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看郎平平,隻是幾年未見,郎平平的發絲間竟也有了銀白,長發披散在後麵,臉上的表情不知郎月月為住院還是經過了幾年的磨練,他真的變得像一個沉穩的父親一般,就這樣柔情滿意地看著她,以前就算是麵對她,郎平平也難掩高傲。


    那時她也是從不理解到理解,因為,或許這種高傲是郎平平的習慣所致,她也就沒有什麽過多的想法。珠珠鼻頭一陣酸澀,她才知道,原來血緣真的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即使多年未見,即使在家裏還有另一個爸爸,即使這個父親並未真正盡到父親的責任……但是,


    真的見到他的時候,她發現,以前深埋心裏的對父親的記憶,到現在除了對父親深深的思念與愛意之外,她竟無法生出任何的怨恨。


    珠珠沙啞著聲音:“父親大人……多年未見,您……還好嗎?”


    “珠珠,你過來。”郎平平朝著珠珠的方向招手。珠珠走過去。


    “真的好久不見了……”郎平平有些感慨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攪動郎月月聲音猶如清流溪水一般幹淨郎月月,“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六年級吧?現在讀中二?還是中三?”


    “中三。”珠珠輕聲道。


    心裏莫名有種受傷感,她總認為她不在乎郎平平所有話語,可事實上,她非常在乎,她聲音突然就變得沙啞並帶嗚咽。


    “父親大人,您不知道我的年齡嗎?”郎平平清眸垂下,麵色極為僵硬,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露出無奈苦笑:“的確,我現在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有關心過你……”他撫摸了下自己打了石膏的腿,


    “我承認,我對你的關心不夠,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以至於,這可能是你母親和我離婚的一個重要原因。我,我還是很愛你,真的。”


    像是一個急於否認自己過錯的孩子般,郎平平也不斷地重複“我真的愛你”這句話,珠珠一步一步,更加靠近郎平平的距離,她緩緩坐在床的邊緣處,忍不住捂上自己的臉。


    “媽媽她在與您離婚以後,一直生活痛苦之中,”她眼眶一紅,忍不住落淚,“用工作來麻痹自己,這是她的做法,而我,我……”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的陪伴,每一天每一天,她隻有舞蹈、書籍、電視這樣的死物陪伴著她。然後對父親的怨恨油然而生,卻還是無能為力。


    郎平平不知道珠珠的生活,卻也想象到了。身體徹底僵住,他俊美的容顏顯得晦暗陰沉,眼裏情緒激烈衝撞著,染上黯然神色,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展掌,又合上,隻留下一隻手指慢慢地擦拭珠珠臉頰上的淚珠。


    他似乎忘了很多事,忘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孩,充滿著脆弱,忘了自己的孩子是在眾人麵前極為透明,讓她一郎月月受的是被忽視的受傷。


    “我以為……”


    郎平平剛開口,又住了嘴。


    “我以為”之類的話語對珠珠來說根本毫無意義,它無法補救珠珠失去的父愛,無法補救對他所喪失的信心,無法補救離婚時對珠珠那毀滅性的衝擊。


    “父親大人,”郎月月力收住自己的情緒,揚了揚頭,“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翻舊郎月月”她的眸子與郎平平的眸子互相對視,“父親大人想要我做什麽請直說吧。”


    郎平平瞬間唿吸紊亂了數秒,他認為珠珠過於冷漠,卻沒注意到,珠珠眼裏隱忍。他聲音極低,似乎在委婉地請求:“我希望,珠珠你能參加一個比賽。”


    “請容許我郎月月的拒絕。”她已經知道了郎月月什麽,還是問了郎平平,得到問題後,她也還是像之前那樣拒絕郎平平,“我現在的身份是男生,是絕不可能參加這場比賽的,並且,一個月後就是全國聯賽,我不可能為了舞蹈比賽而選擇放棄籃球。”


    “我不是讓你放棄籃球,我隻是說……”


    “父親大人,”珠珠直接打斷,“舞蹈和籃球,這兩項,對於我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一個是我從小到大被熏陶而出的一種由內而外對舞蹈的喜愛,一個是郎月月正意義上自發性的去喜愛一樣東西——隻有籃球。並且,您能明白天天嗎,舞蹈我是沒有同伴的,但籃球不一樣,籃球它……”


    籃球它……


    “總之,我希望您可以不要強製性的讓我去參加這場比賽。”


    “這算我求你,這還不行嗎?”


    “……父親大人為何要如此執著於這場比賽,對於您來說,現在在舞蹈界的地位還不夠嗎?”


    “地位隻會越來越高,人往高處看水往低處流,”郎平平平靜地說,“我自然而然的,是朝著更高的方向前進,而不是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這不是與我無關嗎?”


    “還有一個原因!我希望,作為父親的我希望,珠珠你能重新站上舞台,無論是作為郎平平的女兒的身份還是兒子的身份……至少,不要埋沒你的天賦。”


    珠珠終於沉默。


    郎月月“這是您對我的期待嗎?”


    “不隻是期待,”郎平平淡然一笑,柔和了整張臉龐,“還有我對你的愛你相信你,而我是你的父親,所以我想讓你選擇一條最好的路。”


    珠珠心中一動,像是聽到了自己最想聽的話,仔細看著郎平平的表情,然後察覺到他滿是認真的情感。微垂眸子,勾起唇角,她輕輕地起身去,雙臂張開,顫抖著,動作輕柔的抱住隻有上半身能夠動彈的郎平平,然後腦袋倚靠在郎平平的肩膀上。


    不隻是珠珠,郎平平渾身都不自在,他這才記起,原來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和珠珠擁抱了,上一次擁抱甚至是在離婚以前,是八年、九年還郎月月年?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很快,郎平平變得更加無措,他郎月月到從薄薄的病人服肩膀處傳來濕噠噠的溫熱的感覺,他知道是什麽——眼淚,那是珠珠的眼淚。


    “別、別哭了,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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