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是好戰的,放著對自己而言大好的局麵不去爭取,並不符合他們的作風。


    青一與魔將商議了一個晚上,還是決議要出兵,他們原本懼怕的也隻有一個薑止青,現在薑止青已經在魔界的刑獄之中,他們實在無須再怕什麽。


    這次,他們推選了虛生做統帥對抗神族。


    青一不由得迴想起章嬙初到角鬥場時,被安排的那些對手不是神族就是人族,魔族似乎很喜歡看人家自相殘殺。


    不過這一切都和青一沒關係,她依舊隻是負責魔界之事。


    虛生壓抑了數萬年光陰,此時一朝有了用武之地,幾場仗打的相當漂亮。


    青一在魔界閑來無事,拿了戰報去刑獄中找薑炁。


    將他關在此處是青一的命令,但魔族底層的那些士兵到底恐懼他,給他安排的房間還算是不錯。


    青一進去打量了一眼坐在地上喝茶的薑炁,隻覺得可笑。


    “都到了這步田地,你竟然還有心思喝茶?”


    薑炁看起來心情很好,又到了一杯茶往她那邊送了送:“前幾日閑著無事,特意製了幾罐茶,你嚐嚐,味道還不錯!”


    “沒想到,帶了四個束靈環,還是沒辦法束住你的靈力!”


    薑炁便笑:“開個乾坤袋的靈力還是有的。”


    青一笑了笑,坐在他對麵,端過茶喝了一口,比之前虛生給的茶好不少。


    “自從來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嘴巴都淡了許多,原本這些不甚喜歡的東西,此時竟然也成了甘泉。”青一感慨著說,說完又問:“你可還有嗎?”


    “自是有的。”薑炁又去開乾坤袋。


    青一眼疾手快,一把手伸過去,把他的乾坤袋捏到了自己手裏。


    薑炁手探在腰間,人已經愣住,像是沒料到她會搶自己的乾坤袋。


    青一伸手把那袋子拋起來再接住,得意的問:“現在,這裏麵的東西是不是全歸我了?”


    薑炁無奈:“你要什麽我給你什麽就是了,這袋子你又打不開!”


    “你怎知我打不開?”青一笑著念了兩句咒語,又將靈力送到了乾坤袋上,那袋子還真就慢慢打開了。


    而就是這時,薑炁朝著袋子一伸手,那袋子又落到了他手中。


    “小孩子,不要那麽頑皮,知道嗎?”薑炁拿出一罐茶遞給她,轉個手,乾坤袋已經消失的不見蹤影。


    青一搓了搓空蕩蕩的手,看來虛生的猜測隻怕是要落空,若他是命定魔尊而不被魔族之人所傷,那此時這一手從自己手上搶奪東西的本事,便無從解釋。


    “我見你出手一次,都會驚歎你的實力。”青一由衷道。


    薑炁卻沒繼續有關自己的話題,隻是把茶葉給她遞過去,“還要嗎?”


    “要,為何不要!”青一拿過來裝到了自己的乾坤戒中,又問他:“你既然還有靈力,為何我和虛生對你出手時,你不反抗呢?”


    “虛生?”


    “就是你師弟啊,他如今換了個名字叫虛生,是我魔界的軍師!”


    “你魔界?”


    “對啊,難不成是你的魔界?”


    薑炁歎氣,養孩子可真是不容易。


    “你師叔他心思多,連我都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麽,你與他共事,切記的要小心行事。”


    青一笑了聲,“你總是跟我說誰不可信,誰要害我,可到頭來,誰都沒有害我,反倒是你一直在上海我,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那不過是因為你不知道他們都做過些什麽事罷了。”薑炁說。


    “其實,不管他們做過什麽事,都沒有關係。”青一說:“因為我並不曾真心對他們,即便我有朝一日死在他們手中,也隻是我自己不夠聰明沒實力保護自己,可我不會恨不會怨。”


    薑炁沉默著。


    其實事情總是這樣。


    大人們多經曆了一些事情,便喜歡拿著自己的經驗來告誡孩子們,卻忽略了孩子們本身的想法!可大人的做法有錯嗎?倒是也不見得,不過是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溝通法子而已。


    而薑炁這次來魔界,就是為了尋這個溝通法子的。


    “你可知你受了打神鞭後,神魂一直都是沉睡狀態?”薑炁準備把話都跟她說的明明白白,不再隱瞞半件。


    青一搖頭,她隻知道她那段時間一直在昏迷,卻不知道是神魂在沉睡。


    “當時你的身體內有不止一個神識,除了你的還有章嬙的。”


    青一變了臉色,“這個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是你做出來的一個容器。”


    薑炁卻搖頭說:“你對我有太多誤會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跟你說的,但我今天想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你聽。我告訴你這些並非是要你原諒我,而是希望你可以對他保持戒備心,他並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的好人。”


    青一被他的話打動,她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薑炁說:“最初你是以一個怨氣的狀態出現在我身邊的,那時的你甚至連意識都沒有,是我一直把你在養魂爐中養著,你才慢慢有了意識。後來的事情你應該知曉,是我給了你身體收你為徒,而這一切,隻因為我當時錯把你認成了我女兒。”


    青一:“……”


    薑炁繼續說:“當時的你身上有我的氣息,也有章嬙的氣息,還有魔氣和靈力。我特意去昆侖尋了一下我女兒,她已經不在結界之中,我便以為你是她,所以給你造了一副身體,收你為徒,並非你聽到的那般,製作出了一個容器。


    後來你可有過第二日醒來後,身上會莫名疲憊,且出現一些本不該屬於你的痕跡?”


    青一迴想了一下,點頭說:“有過,我記得有幾次,明明前一天並沒有很勞累,可是醒過來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那是因為那天晚上你的神魂睡著後,你神識中屬於章嬙的部分開始蘇醒,她掌控了你的身體去了我的房間。”


    青一:“……”


    “最初幾日我不以為意,隻以為是她醒了,畢竟她當時就在後山。可後來次數多了,我發現那並不是她,而是你。但這時我尚未確定一些事情,一直到咱們到凡界尋找人生八苦。”


    青一搖頭,不明白那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你可還記得宮煙?”薑炁問道。


    “自然記得!”


    “當時她死後我一路跟著她離開了道觀,便是為了等神識從她魂魄之中離開時好拿到。可一直等到她被人帶走,我也沒能拿到那神識,後來才知,她剛死那會兒,神識已經自動循著到了你的體內。”


    青一目瞪口呆看著他。


    薑炁:“之後幾次也是如此,那時我才知曉你或許並非是我女兒,而你身上屬於章嬙的氣息並非是因為我與她的血脈繼承,而是因為你就是她的一部分。”


    青一的腦袋已經有些轉不過來。


    那按照薑炁這說話,她並非是章嬙的替身,而是另一個她?


    然後她又想到了一件事:“你是識破了我的身份,所以才接納了我對你的感情?”


    薑炁頷首。


    青一嗬了聲,“如此說來,我雖不是你製作出來的容器,卻還是做了你對她情感的寄托。”


    薑炁沒反駁她的話,因為這本就是事實。


    或許在青一看來她與章嬙並非是同一人,可在他看來,她們就是同一人。


    薑炁沒迴應她的壞心情,而是繼續說:“後來你在除夕夜被人擄走受了傷,我為了救你,讓你重新經曆了一遍章嬙的故事。那是一個溯本追源的法術,你在其中以章嬙的身份活了一世,那便說明你就是她。


    你從夢境中醒來,我也知曉了要如何才能重新喚醒章嬙,便是要將這世間所有屬於章嬙的神識全部聚集起來,而這其中就包含你。”


    早知他最後會殺自己救章嬙,青一倒是並沒有因為這個而有任何波動。


    隻是薑炁又說:“但是這事,這個世上除了我,恐怕隻有師尊知曉,青千他絕不會知道。”


    青一蹙眉:“他若是不知,如何能告訴我?”


    “後來你神魂沉睡時,章嬙醒了過來,青千他對章嬙有些愛慕之心,他也察覺到了你與她之間的聯係。我便將你與她之間的關係告訴了青千,但我並未說的太細,他隻知道她的神識在你體內,若是你一直昏睡在流華山,她會一直用你的身體出現,最後導致她無法迴到自己的身體中。


    所以他去找了趙迴,希望趙迴可以把你叫醒,之後又設計了皇族的亂子,讓他從流華山脫身,變成一個無名無姓但有了自由的人。之後你們去伏魔鎮,又到了魔界,想必也全部和他有關。而他做這一切,隻是為了讓你遠離流華山,隻有這樣,章嬙才會安全。”


    青一聽的有些沮喪。


    她本以為自己是天生命苦,卻原來這一切都是旁人的算計。


    薑炁又說:“他說我最後會殺你,隻是為了不讓你上流華山。而他若是真的知道最後隻有殺了你才能讓章嬙徹底活過來,我想他下手會比我狠的多。”


    青一苦笑:“反正都是死,死在你手中和死在他手中,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話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所以薑炁聽後隻能說:“大概,若是死在我手中的話,我會讓你多活幾日吧!”


    “我可真是要謝謝你。”


    薑炁搖頭笑了笑,又說:“其實,我也很懼怕對你下手那一日。”


    青一:“你有何懼怕的,難道你會對我手軟不成?”


    薑炁:“並非如此,我隻是有些害怕到時章嬙會保有你的記憶,你們這般愛較真的性子,隻怕到時並不會原諒我。”


    青一心中略微舒服了一些,他這話的意思也就是或許他殺了自己後,章嬙會記恨此事而無法原諒他。


    “可若是讓青千動手,他恐怕不會想這麽多,所以你要把這事藏嚴實嘍,千萬不能叫他知道。而他對你說的那些留在魔界的目的,你最好也不要相信,我猜他可能也在懷疑你和章嬙的真實關係,所以才留在你身邊。”


    青一等他說完,說道:“我答應你這事,你可否也答應我一件事?”


    薑炁哭笑不得看著她,“我讓你如此做,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怎麽你反倒要來找我提要求呢?”


    “我若是死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你的章嬙不就永遠也好不了了嗎?”


    薑炁仔細一想,的確是這麽迴事,他歎了口氣,“你要我答應你什麽事?”


    “你能不能告訴我,虛生今日說的那些有關於你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薑炁沒直接迴答她,而是說:“從前我總覺得於掐算一道上,我學的算是好的,可如今來看,隻怕他的本事也不在我之下,不過是往日一直藏著掖著,從未表露出來而已。”


    青一了然。


    既然虛生的掐算功夫不比他的差,那他今日說的那些話隻怕就是真的。


    她覺得上天就像是開了一個偌大的玩笑,蕭然那般的費心,最後卻算是間接死在了爭奪魔尊之位的路上。而薑炁,一個曾經差點讓魔界絕種的人,他竟然會是天命注定的魔尊。


    見她如此表情,薑炁提點道:“你應該記得章嬙記憶中有關與我的一切吧?當時我修的本是無情道,是要繼師尊如今位置的。”


    青一點頭。


    薑炁又說:“但後來我為了章嬙,轉修了有情道,這之後的種種都是天道對於我放棄自己責任的懲罰。可如今想來,也是我過於執迷眼前虛妄,其實這一切並非是懲罰,而是劫難,是魔尊的劫難。”


    青一看他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瘋子。


    薑炁:“你莫要這樣看我,你覺得天君仁慈嗎?”


    青一立刻搖頭,她一點都不覺得那個老頭仁慈。


    “這就對了,天君為神族之主,他並不仁慈,那魔族之主,又何須暴戾呢?若是天道認定的魔尊和以往的那些魔尊一樣,隻想著爭奪地盤以及殺人,那天地之間還有安寧之日嗎?”


    青一有些明白過來,天道要的並非是哪一方強大,而是平衡。


    如今的薑炁的本事已經不在天君之下,而天尊卻好端端的在天外天,沒有一絲一毫要去域外的狀況。那薑炁這麽厲害的本事便有些不在天道的平衡之道中,除非他本就不該是神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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