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男人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了秦乾。


    秦乾說的那些的話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那決絕的卻仍舊挺拔的背影也刺痛了他的眼。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黑發男人的聲音在秦乾的身後響起。


    隨後,一股極大的推力從後背傳來。


    多年來練就的反射神經提醒秦乾應該快點躲開,但秦乾根本無法挪動自己的手腳。


    隻能任由自己從台階上滾落下去。


    他唯一的動作便是將那支血清,緊緊的護在胸前。


    身體滾落在了最底層,秦乾就像是一具屍體,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架子旁邊的小男孩害怕的往後縮了縮,他小小的心裏都是害怕和對家人的想念,根本不敢靠近秦乾。


    當然,就算是他想要靠近,也動彈不了。


    秦乾覺得自己曾短時間的離開了人世,他其實並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地上趴了多久,和之前的皮肉上帶來的疼痛不太一樣,這一次秦乾覺得他連身上的骨頭都已經碎得差不多了。


    他費力的抬頭看了一眼小男孩,見他還活著,鬆了口氣。然後察覺到手中的血清也完好無損,秦乾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此時的秦乾頭發淩亂,身上都是血液和灰塵,平時還算好看的臉上也全是幹涸的血汙。


    那笑容別說好看了,反而像是惡鬼,嚇人得要命。


    頭頂上的燈不知何時熄滅了,整個地下室裏一片黑暗和死寂。


    秦乾用足了力氣,想要站起來。他的手支撐著地麵,身體晃動了一下,但仍然站不起來。


    他判斷自己應該是脊椎被摔壞了,所以才站不起來。


    秦乾記得黑發男人說過,男孩兒身上的蛇毒三小時內就會要了他的命,時間緊迫,他隻好用嘴叼著針筒,手腳並用的向著男孩兒的方向爬去。


    此時秦乾身上的傷口處已經流不出血液了,他爬行的姿勢非常詭異,十根手指用力的摳住地麵,大腿曲起,利用腳掌的力量,帶動身體前行。


    沒一會兒,秦乾的十根手指就已經血肉模糊了。


    但他仍然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秦乾爬到了男孩兒的身邊,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已經發不出任何一個音節了。


    秦乾拉住了男孩兒的手臂,小男孩明明非常非常害怕,淚水糊了一臉,卻莫名的沒有躲開。


    明明他最怕打針了,此時卻任由麵前這個連臉都看不清的叔叔給自己紮了一針。


    淡黃色的蛇毒血清注入了男孩兒的身體,秦乾扔掉了針筒,用自己殘破的身體抱了抱小男孩,似乎想要傳達給他一種力量,讓他不要害怕,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得救。


    在抱著男孩兒的時候,秦乾用手指的指節沾著唾液,在牆上寫下了人生中最後的遺言,也是他波瀾壯闊的人生中能夠給予男孩兒最美好的祝願:


    【救救孩子】


    寫下這行字已經是秦乾的極限了。


    他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了。


    但不知是幻聽還是真實的聽到了腳步聲,秦乾放開了小男孩兒,費力的向著男孩兒相反的方向爬去。


    秦乾覺得自己爬到了湖邊,這裏有清澈的湖水,有暖陽,有微風,還有好聞但不知名的花朵。


    唿吸漸漸微弱起來,秦乾的唇邊還帶著一抹幸福的微笑,終於不再動彈。


    這一輩子,他對得起很多人,也對不起很多人。


    如果能再來一次,秦乾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後悔成為一名人民警察。


    黑發男人站在秦乾的旁邊,等了兩分鍾,見他的唿吸還沒有停止,詫異的挑了挑眉。


    很難不驚訝於秦乾的求生欲,但黑發男人並不準備留下他的性命,給自己留下禍根。


    他走到架子前,隨意的拿起了一個扳手,對著秦乾的後腦砸了下去。僅僅是不太用力的一下,就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秦乾的唿吸完全消失了,他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也永遠的失去了光彩。


    黑發男人拿著兇器站著秦乾的屍體不遠處看了他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嘲弄於秦乾就這樣簡單輕易的死去,還是在嘲諷自己的惺惺作態。


    他拿出手機照明,拾起地上的針筒,將蓋子扣好,塞進了口袋。


    然後轉身看著小男孩兒驚慌失措的眼睛,咧嘴笑了笑,語氣裏喜怒不辨:


    “你還真是個大功臣。既然他保下了你的命,你又幫了我這麽大的一個忙,我就圓了他最後的這個願望吧。”


    黑發男人將地上的小孩子抱了起來,來到行李箱旁邊,將小男孩兒的手腳都捆綁好,重新將他關進了行李箱。


    此時地下室裏隻有男人的手機照射出一道光源,黑發男人環視四周,覺得自己沒有留下重要的線索,便扛著行李箱,快速的離開了現場。


    他的確非常信守承諾,將行李箱搬上了車。


    此時他開著的並不是之前的那輛車,而是一輛有著張揚的紅色漆色的轎車。


    上車後,男人立即拿出一個口袋,將手套和鞋套都脫了下來,隨意的塞了進去,然後戴上一頂栗色的男士假發,又從副駕上拿出一副墨鏡。


    他用後視鏡照了照,滿意於沒有任何破綻,這才駕車離開了現場。


    在一處居民樓附近,男人停下了車,他將放在後座上的行李箱打開,把裏麵已經憋得臉色通紅的小男孩抱了出來。


    男人麻利的替孩子解綁,然後摘下墨鏡,對著男孩兒笑著道:


    “來,寶寶,看著我的眼睛。”


    男人笑起來的模樣溫潤好看,就像是最溫柔不過的好人,這讓還沒有什麽辨識能力的孩子惶恐害怕之餘,竟產生了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


    小男孩兒聽話的看著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仿佛有著一種魔力,似乎是有一個彩色的漩渦漸漸成型,連聲音也縹緲得仿佛從遠方傳來:


    “你在公園睡了一覺,醒來之後,發現找不到媽媽,也找不到爸爸了。你不記得家在哪裏,隻好一直走一直走,然後遇見了一個和藹的保安大叔,你對他比劃,想要去找警察叔叔,他會幫你迴家。”


    男孩兒的意識昏昏沉沉起來,眼皮漸漸變得沉重。


    男人將孩子從車上抱了下來。


    他隨意的拿了一件和小男孩兒身形差不多的衣服給男孩兒換上,將孩子身上沾染了血跡的衣服也塞進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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