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岩汐此時正站在沉劍湖的邊緣,月光照在湖麵上,閃閃銀光,粼粼『蕩』漾。


    他怎麽會不記得這個湖?隻不過以前不知道它叫沉劍湖,亦沒有誰知道這個湖居然是魔界的入口。婆陀山的禁製被破,沉劍湖的封印也隨之而解。


    第一次見到蓮一一就是在這個湖中心的岩石上,他用劍抵著她的眉心,蓮一一的眼神中有些悲傷的無奈,更多的是放棄。她沒有喊叫,亦不申辯,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即閉上了眼,長長的睫『毛』上有水珠滾落,似滴淚,墜入湖水。


    楚岩汐聽著水滴輕潛入水的聲音,忽然之間心中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是第一次見,卻好似與她相識已久,那種熟稔至心的感覺怎麽也揮之不去。他怔怔地看著她仰頭閉著眼睛的樣子,心底生出點點溫柔,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害怕,他收了劍轉身離開。


    赤帝站在他身邊,開口打斷了他的迴憶:“殿下,你確信這裏是魔界入口?”


    楚岩汐沒有迴答,依然目光沉沉地看著湖麵。


    他們一路追蹤著火烈符的蹤跡,它最後出現的地方即是這湖水中,可想到要再見魔尊,一向沉著的楚岩汐亦有些忐忑。


    祝融等了一會兒,卻聽到答非所問的迴答:“以我的功力想斬斷鎖天鏈,根本不夠。”


    “為何要斬鎖天鏈?”


    楚岩汐聽到他的問話,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他轉頭看著赤帝,道:“除了斬斷它,可有其他方法?”


    赤帝道:“要一劍斬斷鎖天鏈,我的功力都不夠,更何況是你。這三十六天之中,恐怕隻有神龍族的尊者有這種能力。要麽,就是找到鎖天鏈的主人,他若同意解開法器,你就不用費力。”


    “誰是鎖天鏈的主人?”楚岩汐問。


    “帝釋。”


    “忉利天的帝釋?”楚岩汐心底一涼。


    “對,就是那位藏有河圖洛書的帝釋。”


    楚岩汐沉默半晌,最終隻是說道:“下去!”


    雖是命令的語氣略顯不尊敬,但赤帝已知他的『性』格,不以為忤,施了避水訣同他一起躍入湖中。這湖水似深得沒有底,他們迅速下潛一段時間後即感覺無法再下沉,似有一道透明的牆壁將他們阻隔。隔絕人界與魔界的這道隱界雖施有護衛魔咒,但怎麽難得住赤帝與楚岩汐,他們沒費太大氣力即破了法咒,繼續前行。


    他們的硬闖很快惹來魔族的阻攔,赤帝看著前麵群湧而來的妖魔,以為會有一場大戰,但接下來的場麵卻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殺氣騰騰的妖魔衝到他們麵前,怔了一下神後有不少立刻跪下,還有一些正感到莫名其妙的魔族亦被同伴拉著跪下,耳語兩句後,他們的神情立時變得謙恭。聽到他們口口聲聲稱楚岩汐為青龍公子,赤帝雖感覺奇怪,卻也不問,他知道想從楚岩汐口中打探一點秘密難如登天,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在眾魔族的簇擁下,他們很快通過湖鏡,踏出水麵,這裏又是一片天地。


    藍天白雲,小橋流水,處處鮮花盛開,魔界居然比人界還要美麗。赤帝亦是第一次到魔界,他感覺哪裏都新鮮,自古仙魔不兩立,若他是獨自前來,估計此時已打得難解難分。


    空中有一白衣女子迎風飛來,眨眼即到麵前,她幾乎是撲跪在楚岩汐的麵前:“小白叩見青龍公子。”待起了身,她往楚岩汐身後一看,臉上有些失望,問:“霍公子沒有來?您換了侍衛?”


    楚岩汐道:“他是一位好友。”


    小白“哦”一聲,顯然興趣不大,也不再追問。


    赤帝有些悻悻,他是上古三皇五帝之一,平日裏人們請也請不來,隻能在畫像中將他瞻仰,如今真身出現居然沒有人識,看來做神太低調也不是好事。他正胡思『亂』想,聽到號角嗚嗚,空中忽現幾隊扛著旌旗的魔族人馬,兩隻巨大的長著人麵卻似雉雞的鳥如雕一樣盤旋而下。


    赤帝識得它們是魔鳥欽原,據傳它們曾是天帝花園中的神鳥,因犯了大錯要被處死,機緣巧合地被前代魔尊所救,棄仙成魔,它們從此不再是呈祥獻瑞的神鳥,而是不可招惹的魔鳥。


    欽原在他們身邊落下,也不收翅膀,似乎在等候他們兩個坐上去。


    小白道:“魔尊所住的山上設有魔障,你們並非魔族,若坐著欽原上去就不會被魔障所阻。”


    楚岩汐不多問,上前就欲上去,赤帝一把將他拉住,道:“殿下!不可!”


    小白挑眉不悅地看著他。


    赤帝道:“不可隨意觸碰欽原!這是魔鳥,任何與之接觸的東西都會化成灰燼。”


    小白冷哼一聲道:“這位大叔真是活得越長越膽小。傳說能信嗎?欽原若是恨誰,才會施展魔法讓他煙消雲散。退一萬步說,就算欽原善惡不分,你的法力修為也不至於低到可隨意被一隻鳥欺負。”


    赤帝在她的伶牙俐齒麵前有些尷尬:“活了幾十萬年,難免會更謹慎點。”


    楚岩汐微抬手做個手勢製止小白再開口爭辯,道:“我信你。”說著話,他已躍身站在欽原身上。


    欽原清嘯一聲,振翅飛起。


    小白望著赤帝,繃著臉問道:“這位大叔,你要不要一起來?”


    赤帝已看出她的真身是一隻白虎,果然是個母老虎的樣子。他不禁莞爾,道:“我姓祝,可否不稱我為大叔?”


    小白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一邊起身追隨楚岩汐一邊從善如流地答道:“好,祝大叔。”


    魔界中奇山怪峰,懸崖墜瀑,與太傅所創的疊境一樣盡是美不勝收的景『色』,隻是疊境給人感覺似仙境,而這裏卻充滿詭異,倒也應了魔界的名。


    欽原一衝而上九千裏,再一展翅已進入萬裏雲層,雲霧繚繞四周皆是一片白茫茫,它們破霧行了一段時間後前麵驟然出現一座懸空的宮殿,飛閣流丹,窮工極麗。盡管楚岩汐長在皇宮,見盡富貴繁華,也不禁為魔宮的奢華暗歎。


    宮殿前寬闊的『露』台上香焚寶鼎,紫煙繚繞。欽原收翅輕輕降落,待楚岩汐與赤帝躍身下來,那兩隻鳥再次展翅飛離,緊隨其後的小白也在此時飄落楚岩汐身邊。


    宮門大開,門內沒有執戈握劍的守衛,卻是漫天飄飄揚揚的鮮花,白花黃蕊,赤帝轉頭問楚岩汐:“魔尊是位女子吧,做事這麽花裏胡哨!”


    他的話又引起小白極度不滿,她扭頭瞪他一眼道:“若不是因為來者是青龍公子,魔尊才不會將魔宮儲存了百萬年的幽曇夜雪全拿出來!”


    “幽曇夜雪?!”赤帝道,“那是我誤會了魔尊的好意,請原諒。”


    小白不理他,施禮恭請楚岩汐進宮。


    幽曇夜雪的功效,楚岩汐也記得一些。若非魔族進入魔界,心神會受魔邪煞氣的幹擾而『亂』了心神,即使有法術護身,也多少會被侵襲,若道行不夠高深、把持略有不定者,極易在以後修行中走火入魔。


    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天下萬物都相生相克,偏偏這千年才開一朵的幽曇夜雪可解魔邪煞氣,且隻開在魔界,這就同毒蛇出沒之地,五步之內必有解毒草是異曲同工。


    不過魔尊也太大方,這紛揚而落的幽曇夜雪,可讓他們從此來魔界都不再擔心。


    花朵有股幽暗冷香,內斂不張揚,很得楚岩汐的欣賞。


    他們才入花陣,幽曇夜雪即旋起一道花牆將他們籠在中心,片刻後花失了神力,落滿一地。沒有了鮮花的阻隔,楚岩汐這才看到站在高階上的一位盛裝的紫衣女子,怎麽形容她好呢——根本無法形容,用盡世上所有讚美的詞語都不足以表達她的美麗出塵。


    雖從未見過她的相貌,但對她眼中的柔媚略感熟悉,楚岩汐問道:“魔尊?”


    魔尊璨然一笑,殿中垂懸的無數夜明珠都在她笑容的映襯下失了光輝,她淺笑輕顰:“難得你還記得我。”


    楚岩汐本就寡語,現在又受天雨花的時限控製,他更無與魔尊寒暄的興致,他直言道:“我來,是想同你做個交換。”


    不待魔尊迴答,他已雙手結印將赤焰珠『逼』了出來,赤焰珠離手即變大,懸浮在殿中。裏麵雖不時有火焰躥起,但還是清晰可見那位紅衫女子及近百位魔族男子受困其中,已被赤焰折磨得奄奄一息。


    魔尊顯然很意外:“岩汐,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若想救蓮一一,必須有足夠的功力破鎖天鏈,你就是殺了他們,我也無能為力。”


    楚岩汐道:“不是為了蓮一一,是為了另三位女子,我的家人。”


    魔尊歎口氣道:“岩汐,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楚岩汐長眉微蹙,毫不客氣地說道:“我時間緊迫,若你不願交換,我們隻能兵戎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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