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中,越發覺得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燙得灼人。


    連他的臉都被燙紅了。


    密道很快到了盡頭,眼前一亮,他們從一處隱蔽的山洞裏出來。


    林間漫著淡淡青霧。


    數十丈開外,有一座與山勢連為一體的華美宮闕。


    燈火在半空中閃耀,山霧繚繞,像是天上神仙府,華美巍峨。


    半空中細雨如絲。


    五色流光從連綿的遠山中遙遙不斷朝這裏飛來。


    每一道流光裏,都是一抹貴客的身影。


    要麽禦劍而行,要麽狸貓抬轎,要麽飛鳥神車。


    無數衣著華美的男男女女,在青衣鬼麵侍從的指引下,進入宮闕裏。


    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麵具。


    氣息很雜亂。


    男人甩開楚懷瑾的手。


    直到這時候,腦袋上都熱得冒煙的楚懷瑾才在冷風的吹拂下緩緩找到自己的理智。


    “你,你……”


    臉頰依然有些灼燒,他想說道謝的話,想到這人之前的可惡舉動,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男人臉上帶著紅色惡鬼麵具。鬼麵之下,露出小半張線條清冷的下顎來。


    “誰讓你碰我的?”楚懷瑾強裝怒意,帶著幾分羞惱。


    男人抬起手。


    楚懷瑾一驚,他要打我!


    但不知為什麽,他居然並沒有躲避。


    韓臨的手果然伸了過來,沒打他,而是在他的衣袍上,用力擦了擦手。


    那隻之前牽過他衣袖的手。


    楚懷瑾:“……”


    男人聲音很冷,透著濃濃的不耐煩和強壓下去的冰冷煞氣。


    “她讓我來找你。”


    她?


    “阿翹?”


    不知道為何,聽到他說這句話,楚懷瑾心裏竟有些失落。


    “阿翹她,人呢?”


    身著白袍的男人並未理睬他,四處看了下,從林間摘下一把綠葉來,揉碎了朝他臉上啪的糊過去。


    “把你的臉塗一塗。”他冷漠吩咐。


    楚懷瑾:“……”


    也不管楚懷瑾有沒有弄好,韓臨抬腳朝著前麵建造在山壁之間,宛如神仙洞府的宮闕走去。


    楚懷瑾一邊用綠葉汁抹臉,一邊急匆匆追著他的腳步。


    “喂,要進去?看上去很危險呐。”


    男人理也沒理他,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他現在心情非常糟糕。


    居然敢指使他出來辦事,他現在隻想捏爛那個小混蛋的臉。


    刷個材料而已,比他的好心情更重要麽?


    -


    崖山神仙宮,樓有十二闕。


    像是一棵樹上長出的累累果實,十二座燈火璀璨的樓宇以虹橋緊密相連,最高處那重樓隱在雲霧之中,飄如仙境。


    宮闕外,有青衣鬼麵的妖仆看守。


    韓臨從衣袖裏摸出兩塊牌子丟過去。


    妖仆檢查完牌子,叮囑他們:


    “這裏有很多大人是你們衝撞不起的。記住,你們的身份牌隻能在亥字樓行走,不要亂跑,萬一被哪位大人當做當心吞了,可是自己活該。”


    韓臨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它,抬腳往前。


    倒是楚懷瑾,頂著一張幽綠的臉,對著那鬼麵妖仆點了點頭。


    兩張鬼麵相對,也不知道誰比誰更猙獰。


    楚懷瑾安安靜靜跟在韓臨身後。


    在京都時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他居然會覺得前麵這個男人的背影很可靠,跟著他很安心。


    簡直中了邪了。


    。


    一腳踏入那座名為亥字樓的神仙宮闕,歡歌笑語宛如潮水般瞬間出現在耳邊。


    韓臨右手負在身後,身姿筆挺,透著冰冷寒氣,步伐飛快,一如既往的難以親近。


    楚懷瑾跟在他身後,被眼前所見炸得頭皮發麻。


    妖……好多妖怪……


    有毛的沒毛的,有鱗的沒鱗的,大搖大擺,長牙舞爪。


    有妖摟著衣著暴露的人類姑娘正在調笑。


    有妖張著血盆大口,拎著血淋淋的人腿,宛如雞腿似塞進嘴裏,哢嚓嚓咀嚼著。


    很快,有一個渾身長毛,身後拖著一條老鼠尾巴的男人賊眉鼠眼圍過來。


    對著楚懷瑾用力嗅了嗅。


    不懷好意地眯起小眼睛,“凡人?”


    楚懷瑾驚得魂都要飛掉了。


    下意識抓住韓臨的衣袖,整個人躲在他身後。


    紅鬼麵具後的冰冷鳳眼朝著那隻妖掃過去,“滾!”


    冰冷殺氣將鼠妖完全挾持住。


    好……好危險的氣息!


    鼠妖嘴裏發出吱的一聲慘叫,落荒而逃。


    楚懷瑾這才籲了口氣,問韓臨:“你以前來過?”


    不然怎麽能這麽淡定。


    紅鬼麵具後,剛才一眼把鼠妖嚇走的男人,那雙冰冷的鳳眼朝楚懷瑾看過去。


    “放手。”


    同樣冰冷的語氣,同樣森寒的殺氣。


    楚懷瑾:“……”默默放開拽著他衣袖的手。


    小氣鬼,拽一下都不肯,虧他還對他印象改觀了!混賬東西!


    韓臨站在樓內,抬頭朝上麵看。


    從他冷漠沉靜的氣質上,完全看不出,這位爺迷路了。


    秦佳年那個小騙子在哪裏?


    他蹙著眉頭,目光如同席卷冰原的寒風,掃得附近的小妖怪俱是膽戰心驚。


    這是個人類?


    不能吧?氣場這麽強大,一定是個大佬。


    忽然,半空中響起一聲高亢的琴音,整座樓宇仿佛都跟著震顫起來。


    一層水波似的妖力四下漫開,所有的聲音在瞬間被凍結住。


    一片寂靜中。


    懸浮在十二座樓闕中間的紅色浮橋上,緩緩走上來數位姑娘。


    身著薄霧似的輕紗裙,露著修長筆直的兩條長腿,酥胸隱約可見。


    容貌雖然各有千秋,或者妖媚,或者嬌豔,或者清冷,但無一例外都是絕色佳人。


    這些姑娘,依次走上浮橋,分列兩邊站好。


    一個身著大紅色曳地長袍,頭上插著八把扇釵的女人緩緩踏上最後一級台階。


    這女人的年歲約莫在三十歲上下,狹長的眼睛斜斜飛起,紅唇妖冶,氣場異常強大。


    “今天是神仙宮開啟的第一日,多謝各位貴客前來招搖山為黑山大人祝壽。”


    “大人正在閉關,後天就會出來,到時候就能與大家同歡了。”


    “這神仙宮也不是第一次開,規矩大家都懂,我就不多說了。”


    “希望大家這五天過得快快樂樂的,最後離開招搖山的時候,都能得償所願。”


    這女人說完,抬手在半空中撩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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