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的女子聲音反駁道:


    “你們懂什麽?人類……有趣味,柔弱無辜小可憐……感情豐富,被吞掉的時候掉下來的眼淚,嘖……”


    女人們咯咯笑著取笑她。


    “你呀,喜歡你的,你要吞掉。背叛你的,你也要吞掉。總之,被你看上的男人都跑不掉。”


    正笑鬧著,一聲鍾聲響起來。


    明明在寺院裏,卻像是迴蕩在山穀之中,嗡然的餘響連綿不斷。


    “哎呀,時間到了。十三娘,你快點,遲到了琴姑姑可不會饒了你。”


    嘶嘶的聲音迴應著。


    “馬上,等我吞了我的寶貝薛郎,就去找你們。”


    匆忙的腳步聲自長廊盡頭消失。


    沙沙的聲音便隨著嘶嘶的聲響越來越近。


    “薛郎……”


    女人輕聲唿喚著,聲音裏像是含著蜜糖。


    “薛郎,快出來啊。我要生氣了。”


    伴隨著聲音,砰的一聲,似乎是房門被砸開了。


    沙沙的聲音在房內遊轉一周,很快又出來。


    一邊唿喚著薛郎,一邊遊動著,砸向另外一間房門。


    楚懷瑾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那是隔壁的房間,再一間,是不是就到這裏了?


    “薛郎,你這麽躲著我,我很生氣。等我找到了你呀,我一定要吞掉你。”


    沙沙的古怪聲音越來越近。


    楚懷瑾終於知道那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音。


    有巨大的陰影投在門窗上。


    粗壯的身體纏繞堆積,鱗片摩擦著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音。


    但那東西的腦袋卻是一顆裝扮得甚是精美的女人頭。


    頭上梳著飛仙髻,帶著金釵或者玉釵一類的首飾。


    停在楚懷瑾門口,輕輕唿喚,“薛郎,你是不是在這裏?”


    暗夜,紙窗。


    窗外倒映的美人蛇。


    陰森詭異之中,透出幾分灰冷美感。


    “你一定在這裏,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哦。”


    沙沙的聲音如同催命符般響起,女人的腦袋距離房門越來越近。


    “啊啊啊!”小榴芒尖叫起來。雙手放在嘴邊,臉色蒼白,好像即將被吞入蛇腹的人是她一樣。


    “佳年!趕緊趕緊!楚小六要被吞了!”


    對麵,高高的屋脊背陰處,趴著一個身穿白衣服的姑娘。


    卻並不是楚神愛的臉。


    那姑娘目光灼灼凝望著長廊底下的美人蛇,沉著鎮定。


    “再等等,現在不是最佳時機。”


    一滴冷汗,從楚懷瑾額上滴下來。


    太特麽可怕了。


    他這輩子從沒遇到過這種事。


    事實居然比他想象的更糟糕,這不是個賊窩,這竟然是個妖怪窩。


    這時候反而有些慶幸陳錦沒跟他待在一起,不然非把她嚇瘋不可。


    楚懷瑾屏住唿吸,趴在桌子底下,手指攥住掛在胸口的護身玉佩,一眨不眨看著門窗外。


    女人忽然停下來,咦了一聲,“居然……”


    像是在門外發現了什麽棘手的東西。


    巨大的身體晃動著,支撐著上麵的小小腦袋,像個小姑娘正在為難地思考著。


    很快,她下定決心。


    “可惡!這裏麵一定是薛郎,誰也別想攔著我吞掉那個負心漢。”


    說著,巨大的長尾猛然朝門上拍擊下來,砰的一聲悶響之後,房門被砸倒在地。


    伴隨著沙沙的聲響,遍布著鱗片的長尾遊動進來。


    “薛郎?”


    腥臭味撲麵而來。


    那顆小小的腦袋上,一雙眼睛在黑暗裏發著光。


    雖然內心非常恐懼,楚懷瑾的腦子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冷靜。


    他依然躲在木桌下,等到美人蛇完全遊進房內,門口空無一物的時候,才暴跳起來。


    把木桌猛然朝著那個女人腦袋砸過去。


    一條長尾擋在身前,把木桌拍得粉碎。


    這麽片刻功夫,足夠女人看清楚楚懷瑾的臉。


    “不是薛郎。”她有點失望,繼而暴怒。


    “不是薛郎,還敢砸我,可惡的小賊!”


    在蛇尾再次拍下來之前,楚懷瑾把手心裏攥著的玉佩用力砸過去,然後拔腿就跑。


    這玉佩由大法師開過光,可防止鬼物近身,對妖怪應該也有點用吧。


    果然,玉佩砸在鱗片上,砸出一片火光。


    燒焦的血肉臭味很快彌漫開來。


    女人爆發出淒厲慘叫,蛇尾重重拍打在牆壁上,把那枚玉佩砸得粉碎。


    “小賊!我要吞了你!”


    心髒劇烈跳動著,楚懷瑾沿著長廊快速奔跑。


    身後的腥臭味,和沙沙的聲響,宛如追命符般如影隨形。


    剛才丟玉佩的行為顯然激怒了那隻妖。它嘶嘶怒吼著,不斷撞擊著長廊和牆壁。


    動靜這麽大,禪院裏卻依然毫無人聲。


    不知是都遇害了,還是害怕得不敢出現。


    那東西直接爬到長廊上,攀著簷瓦,快速接近楚懷瑾。


    餘光已經能看到它那條長長的尾巴。


    緊迫的危機感壓得心髒都快炸裂了,就在這時候,一隻手從路邊伸出來,把他拽到花木叢裏。


    花木晃動著,很快合攏到一起。


    身後的美女蛇發出尖銳怒吼,一尾巴抽打過去,花木叢裏哪有什麽人?


    可惡的小賊,可惡!


    她咆哮著把所有花木砸得粉碎。


    就在這時候,半空中又響起了一聲鍾聲。


    女人的動作頓時停住,臉上露出恐慌的情緒。


    居然忘了時間,糟糕。


    當下也顧不上報仇,一搖身,化作一個身穿紅衣的妙齡女子,急匆匆朝著寺廟後方跑去。


    -


    幽暗的山石密道裏。


    兩人快速穿行。


    幾乎在見麵的一瞬間,楚懷瑾就辨認出救他的人是韓臨。


    明明密道裏光線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人臉,他們平日的接觸也不算多,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冥冥的,心底就是有這種篤定。


    最危險的一刹那,他把他從險地拽開。


    拉著他的衣袖一路疾行。


    因為速度快,兩人難免有肢體上的碰觸。


    男人的體溫透過輕薄衣物傳遞過來。


    楚懷瑾的臉都漲紅了。


    一種憤懣夾雜著……說不清的悸動,從心底浮現。


    他想把這人的手甩開,順便再狠狠給他一記耳光。


    但又覺得……


    這人身上氣息很清爽,像是枝頭的雪,讓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似乎……兩人就這麽呆著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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