱軟的兩米高的巨大異獸,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三十米外的一株果樹後。


    在扣動扳機的前一秒,杜霖腦中浮現一段信息:猿猱,銅皮鐵骨,多疑狡詐,行動如風,喜食人獸腦髓和甘甜漿果。


    杜霖知道那是冥象傳遞給自己的意識,其實在倉庫那本介紹乾平大陸異獸的書本上,他也看到過這種猿形異獸的介紹。它被列為五級異獸。


    那頭猿猱也許和杜霖一樣正在享受美食,無意中走到杜霖這邊,正拱著肥厚的腰,伸手摘果子,就聽見杜霖撥動霰彈槍保險的咯嗒聲,仰著脖子向杜霖張望過來。


    猿猱應該是剛見到杜霖,它踟躕了一會兒,似乎在疑惑怎麽這裏有人類也在吃漿果,又似奇怪地看到了有人拿著一根金屬管對著自己。總之,它看到杜霖,有些發懵。


    然而,就在杜霖扣下扳機的瞬間,它嗅到了危險的味道,身體猛地一竄,砰的一聲炸響,猿猱身前的果樹被鋼鐵暴雨橫掃,頓時掃去了大半枝丫和果實,而猿猱卻不見了。


    消失了?


    看著前方的果樹被槍口噴射的鋼珠擾得驚動不安,杜霖麵無表情,心中和那些顫動的枝葉一樣,極度惶恐。


    他幹咽著口水,指肚穩定地擠壓在扳機上,腳步緩慢而堅定地向身邊的果樹移動,同時身體緩慢轉動,目光穿透茂密的枝葉四處搜尋。


    夕陽光芒開始減弱,溫度開始下降,山風如深秋的涼爽,卷起陣陣沁人心脾的果香。可是,杜霖並沒有如之前那般覺得舒服,他甚至都失去了分辨氣味的能力,因為此時,他的鼻息隻嗅到了殺氣和腥臊味。


    在冰涼果香中,他追蹤到了屬於猿猱的那股氣味。但是,那股氣息忽遠忽近,忽左忽右,沒有片刻停留,極難把握。除了知道對方同樣沒打算放過自己外,沒有絲毫有用收獲。


    好幾次,杜霖幾乎鎖定了氣息,就要按下扳機,卻又立刻錯過。不是他不想開槍,而是霰彈槍的出彈間隙太長,若是機關槍,杜霖會讓子彈追上那股氣味,但是霰彈槍不行,若第一槍沒擊中,他相信以猿猱剛才能夠躲過子彈的速度,不會給自己第二次扣動扳機的機會。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杜霖握著槍柄的手心,慢慢沁出了汗。


    空氣中任何一絲細微的氣息波動,都令其唿吸急促。


    杜霖開始移另一棵樹走去。他不能站立不動做活靶子。


    他行走緩慢,腳步落地無聲,如同跟丟了獵物的豹子,繃直了耳朵,捕捉著樹林中的絲毫變化。


    果林裏枝杈叢生,如果依靠視覺去尋找,顯然來不及應對從樹後突然探出的利爪和牙齒。


    謹慎的獵人不會一味追擊獵物,還要學會保護自己。杜霖在搜尋的時候始終貼著果樹行走。雖然在樹林裏,不利於射擊,卻能限製猿猱的速度。況且,霰彈槍隻有近距離方顯威力,一兩顆樹的距離,根本不影響呈扇形噴射的大量鋼珠的威力。


    沉默而兇險的對峙,在杜霖的腳步下,緩慢移動。


    忽然,就在杜霖走到兩株果樹之間時。在他的左後方,空氣中的腥臭氣息猛地濃重了一些,杜霖左腳跟一旋,身體原地轉了160度,就看到那頭猿猱晃動著波濤洶湧的黑亮皮肉向他奔來。


    那黑色的皮毛在厚厚的脂肪上聳動著,閃著夕陽的紅豔豔的光芒向杜霖撲來,其速之快,幾乎眨眼,就猙獰地臨近杜霖而來。


    砰!


    強烈火光噴出,隻聽刺啦一陣尖銳刺耳的撞擊聲,如同一把沙子灑在油鍋裏一般,猿猱發出震耳的嚎叫,身體居然沒有被散彈射穿擊爛,反而像是被一記重拳正中胸口,嘣的一下,倒退著飛了出去。


    怎麽是這樣的聲音?


    杜霖心中一驚,迅速推彈上膛,同時猛地快步搶出,槍口對著摔落在地,嘶吼著準備掙紮爬起的猿猱,就要再次開火。


    然而,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危機在杜霖心頭驀然而起,他的兩條腿生生止住身體的前衝之力,向後猛地移了半步,就在這後撤的一刹那間,一排尖銳的木樁突然從他之前站立的泥土下冒出,貼著杜霖的胸前護甲,刺向天空。


    看著麵前那一排如巨箭的木樁,在自己護甲上劃出火光,豎在自己麵前,嗡嗡顫抖,杜霖臉色發白,剛才若是後撤的動作稍慢,這些木樁便會如一排利箭貫穿其身,將他像肉條一樣穿透,掛在這排木樁上。


    貫穿傷是最嚴重的傷勢,人體一旦出現貫穿傷,內髒就會破裂,鮮血會大量的流失,頃刻間就會死。即使護甲傍身,不至於自己會變成肉串,但是也會因中招而造成行動遲緩,同樣會死在行動如風的猿猱的手裏。那兩米高的肥壯家夥怎麽也有大半噸重量,一腳就能把自己踩得骨斷筋折。一記拳頭下來,絕對會把自己溫熱的腦漿打出來。


    木樁如柵欄,橫在杜霖和猿猱之間。透過木樁的間隙,杜霖麵部僵硬地看到猿猱呻吟爬起,雙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


    猿猱模樣狼狽,寬厚的嘴唇上下外翻,慘白的獠牙裸露張大,如夏天的狼狗,露出牙齒喘著粗氣,肥大的鼻頭上一塊兒肉皮翻起,粘稠的鮮血順著嘴角滴下。胸口有一大片毛皮血肉模糊,像個被一個巨大的番茄砸在身上,猩紅的血跡順著濃密的黑毛滴滾到草叢中。


    猿猱盯視著杜霖,眼中的恨意,和胸口的鮮血一般火熱,嗜血的目光中,透著陰狠和失望。


    猿猱的目光,確定了杜霖心中的判斷:眼前的陷阱是這頭猿猱布置的!


    這個家夥居然會布置陷阱!?


    此念一起,杜霖迅速從震驚恐懼的情緒中擺脫出來,將槍管插進木樁的縫隙,再次向猿猱開火。


    砰的一聲,一個銅色的粗大彈殼帶著震耳的爆炸聲和灼燙的火藥味,竄出槍膛。


    槍口火焰散去,前方的空氣中隻有一陣硝煙,卻不見猿猱的身影。


    “好快的速度!”杜霖的臉色難看起來。


    就在剛才火光衝出的那個瞬間,他看到猿猱的龐大身影突然模糊,好似淡淡的煙霧一般輕微地一閃即逝。


    第二發未中,杜霖快速後退到一株果樹下,頂上子彈,閉上了眼,聳動鼻子,沉浸到了對氣息的捕捉中,同時手指緊扣扳機,毫不放鬆。


    剛才的陷阱,從木樁所在的幹裂土質來看,並不是對方臨時設計布置的,而是預先就布置在那裏。如同軍隊紮營,在營地周圍布置陷阱,防止敵人悄無聲息進入營地。


    陷阱的存在,讓杜霖心生忌憚。


    自己居然遇到了一頭會布置陷阱的異獸。難道這個山穀是那頭猿猱的地盤?否則它怎麽會在這裏設下陷阱?


    陷阱不像能唿吸的生物。它們無聲無息地候在那裏。杜霖想通過氣息分辨判斷,根本不可能。


    既然行走會有危險,那麽就不走好了。


    杜霖坐在果樹下,果樹下是安全的。樹下麵根係發達,猿猱不可能在複雜的根係中埋設尖銳的木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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