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的身體一直都非常脆弱,一場小感冒都可能持續一個多月也不見好轉。咳嗽起來撕心裂肺,一旦發燒,就可能發展成肺炎。每個月看病和吃藥需要的花銷就超過兩萬塊。”


    鄭摯緩慢的抬起了臉,將眼眶中逐漸泛濫的淚水重新忍了迴去。


    他一個大男人,實在是不習慣示弱,更學不來女人哭哭啼啼的。


    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你覺得這麽多年,我和我的父親是怎麽扛過來的?”


    他沒有等來白莉的迴答,對麵的女人冷靜平淡的看著他,眼中不起波瀾。


    鄭摯隻好繼續自顧自的說道:


    “別說談個穩定的女朋友這麽奢侈的事情了,就是去便利店多買一瓶礦泉水,我都舍不得。”


    一直關注著審訊室裏情況的蔣越突然想起了去食堂吃飯時,鄭老師讓他請客時高興的樣子。不忍的握緊了曲小水的手。


    白莉沒有被鄭摯煽情的話牽著走,反而冷靜的拋出了問題:


    “你知道的,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關於你師傅的信息。”


    鄭摯有些齒冷,沒想到他都說的這麽真情投入了,白莉竟然也沒有半分心軟。


    他難以置信的看著白莉專注美麗的臉龐,唇瓣哆嗦了幾下。


    看來也不是所有女人都會心軟的。


    見實在是沒辦法模糊過去,鄭摯隻好開口道:


    “五年前,我和父親為了讓我的母親能夠繼續在醫院接受治療,準備瞞著她賣掉家裏僅有的一所房產。我在網上掛售房信息的時候,一個男人找到了我。”


    那是他和師傅進行的第一次接觸,用的還是網站自帶的聯係窗口:


    “他告訴我,他會一直幫我支付我母親治療需要的花銷,直到我母親恢複健康或者死亡,條件隻有一個……”


    鄭摯直勾勾的看向了對麵好整以暇的女人,他知道,一旦說出了這些話,他將要麵對的會是什麽。


    鄭摯用力的眨了下眼睛,不讓自己有退縮的機會:


    “那就是……在他需要的時候,替他殺掉常原。”


    其實師傅的要求很簡單,隻需要鄭摯在接到他通知的時候,殺掉常原,讓他的遺體晚些被發現就可以,重點是必須要毀掉頭部和指紋。


    當然,如果常原足夠幸運的話,也有可能安安穩穩的活一輩子。


    也許鄭摯一輩子都不需要動手。


    鄭摯當然沒有立即同意對方這麽瘋狂的要求,那時候的他還沒有被逼上絕路,更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手染鮮血。


    隻是後來,生活的負擔越來越重,鄭摯和他的父親漸漸負荷不起高昂的醫療支出和藥費,鄭摯的母親從醫院搬到了出租房,藥也斷了後,鄭母生病的次數越來越多,看著在床上默默忍受的母親,鄭摯終於忍不住,主動聯係了對方。


    在他顫抖著打出了願意接受交換條件後,錢款很快到了醫院的賬戶,連已經售出的房子也被交還到了鄭摯的手中。


    鄭摯沒有要對方給出的大筆金錢,反而要求跟對方學習黑客技術。


    是的,鄭摯也不傻。


    在他拒絕對方提議的那段時間裏,鄭摯已經隱隱察覺了對方用戶資料的不對勁。還有就是迴複得也太快了。


    也是對方根本沒把他當迴事,根本沒花心思做掩飾,鄭摯才有機會發現了不對勁。


    簡單試探了一下,鄭摯的電腦立即藍屏了,隨後全部對話都被清空,整個電腦屏幕都變成了黑色。


    白色的代碼和文字在黑色的屏幕上交替出現,對方迴複了一個好字。


    隔著網絡,鄭摯漸漸放下了心。


    事情似乎全部都迴到了正軌。


    每隔幾天,鄭摯會去學校附近的網吧和網絡另一端的師傅學習黑客技術。


    對方雖然態度冷淡,但交給他的東西都是實打實的。


    母親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他又能夠安安穩穩的當一名老師了。


    連父親也不再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身體漸漸好了起來,不再每天唉聲歎氣了。


    事情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隻除了鄭摯把常原通過關係,塞進了學校當一名有名無實的體育老師。


    大概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和遠香近臭是同一個道理。


    離得遠的時候,常原和鄭摯隻是偶爾通過電話或者網絡進行交談,說說心事,聊聊近況,那時候兩兄弟的關係還算不錯。


    常原也一直記著鄭摯願意給他做骨髓捐獻配型時的恩情。


    生死之際,有個從小沒有生活在一起的親兄弟願意不遠萬裏的去救他,還願意在醫院裏照顧他,常原是真的非常感激的。


    可是人的欲望從來都是複雜的,尤其是生命裏貧瘠的連光和溫暖都少有的人就更加不會知足。


    從一開時的滿懷感激,可以和親兄弟在一起工作和生活的開心舒朗心境不同,漸漸從興奮感中脫離出來後,常原才有了真實的感覺,也終於察覺到了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


    他能夠隱隱約約的察覺到鄭摯雖然對他不錯,卻總是偷偷的用愧疚的眼神看自己。


    在近距離的看著家庭和樂,每天父慈子孝的鄭老師和鄭摯的相處模式後,常原的心思也發生了改變。


    常原第一次有了一種明悟,原來哪怕離得近了,在同一個城市裏生活,在同一所學校裏工作,他和鄭摯也永遠成不了真正的家人。


    常原忍不住開始觀察,開始嫉妒,他嫉妒鄭摯有著健康的身體,和樂的家庭,穩定而受到推崇的工作。


    而他,哪怕是進入了小學,也是一個沒有課程可上的體育老師,可有可無。


    他隻不過是比鄭摯先出生,年齡比鄭摯大了一些,少了份被鄭老師收養的運氣,為什麽人生境遇會和鄭摯有著這麽大的不同?


    孤單長大的人是自己,沒有親人和朋友的人是自己,就連生了重病的人也是自己。


    憑什麽所有的好處都被鄭摯一個人給占全了?!


    這不公平!


    在這樣想法的推動下,常原的心態逐漸扭曲。


    發現鄭老師想要撮合鄭摯和黃老師,常原在鄭摯想要告白之前,先一步將人追到手。


    看著鄭摯沉默下來的表情,常原竟然有了一種報複成功的快感。


    隨後,他發現,無論自己對鄭摯做出多麽過分的舉動,鄭摯都會默默的忍受下來。


    常原漸漸感到無趣,卻又不甘心就這樣放過他。隻能繼續折磨著鄭摯也折磨著自己。


    這一天,常原的體育課又都被其他科目的老師占用後,他翹班去了一個偏僻的酒吧,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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