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楚岩汐在月華門下用招魂香將神荼招來,再次將蓮一一托付給他照看。


    蓮一一沒有想到這麽快又要分開,但她知道楚岩汐必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她很努力堆出笑容道別:“早點來接我。”


    楚岩汐抬手撫上她的臉,手指在她臉頰上的蓮花上輕輕拂過:“你笑得可真難看。”


    “你來接我的那日,我肯定能笑得更好看些。”


    “未必,神荼上次送你來時,你可是一路……”他的話未說完就被蓮一一打斷。她難為情地說道:“好啦好啦,六個月前哭過一次被你笑話好多次了,可不可以將那次忘掉?”


    “不可以。”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蓮一一磨蹭著真不想離開,可是招魂香已經燒過大半,她心裏暗歎口氣,抬頭望著他,道:“你要早點來接我。”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囉唆,這句話你講過不下十遍。”


    “嗯……女人終歸是囉唆的嘛……岩汐,我不可以跟在你身邊嗎?”


    “不可以。”


    “有雷霆在,我不會有事。”蓮一一臉『色』赧紅,她咬咬唇說道:“我渴望能日日見到你,即使你白天很忙,晚上過來看我一下也行,每天看你一眼就可以。”


    楚岩汐微笑,道:“耐心等我返迴,我已想到一個去處隱居,你肯定會喜歡。隻怕那時你要煩我日日在你麵前……”


    “不會,”蓮一一趕快說道,“我什麽時候嫌過你煩……明明都是你嫌我煩。”


    神荼這時很不合時宜地探頭『插』言:“你們兩個日後有機會吵嘴,招魂香要滅了。”他不怕死地再接一句:“道個別要這麽久,再高冷的人遇到感情也是同常人一樣無聊嘛!”


    說完話,他頭扭一邊去看燃香。


    蓮一一找到借口,拉緊楚岩汐的手極低聲指控道:“你看,他對我一點都不好,不要將我交給他好不好?”


    楚岩汐難忍笑意,神荼頭也不迴地說道:“蓮姑娘,我們鬼族耳力都不是一般地好,你就是貼著他耳語我也能聽到!”


    蓮一一窘然。


    楚岩汐低頭在她額頭輕觸一吻,道:“乖一點,等我。”他的聲音極輕,蓮一一還未完全聽清,他已抬頭站直,將蓮一一往神荼身邊輕輕一送。


    已等得百無聊賴的神荼伸手將蓮一一拉過,以潰逃的姿態迅速潛遁於無形。下一刻他們就出現在桃止山上的小屋前,蓮一一不禁驚唿道:“你怎麽跑得這麽快,你都未同岩汐說再見。”


    “那隻是形式,殿下不會在意。”


    “我們也算是老交情,你怎麽一點都不幫我?你明知我喜歡他舍不得他,在他身邊能多挨一刻是一刻,你就不可以機靈點地配合,多耽擱一時半會兒?”


    楚岩汐不在麵前,蓮一一說話頓時沒有顧忌,她總被楚岩汐搶白得無話可說,但在神荼麵前,她可從來沒有落敗過。


    神荼青灰的臉皮上鬼氣森森,聲音中倒全是調侃的笑意:“哦,舍不得?我看你同他吵得沒完沒了,怎麽看也不像是兩情相悅難舍難分的樣子。”


    “愛到極處,麵對麵已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好找事吵吵架,即使同他吵架我也高興。無論他生氣還是開心,隻要是他,什麽樣子我都喜歡,你難道不懂?”


    神荼終於笑出聲:“哈哈,我懂不懂沒關係,殿下懂就可以……”


    “他哪會像你這麽笨?”她瞥他一眼,抬頭望著桃止山上連綿的一片桃林,隻是一瞬間就與楚岩汐雲水相隔,她心生惆悵,長歎口氣,似自語又似向神荼述說,“他說很快就會迴來,可是他知不知道等待的每一時每一刻都是煎熬。”


    “嗯,蓮姑娘,現在招魂香還未滅,我們講話他還能聽見。”


    “又在騙我……就算……就算被他聽到也沒有關係。”蓮一一口裏這麽說,但一張臉已經紅透。


    神荼看著她,問道:“既然沒關係,你為何臉紅?”


    “神荼,少逗她,好好照顧。”楚岩汐清冷的聲音傳來。


    他果然聽得見,蓮一一也顧不得發窘,趕快喊道:“岩汐——”“殿下滅了香,他聽不見了,想告狀已不可能囉。”


    蓮一一狠狠地看一眼神荼欠揍的臉,吼道:“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我哪有機會!你一來就對我又吼又叫。”


    楚岩汐將香收起轉身離開,雷霆已牽了馬迎著他走過來。他也想過將蓮一一帶去漠北,可是經曆了上次事件後,楚岩汐已不敢將蓮一一托付給雷霆去護衛,或許雷霆護衛起他來會不遺餘力,可是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雷霆都不會上心。


    思來想去,隻能送去神荼那裏。


    事情按楚岩汐的計劃順利進行。


    三皇子擔心楚岩汐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他卻從不知道,神龍尊者是天庭中不敗的戰神。


    他按楚岩汐的吩咐將前來和談要求釋放明筠瑤的使者一並押入天牢,並代傳楚岩汐旨意,擇日行刑。根據當朝法令,二十四節氣日即每月朔望及上下弦日都不可行死刑,況且每月又有十二日的禁殺日,若遇到這日是皇帝或宮中太後等人物的生辰又要後延。如此算一算,行刑的日子定在二十三日之後。


    這是赤『裸』『裸』的宣戰,大漠探報將信息傳送到漠北時,楚岩汐也風塵仆仆地堪堪抵達邊境。


    三皇子感覺時間過於緊迫,這麽短短的不足一個月的時間怎麽可能『逼』退大漠狼虎之軍?他坐在金鑾殿上愁緒萬千,大漠的實力他太了解,若是四五年前的大楚還能同他們抗衡一二,可是現在這種狀況,他實在無法樂觀。


    伍子胥一夜白發,三皇子這些日亦老了不止十歲。帝都離邊境太遠,即使是飛鴿傳書,得到的都已是好幾日前的戰況,並非即時信息。


    傳書上說大漠單於接報後果然怒火衝天,楚岩汐的到來更讓他們感覺受了侮辱,他們不遺餘力調派兵力壓境,號稱三百萬,邊境告急。而與大楚接壤的其他幾個國家經過幾場戰役後本略有收斂,這時也借大漠出兵的時機兵臨城下。


    大楚四麵危機。


    朝中主戰派與主和派爭吵不休,讓三皇子聽得頭痛,他不耐煩地說道:“帝君主戰,誰主和?誰主和誰去勸帝君不要打,不敢去勸就認真在這裏想對策!”


    他話音一落,全場肅靜。


    三皇子深知各處兵力布置情況,無論從哪裏借調兵力都不合適,每處都缺兵少將。他猜想楚岩汐會從東部借調部分兵力,那裏臨海,易守難攻,即使受到攻擊也可借著天險支撐一段時間。可是事實卻讓他大吃一驚,楚岩汐不僅沒有從別處調兵防禦大漠的進攻,甚至讓原本駐紮在那裏的防軍後退五十裏安營紮寨,這裏兵力拚拚湊湊也不過四十萬,他竟然派遣十萬精銳兵力趕往其他戰場救急。


    如此的輕視再次激怒了大漠,他們失去了以往的冷靜,百萬大軍浩浩『蕩』『蕩』追擊。初次的幾迴交戰都以楚岩汐告敗結束,他不戀戰,丟下死傷的士兵拔營後撤,兩三天來都是且戰且退,一路丟盔棄甲,一副倉惶逃命的樣子。


    楚軍如此不堪一擊讓大漠士氣高漲,他們乘勝窮追不舍。


    可看著楚軍有條不紊地齊齊消失在山坡後,浩日欽這時才發現跡象不對。對方這次撤退得實在太有秩序又太冷靜,就連營帳都有時間折疊得一絲不苟,根本就沒有敗兵所應當呈現的狼狽。他們看似沒有章法地散開潰逃,卻也似在借著這個山坡的高度隱藏著什麽埋伏。


    若與他們對陣的是駐守邊境幾十年的鎮國將軍三皇子,他們不會跟得這麽緊,亦會多做幾層思考。可是這次帶兵領陣的是一位從未上過戰場領過兵的年輕帝君,他們聽說這位帝君脾氣暴躁,不願聽人建議,剛愎自用,還未見過楚岩汐,他們就已經輕了敵。況且,楚岩汐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將法用得很成功,盛怒之下大漠單於調兵遣將聲稱要活捉楚岩汐,浩日欽也一心想著贏了這場戰爭換迴妹妹。


    急功近進追得太緊,等發現異樣時已經來不及,山頭蹄聲隆隆,已追上山坡的先遣部隊轉身衝迴,打著旗語喊撤退。


    太晚了!一聲戰鼓如驚雷,綿延幾裏的山坡上衝出無以數計的戰牛,瞬時漫山遍野。牛角上綁有尖刀,身披裝有尺長尖銳倒刺的暗黃鎧甲,快速奔跑激起的沙塵將它們包裹起來,這分明就是借著黃沙隱了身的殺人魔獸!大漠百萬之眾根本沒有時間迅速後撤,戰牛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獸戰並不是楚岩汐的發明,大漠這次亦帶有數千隻金雕隨戰,隻是楚岩汐接連幾日來一味求退的戰術『迷』『亂』了他們的眼,他們以為真正的戰爭還未開始,所以金雕並未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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