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的身子刹那一抖。


    但太後卻容色平靜的離開了正宮,全程頭也不曾迴過。


    這皇宮啊,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


    從客棧那邊下來後,聞嬌就跟著悟玄隨處跑。


    這和尚能者多勞,他不僅眼能破鬼神,而且醫術也不錯,所以這一番民間走過去,不少人都是受過他恩情的,連著聞嬌走在悟玄身邊,都覺得自己被這和尚襯托得頭頂也帶光環了。


    跟著他走了兩三個鍾頭後,聞嬌的興致也漸漸磨沒了,她打了個嗬欠,犯困,於是就扯了扯這和尚的衣袖,道:“悟玄呀,我睡會。”


    和尚微微垂眼,目光在聞嬌拉著的那衣袖上停頓了會,“此地……不如石頭山,檀越不能隨地而歇。”


    這話叫聞嬌犯委屈。


    哪是她想睡呢?興許是這原身就是個嗜睡的,少片刻也不可。


    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後,聞嬌就有直視和尚的勇氣了:“不行呀,悟玄,你看,你們和尚不是講相渡嗎?我今日捎帶你下樓,讓你免於被世俗的事所困,這是我渡你,而現在啊,我困了我想睡一會兒,按理說你就也要渡我一渡,讓我好好歇會。”


    哪兒來的道理?


    悟玄一哂,目光裏頗為無奈,“阿彌陀佛,佛家不曾有這說法,也不曾這麽編排過,況且檀越所說的……”


    佛家沒有這說法?


    聞嬌自個兒也有些心虛了,隻不過她現在已經為了睡覺不擇手段了,便是在這和尚麵前丟了形象也無妨。微微一咳,聞嬌正色道:“什麽況且?我不聽。你不曾聽過嗎,凡間女子是最不講道理的,你且再說下去,反正我不管,我就是想睡一會。”


    悟玄沒話了。


    這時候就見那石妖悄然的鬆開了擰著他衣袖的手。


    悟玄微低眉眼,繼而就見那石妖再度將自己的手伸了過來。


    蔥白的,女兒家的,前所未有的。


    伴隨著的是她輕靈的笑:“你忘了?你前幾天還在冷我,我是女兒家,是記仇的,你別看我那時候沒表態,其實心裏是惦記的。喏,你現在牽我的手,然後把我背起來,讓我歇一會睡一覺就行。”


    悟玄的心微微柔軟下來。


    他抬頭望著這姑娘。


    她說,現在牽她的手呀,然後再背她起來。


    生平第一次,悟玄陷入了兩難的情形。


    他想開口,但喉嚨卻是幹澀的。


    若是隨了彼女的心意,那麽此生與佛法的緣分斷絕了。


    若是往深山去雲遊,那麽就把彼女的心意辜負了。


    師父曾經說過,這俗世裏頭,最難的,就是將拿起的東西給放下。


    小時候他跟師弟一起用齋飯時,他可以輕易做到將自己喜歡的菜色布給師弟。他曾以為,這就是放下。


    他說給師父聽時,師父還微笑的說,這就是佛性。


    那現在呢?


    悟玄仰著臉,喉嚨一陣幹澀,最後他微微一笑,眼前都是模糊的。


    他說:“檀越說笑。”


    那石妖眼裏的光黯淡了下來。


    和尚卻再沒說話,隻默默的拾起了袖子,低眸慢撚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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