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廣笙當然不能迴複。但言青川仍覺得意猶未盡。


    “唉唉”,她往後靠上椅背,肩膀與齊藍平齊,前置攝像頭裏出現兩個人的上半身,“我們自拍一張,發他。”


    齊藍抬頭看向攝像頭,屏幕裏是兩張靠得很近的臉。言青川鬢角的發絲往空中四仰八叉著,他下巴被戳得有些癢,下意識就要撤開,頓了頓,又忍住,往前再來了點。


    她在鏡頭裏上下左右地轉臉,想找個上鏡好看的角度,先是衝著窗,隻露左半臉來,又不滿意地砸砸嘴,由右至左轉向他。


    嘴角拉出一個恰好的弧度,不會把麵部肌肉擠壓得橫七豎八,也不會擠壓得眼睛隻剩一咪咪。


    “你來你來”,言青川拉住齊藍的袖口,往畫麵中間扽了扽,“一二三,三,三,三。”


    兩張臉靠得很近,齊藍能感到一陣陣濕熱的唿吸。


    “你手長,換你那邊試試”,言青川把手機塞到他手裏。


    身下微微一顫,發車了。


    “都不錯誒”,她喜滋滋地劃屏,“你覺得呢?發哪張給他?”


    齊藍低頭看了一眼,自覺地不作聲。


    好在言青川不是真的需要迴應,自己就利利索索地挑出兩張不同角度,但笑容幾乎固定的自拍,發了出去。


    隨著發送成功,齊藍的手機也亮了兩亮。


    她側了側身子,正麵轉向他,手指在屏幕上搗鼓幾下。姿勢很刻意,他猜是有什麽不能讓他看到的內容。


    但玻璃窗並不會因為人類的小九九,而關上作為一個反光體的屬性。雖然看不分明,但齊藍發現言青川把自拍合照另外發給了什麽人。


    他抿嘴笑笑。


    “你路上要辦公嗎?”


    言青川放下手機,臉上笑意還沒散去。


    “嗯,有一點事要處理”,齊藍停住,仔細看著她的臉,“不過不是很急。你呢?”


    “我打算把你給的劇本看完,最後兩集”她伸了個很長的懶腰,從身後屁股底下扯出帆布袋,拿出一本加了個塑料書皮的紙遝。


    “把衣服披上吧,涼”,他說了句無關的,“怎麽樣?故事。”


    言青川把劇本來來迴迴地捋著,紙頁飛快煽動,劃破空氣產生脆響。齊藍從縫隙裏看到很多黑色水筆鏈出來的批注,他伸手,點點劇本,問能不能看一看。


    她有點不好意思,“瞎寫了點,你姑且看”,劇本交過去,又從布袋裏拿出一本開本很大很厚的書,齊藍甚至沒發覺鬆鬆垮垮的帆布袋裏,還盛了這麽多東西,“我怕自己說瞎話,搞不明白他們的史料故事,還專門買了兩本書。這本比較好讀”,言青川食指在封皮突起的書名上摩擦,“但個人敘事風格挺明顯的,更像文學性高的小說,我不敢盡信。另一本再箱子裏,但相對要枯燥點,估計我也讀不完嘿嘿”。


    齊藍盯著她的指尖,白色的月牙在粉色的指蓋上,格外顯眼。“其實主線故事和那幾位關係不大”,他也伸出食指點了點書名大標題後,破折號下綴著的小標題,指腹在那個人名上停住,“不用做太透徹的梳理,不影響。”


    “我知道”,她點頭,手裏不自覺撥棱著冒了半截頭的書簽,“可能是故事太抓人了?總感覺不弄明白這些人和那時候的敘事背景,會很遺憾,缺失很多理解”,說罷狡黠一笑,眼角飛開,“故事很抓人哦,開心吧~”


    齊藍一點也沒有被調侃後的不好意思,笑得春風化雨,“嗯,開心”,兩隻手並排放在書封上,“這本書的標題有點唬人,真正涉及到他的內容不占大頭,倒是當時的派係鬥爭、八卦和時代名人逸聞更多一點,當入門消遣可以。”


    “你看過?”言青川意外地瞪大眼。


    “嗯,大概翻了翻”,他想了想,接著說,“市麵上和這幾位相關的我都簡單看過,港台出版的讀物補充性強不少,你要感興趣,迴去我拿兩本給你。”


    她瞪圓眼不知道眨巴,“做老板經紀人要這麽操心嗎,給藝人選的劇本,還自己做這麽多功課”,言青川刻意壓低聲音,還小心地不說出“單廣笙”的名字。


    “唔”,齊藍沉吟了會,“故事太抓人,忍不住就想多了解?”


    “喂-”,言青川翻了個白眼,“太沒誠意了。”


    “哈哈”,大約是碩大的白眼把他逗樂了,他撐再小桌板上扶額直笑,“這個劇本原創故事核心就是我們持有的,難免上心一點。再說故事是真的很抓人。”


    她食指托住下巴,“方冬璧”,似乎不知道要怎麽說,“我查了查她的生平。應該在故事裏戲份不多吧?”


    齊藍稍稍坐正,點頭道,“你查過她的事跡就知道,她迴國的次數和時間不多,在故事裏也是斷續出現的。但她在不同的時間節點,不同程度地影響了主角的選擇。”


    “可她並沒有很深地介入政治。”


    “是。可藝術對人的影響是更深遠的。”


    “所以顧漢聲和她沒有感情線吧~”,言青川拖長尾音。


    “哈哈哈”,齊藍好笑地搖搖頭,“當然不會有。怎麽會有呢。”


    “我想也是,不然多俗套”,她皺著鼻子,“一代女畫家完美婚姻背後不為人知的秘密小情人?”


    他抬手把劇本拍到言青川臉上,不讚同地說,“瞎說”,再拿過小桌板上那本頗厚的讀本,“不過這本書裏許多故事倒是大差不離的。”


    “喏,腰封上寫了,被什麽什麽教授認證過的,什麽內幕首次披露。”


    “一代風流啊”,齊藍深深地靠住椅背。


    “舊式文人做政治,總會給人風流零落的唏噓”,言青川也學著樣,坐正,壓著椅背。


    “所以’顧漢聲’不會風流,也不會零落吧”,她突然問。


    “他?”,齊藍虛閉上眼,“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處於自我拉鋸,但最終會擁有屬於他比較完備、與時俱進的家國觀念。”


    言青川用肩膀頂頂齊藍。


    他偏頭看她擠眉弄眼的,有些滑稽的樣子,“與時俱進的家國觀念”,說著又用手肘搡了兩下,“是為了好過審吧~”


    齊藍拿她沒辦法,左手繞過去箍住言青川亂搡的手。手臂內側的觸感很嫩、滑,差點要握不住。


    “比起好過審,我更願意說是’顧漢聲’自我拉鋸後的必然選擇”,他一本正經地迴應。


    言青川噘噘嘴,沒說話。輕輕掙開手,傾身從提包裏拿出兩盒酸奶。


    “先把酸奶喝了,一會兒放溫了不好。”


    齊藍從善如流地接過。封蓋上浮了一層厚而濃鬱的酸奶,言青川熟練地揭開就舔。


    “騙人,說什麽每一口都像舔蓋兒”,她用勺在酸奶裏訕訕地攪和,又舀出一大口。


    他也嚐過一口,很詫異地舉起盒子看說明,“鹹蛋黃味?”


    “對呀”,言青川小小地瞥了一眼,“吃之前都不認真看。”


    齊藍噎住,啞口無言。


    和檢票員一起過來的還有零食餐車,甜美的女聲兜售著哈根達斯冰淇淋和各種鮮切水果,水靈靈的葡萄衝外放著電。


    “買點葡萄?”,齊藍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問。


    餐車很有眼色地應聲停下,“今天新到的黑提,很新鮮。”


    “甜嗎?”言青川仰頭問。


    “甜,特別甜,放心。”


    “哦”,她原本像白鴨一樣伸長的身子,猛地往迴落,“那不要了。我愛吃酸的。”


    餐車姑娘被噎個仰倒,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齊藍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以手握拳,在嘴邊咳嗽兩聲,才對餐車員溫和地說,“有德州扒雞嗎,我們要一份真空包裝的扒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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