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竟是一語成畿嗎?


    大抵所有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她早已在無意間洞悉一切,卻遲鈍的在事情到來後才明白,是她太遲鈍。


    她正要離去。


    沙彌卻又問她:“你找慧明法師有什麽事?”


    “他之前幫我看了一下我的事,那件事成真了,我想尋求他的幫助。”


    沙彌遲疑了一下,道:“聶無言施主是嗎。”


    聶無言點頭。


    沙彌道:“慧明法師讓我交代你: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從一沙一塵,一毛一渧善事做起,平素多頌念佛經,遲早一日,了悟前塵,自當受生於三十三天。”


    “我知道了。”


    聶無言該得到的,已經得到。


    不該得到的,從未擁有。


    她一下子就心平氣和起來,日夜誦經。


    宋安石看在眼中,雖然覺得奇怪,卻隻以為聶無言是因為母親再嫁的事而意興闌珊,這件事情他問心有愧,他不願意聶無言時時刻刻的惦記著母親,他隻願意聶無言眼中隻有他,因此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幫助聶無言母親再嫁後,才將這件事告訴她,從而讓她們母女離心離德,要聶無言不再記掛她的母親。


    他選擇這樣做,所以導致他並沒有太大的底氣阻止聶無言現在做的一切。


    聶無言到底生在婆娑世界,並不能六根清淨,她有妄念,這個妄念伴隨著她曾經憎恨的人消失而消失,也當伴隨著她曾經憎恨的人出現而出現。


    這一天來的很快。


    那是一場聚會,遍布名流,聶無言靠著宋安石才能進入的場地,有什麽法子呢,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可不隻有靠這樣的法子,才能夠在這樣的場合混有一席之地。


    她站在那裏,身旁的宋安石在和別人聊她不感興趣的事項,她目光遊移,看見了一個熟人,她走過去。


    她走過去:“啊~聶雙言,原來你還活著啊。”


    聶雙言一副明顯被嚇著的樣子卻還強撐著露出笑臉,她笑道:“啊,聶無言,真是好久不見呢~你都不死,我怎麽可能會死呢?”


    “唔。”聶無言覺得有趣極了,貼近聶雙言的耳朵,低聲道,“嘛,聶雙言,你忘了,在你逃跑之前遭受的那些事了麽。”


    聞言聶雙言那張如薔薇的嘴張開,吐出惡毒的話來:“聶無言,你和以前沒什麽差別,一副上不得台麵的模樣。”


    聶無言即便頌念再多遍佛經,也消滅不了這片刻心中起的惡念。她一直以來,心中耿耿於懷的事就是這個,明明她和聶雙言都是同一個男人的後代,憑什麽,聶雙言生來享盡一切榮華富貴,她卻一無所有。


    她低聲笑著,至於她後來說了什麽,她自己完全是不記得了。


    ————


    (花開了幾重,人換了幾撥,身旁風景來來去去還是那些。


    很多時候,我在想,我還在乎擁有什麽呢?反正我什麽都不曾擁有。


    我爭了一生,搶了一輩子,到頭來才發現,我什麽都沒有。


    親情,愛情,友情,我都沒有。


    我曾想得到的金錢在得到的刹那,也變得乏味起來。


    我可以用這些錢來買豪宅,遊艇,奢侈品,也可以買來一切對我阿諛奉承的人。


    但內心裏止不住的是空虛。


    我突然懂得宋安石每次見我都意味深長的眼神。


    於他來說,我大概是唯一的真實吧。


    他並不喜歡我,他隻是看見我,就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而已。


    一言敝之,我填補了他的空虛。於是,他用真心,我用假意,他進一步我退一步,我進一步他退一步,小心翼翼的算計,我還是得到了他的愛。


    其實,後來我知道了宋安石做的事情,我惱怒過,可最後,才想明白,這一生,我不知道的事會有很多,也許這世上該你知曉的,你終究會知曉。不該你知曉的,終你一生,也不得而知。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比原來大氣一些了。


    大抵,這世界上原本擁有的,或許根本不在意。


    隻有真正缺少的,才會斤斤計較。


    我已經擁有很多過去不可思不可想的東西,這些東西促使我真正的審視內心。)


    屏幕一轉,一片空白,隻有白茫茫的一片,旁邊落款幾個字——大地白茫茫一片,落個真幹淨。


    這好似就是聶無言對未來的期望。


    過去,她現在的太多,現在,她似乎一切都不想要了。


    聶雙言一邊感歎,一邊把三世姻緣繩綁在聶無言手指上,沒有法子,她自覺聶無言太過狠毒,她自問玩兒心機是玩兒不過聶無言的,隻好以這樣穩妥的法子弄一弄了。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一股青煙從聶無言的鼻腔飄出來,進入了聶雙言手鐲上的最後一顆寶石中。


    至此,八顆寶石全部點亮。


    而聶無言醒來,看見她,覺得甚是愛她。


    聶無言訝異於一向冷情的自己會對聶雙言產生不該有的衝動,卻並未多想。


    聶雙言看著她,漆黑的瞳孔裏都是她,聶無言老臉一紅,她摸了摸臉,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像話,怎麽對一個女人還生出這樣的心思來。


    聶雙言混不在意,歎了一口氣,道:“你剛剛暈倒了,我也不好叫別人來,你平時自己注意一些。”


    “好。”聶無言自覺自己平素沒什麽疾病,想不通為何會暈倒,但病這種事,誰也說不準,因此,聶無言先應下來再說。


    聶雙言道:“如果你沒有什麽事,可以走了。”


    聶無言老實聽話的走了。


    聶雙言鬆了一口氣,觸碰了一下手鐲上的最後一顆寶石。


    ——求不得苦。


    我們用種種辦法與手段,希望獲得自己所喜愛的東西或崇高的理想,但是結果還是得不到。


    求不得苦是最普遍的苦,因為人的欲望太多了,這樣多的欲望我們沒法實現或得到,所以是苦。


    想要的越多,越得不到。


    這種煎熬並非每個人都可以忍受,更多的人在這種痛苦煎熬中,活生生被逼瘋。


    ——聶無言,便是受的求不得苦。


    她之一生,想要什麽都不能達到。


    她想要的,是別人不屑的,即便如此,她依舊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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