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迴來到平安郡不過三天,他這次是帶天子巡幸藩王屬地,明麵上他無法因為一件舊友小事便跑迴了京城去。


    因此轉過天的早膳桌子上,他嚴詞厲色同青一說:“我已經寫了帖子,你隻管拿著去大理寺辦這件事就好,為何非要與我同去?”


    青一憤怒地看著他:“你昨日明明與我說過要陪著我一起去京都的。”


    “那不過是說來哄你的,若是不那般說,你如何能從我房中離開!”


    青一大怒,指著他鼻子罵:“我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說著,將他的私章拿出來扔迴去:“你的東西還給你,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說罷一手拽了宮煙一手拽了如煙,迴頭對薑炁說:“咱們走!”


    宮煙茫然的看著眼前這情況,一時無法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


    趙迴也憤怒地喊:“從未見過你這等不識好歹之人,走就走,我也走!”


    說著竟然吩咐自己內侍去安排儀架啟程。


    同桌陪著用膳的平郡王:“……”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無論如何這兩撥人也是打定主意要走了,他隻能把人恭恭敬敬送出了城門,看著兩撥人分道揚鑣,再歎上一句:“這都是什麽事啊!”


    而此時往京城而去的車馬中,駕車的是一對兒容貌昳麗的男女。


    “喂,我剛才的戲演的怎麽樣,不錯吧?”女子笑嗬嗬的問男子。


    男子哼一聲,沒好氣道:“好,好的不能再好,若非我躲閃的快,你的印章就要砸破我腦袋了!”


    女子心虛地嘿嘿了兩聲,沒敢說話。


    馬車內,薑炁閑來無聊,拿筆給青一寫她接下來時日要學的課程。


    宮煙無意中看了一眼,隻見上麵密密麻麻一片道家符咒,看的人頭暈眼花。


    “仙長,咱們如此拐帶了宮中太子,真的無事嗎?”宮煙小心翼翼問道,不論她是個多麽有性格的人,在皇權大過一切的凡人世界,皇帝與太子,這便是她最需要敬仰的存在。


    薑炁拿筆的手不停,隨口說道:“無礙的,此間民生康泰,他此次巡幸也是示威居多,本人去或不去,都沒有太大幹係。”


    “……行吧!”


    皇宮之中有和妖孽暫且不知,示意幾人不敢耽擱時間,白日還架著馬車在路上走著,到了夜間無人時,薑炁便做法將馬車直接送到了流華山與京都之外的道觀。


    他這動靜鬧的不算小,觀主無言真人提劍出來,看著幾人問:“爾等是何人?”


    他不認識薑炁,此時便隻能青一出麵,她手中拿了塊玉牌遞過去,說:“我是流華山內門弟子。”指了指趙迴:“這位是本朝太子,他言說宮中有異,師尊派遣我等下山查明此事。”


    又指了指宮煙與如煙,說:“路上偶遇這二人,乃是被人偷偷換了命格之人,因此一並帶迴來查清。”


    聽她說是內門弟子,且玉牌上靈識沒錯,無言真人已經朝著她拜了下去。


    青一端著架勢免了他的禮,得意的朝著薑炁看了一眼,由著這位觀主親自領著自己一行人去了客院。


    她未曾介紹薑炁,無言真人便以為薑炁是跟隨她而來的外門弟子。


    哪裏曉得到了客院後,住在主屋的竟然是薑炁,才曉得這位才是最厲害的人物,不過是不愛說話而已。


    無言真人猜測著,這位未曾說明身份的男子瞧著氣勢不凡,想來應當是個位高權重之人。在將內門弟子的名姓家世拉出來細數一番,他覺得,這位男子應當是青雲真人的高足,東海的太子敖潛。


    猜出了薑炁的身份,他愈發不敢放肆,隻留下一句若是有需求隨時可使喚童兒告知於他,之後便退了下去。


    他走後,趙迴才問:“師公,咱們可是要暗中調查此事?”


    薑炁頷首:“你此時應當在巡幸藩王之時,不該出現在宮中。你金丹已成,即便宮中有妖物,也應當避諱與你,隻有你不在宮中時,才會現出形來!”


    聽他這麽說,青一打了和哈欠:“那今天便先睡上一覺吧,餘下的事明日再說。”


    說著話,她已經打著哈欠往出走,隻是臨走時,給了趙迴一個眼神。


    薑炁也隻當做看不見,反正這兩個人,自從初入外門時,隻要湊在一處,肯定有折騰不完的事情,勸阻也無用,隻能由著他們去。


    趙迴同薑炁道了夜安後便追上了青一,“你想如何?”


    “咱們今天晚上隱匿了身上氣息,去皇宮探一探吧!”青一興致勃勃說道:“我聽聞禦膳房有一百多道菜呢,咱們忙完了事兒還可以在禦膳房偷偷吃一頓!”


    趙迴:“……”我為什麽要在我自己家和你一起偷吃?


    可惜青一這祖宗做事一貫不怎麽管別人是怎麽想的,因為也不等他說話,直接拉了人往皇宮走。


    到了皇宮門下,她從乾坤戒裏麵掏出來兩件黑色的夜行衣,遞了其中一件給趙迴。


    趙迴:“……”你準備的可真夠齊全!


    等把衣服穿上後,才發覺這衣服神奇之處。


    凡人的夜行衣隻是在黑夜之中可以將自己藏匿在夜色之中,而這夜行衣卻是可以真正將人的氣息全部收斂。就如現在,他靠著金丹有成之後開的天眼,才可以看見青一的蹤跡,若非不然隻怕看她不到。


    如此想著,他又吃了一驚。


    他既是金丹有成才能看見她,那她此時莫不是也成了金丹?


    他並沒有問的這麽直接,而是十分有轉圜餘地地問:“你可以看得見我嗎?”


    青一翻了個白眼,“廢話!”


    得,這是真的金丹已成。


    趙迴默不作聲歎了口氣,他是因為在凡間經了一世生老病死,天道折算了功德之後成了金丹,她呢?


    不過他二人關係如此,見她金丹有成,他也隻是高興。


    兩個人穿過宮牆進入皇宮,青一說:“咱們先去你父皇那邊看看吧,雖然按理來說皇帝真龍天子,尋常邪祟不得近身。但你已經是金丹之身,依舊沾染了這些氣息,你父皇那邊也說不好。”


    趙迴自然是擔心自己父親的,但是這會兒去,又害怕父皇正在寵幸嬪妃。


    他思想了一會兒,說:“咱們還是先去一遭敬事房吧!”


    青一看過的話本中曾提到過這個名字,乃是個給讓男人變太監的地方,她激動非常地說:“好好好,咱們就去看看,我一直好奇男人如何會變成太監,過去看看也能解了我這個疑惑!”


    趙迴:“……”是敬事房,不是淨事房啊大姐!


    他實在無力與她解釋,隻是帶著人到了地方,香案上最明顯處擺著一摞牌子,趙迴過去看了一眼知曉今天是丁美人侍寢。


    他拉著青一到了外麵空曠之地。


    青一還在問他:“是因為我們是晚上來的緣故嗎?我怎麽沒見著太監呢?”


    趙迴無語地閉了會兒眼睛,壓下心中無奈說:“那並非是做那事的地方,乃是替皇帝辦侍寢之事的地方。”


    青一:“……”白讓我激動這麽久。


    砸吧了砸吧嘴,不是滋味道:“那你進去可是看到了什麽?”


    趙迴說:“今夜侍寢的是丁美人,這位丁美人是丁貴妃的娘家妹子,半年前才被送進宮。自從她進宮後,父皇連著十日都點了她侍寢,遠遠超出我父皇點其他嬪妃侍寢的次數,這其中怪異的很,你看她可會是邪祟之物?”


    照理來說,邪祟是進不得皇帝身子的,但是他們在異世時,那秦姬可是專門挑著皇帝下嘴,可見有些妖物也是有獨特道法專門靠近皇帝的。


    因此來說,趙迴的擔憂也不無道理。


    “那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吧!”青一說道。


    趙迴掐著時間看了看,現在過去,應當不至於碰上什麽令薑炁想要殺了自己的畫麵,便帶著她去了皇帝寢宮。


    他們去時,丁美人剛剛被從龍床之上送下來,由著敬事房專職送嬪妃的太監送迴她自己寢宮。


    青一先看了一眼皇帝,沒有任何問題,又去看那位丁美人,用著薑炁教她的那種法子。


    片刻後,她說:“這位丁美人害過不少人命,但的的確確是個人,並非什麽邪祟。”


    說完後,她想了片刻,從乾坤戒中翻了一麵旗子出來。


    “這是什麽?”


    “這是疏言真人的招魔旗,若是遇到魔族或者身懷魔氣之人,便會有異動。”說著,她將旗子往趙迴身邊湊了湊。


    這旗子便朝著他的方向飄了飄,但飄的盡頭很是蔫頭耷腦,青一說:“這就是說明你身上有魔氣,但你並非魔物,而且魔氣不重。”


    正說著話,這招魔旗突然吹的猛烈起來。


    明明是個無風的夜晚,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牽引著一般,將自己的旗幟刮成了水平與地麵的模樣。


    趙迴不得青一解釋也知曉,這旗子如此異動,肯定它所指明的方向有不對。


    兩個人跟著旗子一路追了過去,快到了宮門口時,這旗子卻突然沉寂下來,而青一腦袋裏麵的蕭然卻是精神了。


    “想不到啊,在凡間皇宮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麽濃鬱的魔氣。”蕭然消無聲息探了靈識出來看著眼前之人。


    他本身就是一團魔氣,感應魔氣也要比青一手裏這個旗子管用。


    漆黑的夜色之中,一團黑氣慢悠悠從青一頭頂百會穴拖出,借著夜色的遮掩,飄到了守門將領的值房中去。


    他剛飄進去沒一會兒,青一與趙迴也隱身到了值房。


    今日當值的王宣,他如今在他父親軍中領一個偏將的職位,平日裏手下統領著皇宮五百禦林軍,守衛皇宮外門。


    青一還記得這個曾經在外門做過幾日同窗的人,不過當時與她一般大的人,現在確實蓄起了胡子,而且人瞧著也比她與趙迴大出去不少。


    趙迴與她傳音,“王宣去年成婚了,前幾個月得了一個大胖小子,他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了。”


    青一啊了一聲,算是有些明白那些已入仙途之人,為何往往在仙道大成之後不願迴去麵對故人。她之前一直以為是那些修成大道的人們不願人們知曉曾經他們也是冥冥眾生其中一個,現在卻知曉,隻是因為已經不是同一世界的人罷了。


    她如此想也就罷了,還非得問趙迴一句,以此佐證自己的話。


    “你迴來後,他待你可還如同從前一般?”


    趙迴歎氣道:“卻是沒有從前那般有什麽話說什麽話了!”


    青一便樂了起來,這就證明她現在猜的對的。


    招魔旗在這裏放了半晌,一點動靜也沒有,兩個人又去了其他地方。


    他們這一個晚上,找遍了皇宮所有角落,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魔物。


    最後迴到道觀時,趙迴猜測:“莫非是藏匿在了文武百官之中?”


    青一搖頭:“若是如此的話,你父皇不可能一點影響不受,說明那物隻可以接觸到你,而接觸不到你父皇。”


    按著她這個說法,趙迴又圈定了幾個隻能見到自己見不到皇帝的人給她。


    青一看了一眼,打了個哈欠,“今晚就這樣吧,先休息一會兒,白天還要去辦宮煙的事,等晚上咱們再去探這些人。”


    雖然趙迴覺得自己的事情明顯比讓章嬙醒過來要緊急一些,但因為想讓章嬙醒過來的人是薑炁,所以隻能是宮煙的事情比自己這事緊要許多,自然也得先緊著他們的辦。


    趙迴說:“你們明日拿著我的令牌去大理寺直接詢問這件事,隻要不動到平郡王,此事不會耗費太多時間。”


    青一點頭表示明白了,拿了他的令牌,便將人趕了出去。


    他剛出去,薑炁出現在屋中。


    青一自然不會覺得自己與趙迴行的事能瞞到他,因此也沒打算顧左右而言他,而是直接說:“我們今日查便了整個皇宮,沒有找到那魔物。”


    薑炁看了她一眼,輕飄飄說:“你們已經遇到了,而且你靈台處一直被鎮壓的那魔氣,已經受到那魔物的召喚離開了。”他加重了語氣,帶著訓斥的口吻繼續道:“不過是你們兩個道行不夠,遇見了魔物不自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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