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水有些好笑道:“我在你心中,竟不如你的一個兔兒麽?”


    聶雙言道:“倒也不是,我就是……唉,你都惹不起的,難道我還能惹得起麽。”


    白秋水溫聲道:“不必唉聲歎氣,我逗弄你呢。”


    emmm。


    她就不該一時半會兒心慈手軟,以至於讓白秋水看了笑話。


    白秋水臥榻,靠在那裏,看著洞府外的三千煙霞,語氣平淡道:“我不走了,不走了。”


    聶雙言心裏有些奇怪,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白秋水大限將至。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古怪的想法,白秋水實力強大,盡管一直吊兒郎當喜好美色,卻無疑是對得起他的天賦的,按道理,白秋水大概還有好幾百年壽命,因此,聶雙言才會覺得認為白秋水快死了是很古怪的想法。


    她頓了頓,道:“我陪你。”


    白秋水點頭:“好。”


    如此一來,聶雙言平日裏便是留在白秋水身邊了,白秋水大抵是因為太過勞累,諸事有心無力,便不像之前那般口裏肆無忌憚調侃她,聶雙言鬆了一口氣,她向來不喜歡太過口花花的男人。


    聶雙言安靜的伺候他,像真正的對待自己的師父一樣。


    他們之間,本來無師徒之情,白秋水從未教過她任何功法,然而,微薄的良知讓她願意在眼前這人生命的盡頭盡一份力。


    大概白秋水真的時日將至,他迴憶往事的時間,總比以往更長一些。


    就連他自己都說:“我想,我也許真的是老了,總在迴憶過去那點兒事,當初以為絕不原諒的事兒,今日看來不過是笑談,好像有些事我已沒了以前的那種執著。”


    “放下執著,自然無愛無恨。”


    “你比我看得開。”


    聶雙言笑了笑,心裏有一股子疲憊,大抵她這一生遇見了太多太多苦難,以至於,已經對大部分事而缺乏期待。


    沒有期望,自然不會失望。


    有時候,淡定自若不過是以絕望熬盡心頭血,才能顯現出來的那一抹豔色。


    白秋水並不在乎,他近乎自暴自棄的提起過去:“我還記得她,那時,她很美麗,我見著她,便覺得喜歡她,可是,這天底下的事,沒那麽好,我遇見她時太晚了。”


    聶雙言小聲逼逼:“還君明珠淚雙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白秋水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至於此,我就是……”


    聶雙言接話道:“就是有些矯情的覺得,錯過那個人,著實有些可惜?”


    白秋水頓了頓,還是道:“也不是可惜,就是感覺缺了些什麽……缺了些什麽呢?”


    隨後便是他的囈語了。


    聶雙言看著他,側過頭去,不再看,那個人啊,說是不可惜不後悔,可到底還是後悔了吧。


    不然何必在神誌不清的時候發出那樣的囈語。


    隻是這些,到底是別人私事,她也不能多說,多說無益。


    好在,白秋水的情況並不算太糟糕,他還是有清醒的時候,隻是,他清醒的時候,隻將雪團抱在懷裏,似乎要在這綿軟的兔兒身上咂摸出幾許暖意。


    聶雙言看在眼裏,卻也隻能看著。


    白秋水後來快死了,快死的時候,他也不說他為什麽會有如今的結局,他隻是摘下自己的耳朵,將這雙耳朵給了她。


    他的耳朵奇怪極了,像一對白玉雕成的假耳朵,他摘下耳朵後,竟沒有出一點兒血,這就很罕見了。


    他懺悔道:“我騙了你。”


    聶雙言看見這耳朵,還有什麽不明白?


    聶雙言誠懇道:“橫豎你要死了,我也原諒你。”


    白秋水似乎鬆了一口氣,像是去了什麽心中苦楚大事。


    他閉上眼。


    他死了。


    聶雙言摸著那雙耳朵,提溜著雪團的耳朵,自言自語道:“我把你留著,等我走了,你給他守墓,沒有他,也不會有你。”


    雪團耳朵動了動,似乎同意了。


    聶雙言將兔子拎了下來,看著白秋水安靜的睡相,驀然間想起有人說,來時哭,是因已預見此後一生悲苦。去時安詳,是已明了今生苦難折磨已完。


    無論白秋水曾經有過什麽,現如今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她將這事報給掌門,掌門準她在埋骨地為白秋水找一塊兒地埋著。


    聶雙言為他下葬,碑上道:白秋水。


    隻一個名字,多的都沒有了。


    是非功過,一切任憑後人說,想來即便是白秋水還活著,也會認為她如是行為對極了。


    聶雙言做完這一切,才將那雙白玉耳取出。


    【恭喜宿主已經獲取九道意識之一——耳。


    宿主是否立即前往下一個世界。】


    聶雙言選擇了拒絕。


    她答應了羅喉羅會在百多年後迴去。


    她說到必定做到。


    許諾必重諾。


    係統對她的選擇一向是不幹擾的。


    然而她不著急迴去阿修羅界,她想再等等,她平時就住在白秋水的洞府裏。


    因著聶雙言是白秋水的弟子,掌門也不打算收迴白秋水所住峰,而是讓聶雙言接著住下去。


    聶雙言臉皮厚極了,盡管她半點兒不會離恨宗的功法,但她覺得,這些人不會對她怎麽樣的,名門正派往往如此,害人都是背地裏來的,就算有了心中不痛快,也不會表現出來,哪怕她占著這麽大塊兒地。


    她就在離恨宗裏住下來了,平素裏不聲不響的,然而,她帶著係統出去辦了幾件事兒,闖出了些許名堂,離恨宗內雖不知道她如今道行多深,卻也礙著麵子,敕封她為清淨道人。


    人行大道﹐號為道士。


    身心順理﹐唯道是從﹐從道為事﹐故稱道士。


    道人則是一種尊稱,與實力無關。


    離恨宗是道派,有次舉動,實屬正常不過。


    聶雙言不以為意,她現下對很多事都不大在意。


    不過虛名而已。


    何須在意。


    聶雙言雖在離恨宗內,卻不大同離恨宗人說話,也不管離恨宗裏的事,時間長了,門中弟子都知道,清淨道人平時雖低調得很,不過也不是他人能夠輕辱的,何況清淨道人的輩分極高,縱是他們師父,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師叔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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