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夫人的頭發被人用力拉扯,隻覺頭皮一陣刺痛,變了調地尖叫一聲,眼淚陡下。


    傅鴻楚瞪大眼睛,猛地從顧瑾言身後站出來,眼珠子裏盛滿了怒氣,喝道:“喂!你為難女人,算甚麽本事!”


    兩個黑衣人齊齊投來陰森森的目光。


    “鴻楚!”顧瑾言心頭一緊,忙將他拽到身後藏好,完全沒有察覺自己也在害怕顫抖著。


    兩個黑衣人似乎找到了更好的目標,手下鬆開了蘭夫人。


    蘭夫人低低嗚咽著,扶著桌椅勉強站起來,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你這個小鬼,給我過來!”傅鴻楚的輕蔑顯然激怒了持弩的人。


    箭鏃對準過來,尖銳的冷意讓顧瑾言渾身發寒。


    那人對她吼道:“讓開!”


    顧瑾言麵色如雪,偷偷將傅鴻楚腰間係著的金燦燦的腰牌扯下來,舉到兩人麵前:“放肆,本殿乃是雲國九皇子…”她對著蘭夫人使了使眼色,壓低聲線說:“你過來。”


    蘭夫人見他亮出金牌,隻當是護身符,萌生出一絲生轉的希望,踉蹌地跑過去,躲在了顧瑾言的身後。


    顧瑾言反手將傅鴻楚往蘭夫人懷裏推了推,希望這個女人能護他一護,自己則舉著金牌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他道:“識相的就趕緊繳械投降,否則本殿必定讓父皇把你們格殺勿論!”


    “瑾言!”傅鴻楚一時惶恐地扯著他的衣袖,不明白他為甚麽要這麽做。


    那人一陣譏笑,“好極。從前就是這樣的令牌,要我們生便生,要我們死便死。如今都落到這般田地,你還敢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輕蔑,還有天生的傲慢,仿佛周遭一切都是卑微低賤的。這就是他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以為隻要是皇子身份就能當成牢不可破的盾牌麽?


    弓弩對準顧瑾言,嗖地一聲陡發。


    顧瑾言大驚著躲避,卻被背後來得力量猛推了一把,身子一個趔趄,撲倒在地。


    飛來的弩箭險險擦過她的肩頭,過處霎時綻開一道淋漓血痕。


    傅鴻楚大驚失色:“瑾言!”


    顧瑾言痛哼一聲,肩上是劈裂似的的疼痛,腦海閃過一陣尖銳的空茫。


    蘭夫人不顧傅鴻楚的掙紮,如抱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抱著他,捂住他的嘴,低聲顫道:“別去。”


    見顧瑾言倒地,黑衣人三步並兩步上前,將她從地上拖起來,又從箭囊中拔出一根黑羽箭,凜然生寒的箭簇一下抵住她的脖子。


    “九殿下麽?”黑衣人一陣冷笑,“我們找得就是你!”


    他伏在她的耳邊說:“走。”


    顧瑾言肩膀疼得已然麻木,眼前的門霍然敞開,冷冷的寒風吹起顧瑾言單薄的衣袍,讓她有片刻的清醒。


    熒熒火光中持弓而立的人是傅雲澤,弓已拉滿,卻在見到顧瑾言的那一刻陡鬆下來。


    黑衣人見狀,暗道真是劫對了人,得意地哼笑一聲。


    他挾持著顧瑾言慢慢走下台階,從廊簷上落下的兩隻信鷹子,劍已出鞘,直指黑衣人的後背。


    前後夾擊,可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顧瑾言頸間泛著涼意,忽地一下火辣辣地燒起來。箭尖兒在她的肌膚上劃開小小的一道,一下沁出一串血珠。


    放下弓箭,否則我就劃開他的臉皮子。”


    顧瑾言眼色冷厲:“傅雲澤,做你該做的事!”


    可傅雲澤想都沒想,將弓箭扔下,一腳踢得很遠。


    顧瑾言又恨又惱地咬起了牙。


    她沒想到傅雲澤真這麽實誠,扔下就算了,還要踢那麽遠。


    隻是她卻不曾察覺自己無意識間已經不再害怕了,就在傅雲澤出現的那一刻,她幾乎本能覺得他能救她,就像在墓室中一樣。


    “我們隻想離開……”這人冷聲說,“隻要放我們走,他一定會安然無恙。”


    傅雲澤眸色深邃,眼睛盯著顧瑾言,話卻是對他們說的:“原本你是可以離開的。”


    “甚麽?”


    “可你卻動了最不該動的人。”這一聲如寒雪拂梅。


    傅雲楚緩緩抽出劍,聲如滄海吟嘯,沉然劍氣壓迫著四周,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黑衣人沒想到他敢拔劍,慌亂喝道:“你做甚麽!你——”


    錚然清鳴,寒光一晃,顧瑾言隻覺得眼前一白,頸間陡寒陡熱。


    眼見那利箭啪嗒掉在地上,她的身子便如飄起來般翩然一動,再落地時已離方才有幾丈之遠。


    再看過去,那本挾持她的人瞪著滾圓的眼珠,脖子上赫然張開一個血窟窿,嘴裏、創口處一股一股地湧出鮮血來。


    陡寒的是傅雲澤的劍,陡熱的是噴濺的鮮血。


    顧瑾言惶然摸了摸自己的臉和脖子,手指沾染了一片滾燙的黏膩,腥味一下鑽進她的鼻腔中。


    鋒芒展露的劍橫擋在前,如同築起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顧瑾言牢牢護住。


    而那還活著的黑衣人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大哥轟然倒地,淌了一地的血泊。


    他根本沒有看見傅雲澤出劍,他甚至都沒看清傅雲澤是如何在一瞬間殺了人,奪下箭鏃,又將人帶出去的……等迴過神來,局勢已經完全扭轉。


    他持著輕弩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歪歪斜斜地對向傅雲澤和顧瑾言,狂聲尖叫發泄著恐懼,吼道:“你是甚麽人!你究竟是甚麽人!”


    顧瑾言眼見著他就要摳動扳機,下意識往傅雲澤懷裏一縮。


    又是“撲撲”兩聲,她抖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氣。


    不久,頭頂響起傅雲澤的聲音:“顧瑾言,你還真曉得害怕麽?”


    他從容輕淡的聲音讓顧瑾言緊提到嗓子眼的心髒,一下震落迴原處,餘下的全是驚懼後的冷汗。


    她喉嚨一陣酸澀,怯怯地迴過頭去。


    正見持弩的黑衣人中了一箭,死了。而從房頂上又重重跌下來一個,也是心髒中箭死的。


    兩發齊中,精準無誤。


    緩緩走進寒冷月色下的人持著弓箭,竟是德妃。


    顧瑾言茫然地看著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跟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傅鴻楚跌跌撞撞地從閣子裏走出來,見到德妃,驚喜地大喊著:“母妃!”


    德妃將弓箭交給一旁的侍衛,張開手抱住撲過來的小身影,忙摸著他的臉問:“可傷到哪兒了?”


    傅鴻楚衝著德妃搖頭,“沒有。是、是瑾言救了我。”


    這一句話讓德妃的視線凝在了顧瑾言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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