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


    就像男人不明白女人一樣,女人同樣也不大明白男人在想什麽。


    她站在那裏想這些,夏無疑站起身,從上衣內裏的口袋拿出一個盒子,盒子打開,是一條銀色的手鏈,手鏈末端是若幹朵荼靡花簇擁在一起的模樣,精致小巧華麗。


    三春過後諸芳盡,開到荼靡花事了。


    她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這麽一句話。


    她是知道荼靡的。


    荼靡花開春末,往往它開了也就意味著春天的過去,開花季節亦隨著結束,若想開花又得等到明年春日。


    所以荼靡的花語末路的愛。


    開到荼蘼,意蘊生命中最燦爛最繁華最刻骨銘心的愛即將失去,縱使千般不願,但感情已到了末路,縱然想盡辦法,也毫無辦法,充滿了絕望。


    她倒不覺得夏無疑是借物喻情,畢竟直男如他,多半也就覺著這花挺好看的,至於花語什麽的,小姑娘喜歡的東西,他多半是沒有興趣的。


    所以,她並不嫌這玩意兒不吉利,反是衝他笑道:“謝謝,這個很漂亮,我很喜歡。”


    “你喜歡就好。”他頓了頓道,“過兩天,有個宴會,你陪我去。”


    她吞吞吐吐道:“我不大想去。”


    她解釋道:“其實覺得那個圈子頂沒意思的,我隻想做個女強人。”


    夏無疑並不認可:“不論什麽時候,社交都很重要,正因為你要做女強人,你才不得不去。”


    聶雙言不是個笨蛋,他說這話又如此的通俗易懂,她當然能明白。


    她歎了口氣,道:“是我蠢了,我打算以聶雙言的身份重迴這個圈子。”


    她笑著。


    他不知道,她說這話是花了多大的勇氣,聶無言和她男人已經對她造成了極重的心理陰影,當初以趙蕊的名字離開京城留在這裏,除了躲聶無言,也是因為有太大的心理陰影。


    她現在選擇重新以聶雙言的名義站出來,證明她已經打算走出那層陰影,麵對那不堪迴首的過去。


    她重複了一遍:“我和你去。”


    她衝他笑道:“夏先生,不過我得拜托你個事,我以前用趙蕊名義注冊的工作室麻煩你幫我弄成聶雙言。”


    “好。”夏無疑早說了,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事,他什麽都答應,而聶雙言剛剛的要求,並不算過分。


    “謝謝。”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哦。”


    情商低如聶雙言是真說不出話來,兩人就這麽沉默著,也不說話,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這種沉默在他們之間是常態。


    夏歌後來迴來向她報告簽合同的事,對夏無疑的出現表示了很大程度的容忍,她就知道夏歌絕對是早就知道夏無疑的出現。


    但那會兒夏無疑早早的睡著了,聶雙言便隻同夏歌在門外說事。


    夏歌往裏瞧了瞧,道:“我倒是知道先生要來,但沒想到來的那麽快,宴會在三天後,那時候他再來這裏來得及的。”


    “也許他是有什麽事才提前來這裏。”聶雙言不以為意道。


    “比起這個,我更相信先生是為了小姐你才來的,先生總是很準時。”


    既然準時,那就代表他不會遲到,與此相對的,也是他絕不會早到,尤其不會早到那麽久。


    這種情況下,她難免不會自作多情的想也許夏無疑真的是為了她才來這裏的。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很多時候很多人,以為有了愛就有了一切,至於別的,有或沒有,根本不重要,因為愛,所以可以堅強到承受來自別人的風言風語以及那些風風雨雨。


    可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很多時候言愛,哪兒有那麽容易。


    不是不愛,而是這世上有太多東西可以阻攔我對你的愛,榮華富貴權勢歲月,哪一樣不是蝕骨的毒,愛又怎能百毒不侵,何況一個猜忌就可以毀掉一切。


    他們之間差了太多,比如歲月,比如健康。


    不敢言愛,何談深愛。


    他不敢進,她也不敢,兩人隻能遙遙相望了。


    所以,麵對別人的助攻,她隻能風輕雲淡的笑道:“你又在亂說,這事兒就算了,下迴可別再提了。”


    夏歌不懂他們這些男女之間不斷試探的戲碼,作為下屬,他能怎麽辦,當然是選擇聽從上司的話呀。


    他說:“已經和他們簽訂了合同,合同和工作室裏所有人的合同是同一份,另外,李一平詢問開機會你去嗎?”


    “不去。”聶雙言果斷拒絕掉。


    她又道:“過兩天的宴會我自己準備服裝。”


    夏歌道:“這事兒你得同先生說,同我們說是不管用的。”


    “好。”聶雙言點頭道,“沒什麽事,你就先迴吧。”


    “是。”夏歌決定迴去了。


    聶雙言道:“你去給李一平說一聲,我們工作室簽約的人如果沒有被選中,就讓他給幾個群眾演員的角色帶一下,多少算是經驗。”


    “是。”


    聶雙言道:“文頗笛要負責工作室,隻能麻煩你和我跑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以前同先生在一起辦叫辛苦,同你在一起,輕鬆多了。”


    聶雙言聽他說這話,嗤笑著嚇唬他,道:“你再不走,我就讓夏先生出來了啊。”


    “好吧好吧。”夏歌無奈的溜了。


    溜了溜了,麵對個隨時一副“我要告家長”神情的人,他能怎麽辦,他也隻能溜了啊。


    聶雙言也轉身迴房睡覺了。


    她卻不大困,便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看夏無疑的後腦勺。


    即便生活在一起,他們好好說話的時間幾乎沒有多少,更多的時候她看見的是他的後腦勺——半夜醒來,他背對著她;她有事去書房,他坐在辦公桌前,依舊拿後腦勺麵對他。


    所以,她才會光看個後腦勺就認出她來。


    現在,她仔細的看著,月光清幽,照在房間裏,她在月光的輝映下,看見他的白頭發。


    原來,他已經不年輕了。


    長時間的勞累加身體的脆弱導致他才三十來歲就有了白發,而且白發還有些多。


    她小小的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畢竟有些事,她也是沒有法子的。


    總之,不論是選演員這事兒,還是有關夏無疑出現在這裏的事兒姑且的就這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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